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準吃花

第04章 不準吃花

“傘放門口。”陳悅目帶着福春回到租的房子。

屋子是一居室,約莫三十來平。

鐵門擋住屋外陰冷潮濕,福春瞄一眼四周,室內燈光像太陽一樣溫暖幹燥,外面暴雨雷聲在這裏也變得溫和。

福春跟在陳悅目身後看着他換鞋、放外套、洗手,動作一氣呵成。

“陳老師。”她喚他一聲。

陳悅目回頭,向下望。

木地板上印下一串潮濕的腳印,福春動動腳趾撐開濕掉一半的襪子,擡頭看着對面裝傻:“呀,怎麽濕了?”

“把襪子脫掉。”陳悅目一邊說一邊從鞋櫃裏拆開一雙全新的灰綠棉拖放在她腳前,又在洗衣機邊上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大盆,“去把髒衣服換掉丢這裏。”

福春笑笑,脫下濕答答的書包從裏面拿出皺巴的換洗衣服抖開。書包不防水,衣擺處濕掉一大片。

陳悅目嘆氣指着盆,“算了,全丢裏面。”

“那我沒衣服了。”

“我給你找一件。”

他去衣櫃裏拿出一套睡衣和兩條毛巾怼進福春懷裏,将人推進浴室,“洗完澡再換上。”

睡衣是陳悅目的尺碼,福春穿上明顯大一號。等她洗好澡出來,陳悅目正戴着手套把大盆裏的濕衣服一股腦塞進洗衣機。

福春抻起袖子嗅味道,同t?陳悅目搭話:“陳老師,你衣服真香啊!”

她站着他身後問:“這是你平時穿的睡衣嗎?我沒穿內衣你不介意吧?”

陳悅目停了停,扭頭瞅她一眼又轉回去說:“給你的是新衣服,我穿過的不會給別人穿。”

屋子裏沉默,福春等了一會先開口:“你家就一張床。”

“嗯,給你睡。”

“我睡床,那你睡哪?”

她真的敢問。陳悅目冷笑,跟罵人似的。

“你說我睡哪?”

“……睡床,我睡地上。”

“這是你自己說的。”他起身走去從衣櫃拿出墊子鋪在床邊走道,又拿出厚棉被墊在上面,最後鋪上枕頭被子。一個簡易的臨時床鋪迅速做好。

“今晚睡那。”

被子枕頭是全新的,看起來又軟又厚,臨時湊的床鋪比福春在家裏睡的床都好。

整個家大概只有房子是最便宜的。

“什麽味好香啊?”飯桌上擺滿餐盒,福春折騰一天還沒吃東西,從浴室出來看見飯擺在桌上明知故問。

陳悅目瞥一眼身旁懶得戳破福春那點心思,“洗手吃飯。”

兩人把外賣盒拆開裝盤。餐具都用家裏的,其實飯菜可以不用盛出來,這些外賣盒一看就是好材料做的,特別厚實,當碗用也沒關系。

“吃菜。”

“哦。”福春看着眼色在陳悅目吃過後也跟着夾菜,每道菜都等他吃過了才夾。

“吃吧,別客氣。”陳悅目沒看她,也不知道在看哪,就虛空瞪着前方一口一口吃飯,嚼蠟似的。

得到允許福春不再客氣,開始大吃特吃,把頭埋在飯碗用筷子撥飯進嘴裏。筷子和瓷碗碰撞發出叮叮清脆響動,伴着嗦飯的聲音餐桌上終于有了點吃飯的感覺。

陳悅目閉閉眼,頓了兩秒開口:“叫你別客氣沒叫你肆無忌憚。”

福春嚼着飯笑兮兮對陳悅目說:“對不住啊陳老師,我太餓了。”

“這家飯真好吃,館子叫什麽名?”

對面扯扯嘴角,把外賣盒的蓋子翻過來指了指角落處印下的名字給她看,然後又從碗裏挑起一大坨白米飯送進口中繼續嚼蠟。

福春看一眼名字若無其事大口扒飯。

給陳悅目送餐的館子是本地有名的私房菜館,網上營銷一大堆,館子預訂已經排到半年後,年夜飯則排到了後三年。就是這麽個訂都訂不到的菜館居然給陳悅目送外賣。

福春舀起小半勺菜湯倒進碗中将剩下的米飯就着吃光,然後詢問:“陳老師,你家有老幹媽不?”

陳悅目不吃辣,家裏甚至連小鹹菜都沒有。

“沒有,只有枸杞。”

福春又盛了碗湯,去撿配菜裏的小米辣用筷子撥着一起吃掉。

一番折騰到了晚上,她洗漱完躺上自己的小窩,臉貼在厚軟的棉被裏滿足嘆息。

床那頭忽然亮起光,陳悅目罵了一聲:“騙子。”

隔了半天福春才反應過來是罵她,“我騙你什麽?”

“湯春福!”陳悅目翻身坐起,“你身份證也扔洗衣機裏了,想不到吧?”

“還給我。”福春驚訝,彈起來撲上去要搶,被陳悅目手指着讓她退回床下。

“不準上來。”他把身份證給她扔過去,“你不是騙子是什麽,還二十二,嘴裏一句真話沒有。”

“誰騙你了,我算虛歲十二月生的。”福春嘟囔,“今年就是二十二。”

“狡辯。”陳悅目瞪她,突然又嘲笑,“土了吧唧的名字。”

福春在床下發脾氣猛踹,踹了半天愣是沒敢上床,撒潑張牙舞爪的樣子倒把陳悅目逗樂,她聽着對面的笑聲更氣了,“爹媽取的我能咋辦!?”

“我是說你取的假名,土了吧唧的。”陳悅目解釋完又開始笑。笑得福春都開始費解,這人怎麽跟個神經病似的。

她不理他,把身份證放在枕頭下,拉上被子重新睡下去。

暖暖的燈光映在天花板,空氣淨化機的輕微風聲和外面雨聲交織讓福春精神放松,膽子也跟着大起來,“你也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不是拿了我的卡?”

“陳悅目。”

床那頭靜了靜,陳悅目嗯一聲,又罵了她一句:“死騙子。”

“啧,怎麽還罵?”

那邊語氣輕松:“為什麽不做了?”

“打架。”床頭的電子鐘更新了時間,福春看着上面的日期驚訝,“今天,不對,昨天是十四號。”

“十四號怎麽了?”

“我在那幹了整整兩個月。”

“哼。”

“那是我來這打工的第一天。”

“四月十四號?”

“嗯,再前一天是四月十三。”

陳悅目發現自己順着她的話數日子特別白癡,“你再往前數數,直接數到年三十。”

福春抖抖被子鑽進被窩,問:“你想聽我說什麽?”

“為什麽打架?”

“我又不是你學生。”

“信不信我趕你出去?”

床下沉默一陣,飛快回答:“她們嫌我騷。”

床上果不其然又傳來惡劣的笑聲,笑了很久,笑得床都在顫。

這回福春沒生氣,等那邊笑的差不多了才說:“不騷你能讓我進屋?”

“你怎麽進來的你自己不清楚?”

床下的人把手舉起來,拿着那張卡一動不動說:“把你的卡拿走吧!”

陳悅目沒吱聲。

福春得意地高高舉起手,一字一字清晰說:“我要是騷,你就是色。”

“是,男人都色鬼。”陳悅目語氣坦蕩甚至還有點愉悅,“你勾搭的不止我一個吧,找我幹什麽?”

陳悅目想她要是敢說自己是最傻的那個,他就立馬連人帶鋪蓋把她丢出門。

福春倒是沒這樣說,給的答案出乎意料單純。

“你就想問這個?你早說啊!”她翻了個身,面對牆壁聲音悶悶,“你說有困難會幫我。”

陳悅目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我不是說那是騙你的嗎?”

“你不是沒騙嗎?”

“我就幫你到這。”

話說一半,後面沒明說的意思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何況他不是什麽大善人。陳悅目就當自己警告過她了,福春要是裝傻就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床下嘆了口氣沒再說話,但是能聽見手機噠噠敲字。陳悅目微微擡頭望着那邊,他看不到福春的臉只看見牆上躺得好好的影子。

“不願意待你明天就走。”

“不是。”手機重複播放一段呱噪視頻,是幾個人在海邊玩鬧的笑聲和說話聲,福春按掉視頻蔫聲蔫氣,“我想我姐妹了。”

她已經和姐妹們斷聯系有一陣。十三號那晚她從家裏跑出來連再見也沒來得及和她們說,車票錢還是大姐墊的。

兩個月前家裏要她結婚,福春連夜跑進城裏躲着。父母聯系親戚滿世界通緝她,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問了一圈。

大姐當機立斷讓姐妹幾個把福春微信和□□全删了,社交賬號能注銷全部注銷,最後叮囑福春讓她啥都別發,和所有人斷掉聯系找個地方安靜躲一陣。

福春照做了,但是憋了兩個月她實在太想她們,想得受不了。她又開始注冊賬號,一點點試探重新聯系她們。

“想就去找。”

“也不是想做什麽就能做的。”福春說這話時帶點委屈。

淨化機聲音突然弱下來,房間出奇安靜。

咚!

一個塑料紙包着的小硬塊砸在下面枕頭上,陳悅目說:“吃吧,吃完刷牙。”

福春拿起來摸一摸,是一顆水果糖。她把糖放在枕頭下,坐起來兩手支在床邊撐着臉,“我還以為是套呢!”

“招待不周,下次一定準備。”

福春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陳悅目一會,将他從頭發絲到下巴颏認真地看了一遍問:

“你還是處男吧?”

這問題把陳悅目問愣了,他看着床邊那顆腦袋,想諷刺可發現自己竟然詞窮,支吾半天最後一拉被子轉過身回了兩個字:“睡、覺。”

第二天,雨過天晴。陳悅目從床上坐起,床下空空,被子已經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一頭,桌上的書自己翻了一頁。陽臺門開了一條縫,風吹進室內搖晃餐桌旁的大葉盆栽。

他慢慢走到陽臺,零碎的歌聲也随着風飄進來,福春手輕輕撫摸陽臺上的蜀葵花花瓣。碧藍天空下人好像鑲了一道金邊,雨後水汽奔湧着撲面而來。

陳悅目一把将陽臺門全部推開,歌聲戛然而止,風吹來福春語帶笑意的聲音:“陳老師,你醒啦?”

陳悅目無視問候,只盯着她警告:“不準吃花。”

*

“黑格爾曾說要致力于讓哲學說德語……”

福春就這樣在陳悅目家住下,在六月的十四號這天住進來,沒說什麽時候走,也沒說要給錢。

陳悅目繼續着兩點一線的生活。街上的那間發廊他再沒去過,無論那裏是變成美甲店、養生店還是壽司店,都有一樣的紅毯和花籃擺在店門前,音響裏循環播放呱噪叫賣。

從來不相同,也從來都一樣。

陳悅目曾期待擁有福春,現在真的擁有了她卻覺得膽戰心驚。

他不了解福春,但确定她和自己完全不同。讓陌生t?人住進家中,錢拿走事小,陳悅目更擔心福春會攪得家裏各種意義上的天翻地覆。

“……在那個時代理性和自由是最高的口號。”

教室內安靜,只有窗外傳來隔壁樓棟裝修的砸地聲。陳悅目雙手撐着講臺低頭沉思。

過了很久學生們才收起手機四處查探是否要點名。

教室內大家正襟危坐,課桌之下雙手已經開始在群裏通風報信。

陳悅目慢慢擡眼,掃視臺下。一對對眼睛緊緊盯住他,專注卻毫無共鳴。

他逐漸揚起嘴角,面色和悅地問:“要休息嗎?”

呼——

大夥松口氣,好像扯緊的皮筋倏地放開四散亂飛,課堂氣氛又一次輕松。

“老師,這節課點名嗎?”坐在前排的學生大膽提問。

陳悅目翻一頁講義,微笑回答:“不點,下節課再點。”

課堂氣氛達到高潮,學生們歡呼。陳悅目也直起腰放松地和他們閑聊。

“提醒沒來的下節課要過來。”

“老師你太好了!”

陳悅目看一眼手表。

他在教學上向來得過且過,別說這種大課就連組會也不開幾次,一副躺平準備提前退休的态度。

課程繼續,他打開保溫杯喝一口水,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密涅瓦的貓頭鷹……

下課之後,陳悅目匆匆回家。

大街中央圍了一圈人,路前方時不時傳來兩聲嚎叫。自行車打鈴一點點從旁邊路過破開人群,他跟随穿過。

“我就騷了,就騷給你看!”高亢尖利的嗓音從人群跳出,惹得路過的人側目。陳悅目愛看熱鬧,但他現在沒空,不過聲音還是使他扭頭瞥了一眼。

圍住的圈裏兩女一男糾纏在一塊,其中一人嚎啕大哭,扯開抱住熱吻的兩人,很教科書般的打小三場面。這種低級趣味沒什麽值得看的,比這更勁爆的場面他都見過。陳悅目收回視線,腳下剛踏出一步猛然停住。

兩女一男,哭的是男人,熱吻的是兩個女人。

他站在外圍旁觀,眼睛正好與站在人群中央接吻的福春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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