59 一百七十一帖

第一百七十一帖

五月來得很快，漆許收到宋予給她的票時正在跟周眉他們在外面吃午飯。

她從宋予口中了解到了所謂的內幕，只不過是因為這種比賽每個省隊都只能派一人參賽。他教練收王兆青入隊，一是看重王兆青的可培養性，另一方面是鲶魚效應。要想在一年後的世界舞臺能打出幾張有實力的牌，得加幾針強心劑。

虧漆許當時真擔心了，純屬瞎忙活。

天轉熱，漆許換上了針織背心。

漆許在辦公室裏抽煙，周眉來敲她的門，說樓下有人找。

她快速抽完煙，又用口噴在嘴裏噴了噴，确保沒有味道後才出去。

是一對母女。

在交談中，漆許得知這位母親已經四十多歲不禁驚訝。

真不像，最多三十五。

小女孩很乖，坐在一邊總是眼巴巴地盯着漆許瞧。

漆許感受到她的目光，笑着把周眉拿來的玩具給她。輕輕揉她頭頂的發旋，誇贊道：“你好漂亮呀妹妹！”

女孩咧嘴一笑，瞬間露出缺少的兩顆門牙。後知後覺地又立馬閉緊嘴巴，用手捂住說謝謝。

旁人都被逗笑，可愛死了。

漆許叫周眉給她們介紹工作室的套餐，那位母親說：“我想麻煩你給我們介紹可以嗎？”

漆許猶豫一瞬，很快就答應。介紹完，漆許看對方沒有走的意思，反倒對照片牆感興趣，就給她介紹道：“這是上個月才貼的牆，後面可能會開主題展覽。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我們工作室之前的一些負面新聞，摩卡的女性合作人會多一些，所以歷經那些事情後，我們想多承擔一些女性力量方面的呈現。”

漆許帶着她停留在一張照片前，“現代社會還是會給女性很多凝視的束縛，譬如說是要練出天鵝臂，說這是女性的美。還有什麽4A腰，吃飯要吃寶寶碗，這樣才能瘦。這張照片裏的人物叫波希，她說女性同樣可以擁有充滿健美力量的四肢。其實女生們真鍛煉起來，不止可以停留在馬甲線啊，練臀這些，完全可以到達男性同樣的程度。我本來不信，但她就是例子。”

女人看完照片看漆許，目光落在她舉起的手臂肌肉上，“漆小姐也經常鍛煉嗎？”

“不算吧，不過我有個朋友是運動員，他可以給我鍛煉方面的指導，這個肌肉就是他帶出來的。”漆許說着向她展示起來，雖然只是這點肌肉，但她可驕傲了。

女人笑着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很厲害。”

拍照日期約在了下周五，漆許把人送走後去茶水間倒水。

鵬鵬他們在閑聊，還在讨論剛才那對母女，郝姐把要給那個女孩怎麽打扮都想好了。

說着說着，郝姐突然想到，疑惑道：“不過我怎麽覺得這對母女很像一個人啊。”

郝姐對人的五官很有研究，所以眉眼間的相似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像宋予！”

樓下。

宋春天嘟嘟嘴，不住地朝樓上看去，“哥哥喜歡的姐姐好好看。”

周女士笑了聲，去開車門，“剛才表現不錯，等會兒媽媽帶你去吃大餐。”

宋春天高興地露出門牙位置的洞洞，“那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我想哥哥了。”

坐到車裏，周女士把手機給宋春天，她開始啓動車子，“給你哥哥打視頻。”

視頻接通，那邊手機上的人滿頭是汗，坐在地上用毛巾擦臉，一見宋春天就嫌棄地撇開眼，門牙着實刺眼。他怕笑出來傷着孩子自尊心，只能用嫌棄僞裝嘲笑。

“哥哥，你猜猜我們今天見到誰了呀？”

“不知道呀。”宋予學她說話的語調。

宋春天嘿嘿笑，看向駕駛座的周女士。

宋予在電話裏喊周女士：“媽，我怎麽覺得宋春天傻了。”

“春天，告訴你哥是誰。”

“哥哥，你過兩天回來會不會給我帶禮物呀？”

“媽！”宋予繼續喊媽。

宋春天也喊媽：“媽！哥哥不理我！”

周女士的頭都要被喊大了，停下車，拿過宋春天手裏的手機，對着視頻裏的宋予說：“兒子，你還能不能行了，怎麽追了大半年還是朋友。”

“你們去見漆許了？”宋予神色立馬緊張起來，怎麽能不打一聲招呼就去呢。

周女士淡淡撇他一眼，“瞧你這樣，緊張什麽？沒給你亂說話。女孩人不錯，是個有主意的姑娘，什麽時候能追到給個準信，趁早帶回家吃飯。”

宋予捏捏額角，這事他吃過虧，所以不着急了，“再等等吧，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什麽挺好，人女孩二十六了，等什麽？你覺得她等得起？你現在結婚資格還沒有呢，不得在別的地方做做努力就等着被甩吧。別到時候又偷偷哭鼻子，什麽不配被喜歡，刺痛了你的心，給我滾遠點。”

“'唉。”宋予嘆氣，他沒把跟漆許怎麽開始的事和家裏說，怕被扣上品行不端的帽子。

“嘆什麽氣？不是喜歡人家那麽多年，一點本事都沒有。”周女士恨鐵不成鋼地繼續罵。

她聽到李暮雲說宋予有個暗戀多年的對象時下巴都驚掉了，他兒子還會暗戀別人啊？看來西邊升日出是早晚的了。不過後來又聽說被人家女孩甩了，這才坐不住想來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孩子能把宋予耍得團團轉。

見到漆許，周女士首先覺得這兩個孩子在外貌上相配。聊了之後，對漆許能拿捏住宋予有十分的信心 。

只有夠有想法，夠特別的人才能被宋予念念不忘那麽久，這女孩，确實不錯。他兒子在擇偶上的眼光倒還挺好。

周女士看宋予也說不出個什麽東西，唉聲嘆氣地看着心煩，挂斷視頻給他爸撥了過去。

宋春天在旁邊小聲嘀咕：“怎麽就挂了呀，還沒說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呢。”

“老宋，你那邊事情辦得怎麽樣？”

老宋給老婆邀功，“妥妥的，穩穩的，老婆，你老公辦事你就放心吧！之前合作過一次，老盛很靠譜，沒想到他家女兒竟然和我們兒子在一起了，真是有緣分吶！”

周女士冷哼一聲，“你兒子還沒跟人家在一起呢，沒追上。”

“混賬！沒用的東西！”

宋春天連忙點頭。

老宋說：“我看到這女孩照片就覺得眼熟，才想起來當年她是不是還和小予一起住過院啊。那時只有她媽和哥哥妹妹照顧她，沒見到老盛，哎，那時要是讓我們遇見了該多好啊，有我們幫忙小予也少吃些苦頭。”

周女士翻白眼，好一個隐形的父親。她就沒敢提醫院這茬，還記得她問過漆許爸爸為什麽不來，現在想想真該死。也不曉得這姑娘還記得不，以後嫁進來可不能讓孩子受任何委屈了。

漆許回到辦公室後右眼一直在跳，噴嚏都打了好幾個。她把窗戶關上，想了想，給宋予打去電話。

宋予還在擔心怕周女士和漆許說了什麽，這不，漆許就打電話來了，他立馬接起，“寶寶，我媽去你工作室了嗎？”

本來漆許心裏還有疑問，現在坐實了，她抿抿唇，“嗯。”

“她跟你說了什麽？”

“什麽都沒說，我就帶她在工作室轉了一圈，約好下周五的拍攝。”

宋予稍稍放心了，他擔心他媽太着急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媳婦吓跑了。現在誰都不能搞破壞，他有自己的節奏。

随意再說了幾句，挂完電話漆許走到窗邊眺望。

她聽出了宋予的緊張，也能理解這種緊張。如果是她父母去找宋予，她肯定也會瞎擔心。

周女士看起來是很好相處的人，加上自己從小到大在長輩堆裏都是讨人喜歡的，所以漆許也不擔心自己處理不好婆媳關系。

婆媳關系。

漆許笑了，神他爹的婆媳關系。

她真的改不了這個想太多的毛病。

宋予是比賽前兩天回的上海，漆許有拍攝要出差所以兩人都忙的情況下連電話都沒什麽時間打。

外界都傳言宋予是回來報仇的，說是閉關訓練了幾個月在熟悉場地的時候一直冷着臉，殺氣騰騰。

晚上和陳教練他們吃飯，一群人說着這些謠言笑得東倒西歪。

宋予擺擺手，煩他們的打趣。他根本就不想走，什麽需要歷練，成績不夠穩，都是诓他的話。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訓練，悶都快悶死。

跟漆許分開後，他訓練累的時候偶爾會去她家樓下坐坐，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她客廳的燈總會亮到很晚，宋予知道是在工作。他會計算着她家裏的酒什麽時間差不多喝完，讓酒莊給送酒來。工作室複工的第一個月基本沒什麽客人，他知道她焦心地會失眠，但回到工作室就會把自己調整好。

他沒有完全退出她的生活，舍不得。有自己的心思，既陰暗又卑微。

但天上也眷顧他，只有天知道他在茴城看到漆許那刻心是怎麽漏得半拍，他也才知道放不下的不只有他一個人。從季雲馳那裏知道她的顧慮究竟在哪裏，這麽多年的偷偷關注都沒有真正了解過她，是遺憾也是幸運。

吃完飯，宋予打電話給漆許提醒她明天記得來看比賽。漆許還在工作室忙，宋予沒舍得挂電話，就聽着她跟同事的談話聲。顯然她已經把他遺忘了，兩個小時後拿起手機才問怎麽還不挂。

是的，宋予硬生生地聽了兩個小時。旁邊有人來問他聽什麽音樂呢，他回答随便聽聽。但他其實聽得很認真，他總能在漆許那裏學到關于攝影的專業詞彙，聽她耐心地跟每個人交流。

漆許問他喜歡她什麽，不知道是實話。為什麽喜歡一定要有理由呢。人的性格會變，品質在不同情境下優點也能變成弊端，容貌會不再年輕，財富會流失，只有漆許這個人是真實的。

簡而言之就是很喜歡，什麽都喜歡，沒有那麽多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