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床·卷子

第7章 床·卷子

宋識雲很淡定地搖頭：“不，我是想聽你唱歌。”

“唱歌？”

霍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确定？”

“嗯。”宋識雲眼神堅定，巴巴地望着他。

突然被授予重要任務的霍祁：“...我可以拒絕嗎...”

“沖啊沖啊，聯邦的軍士們！沖啊沖啊！聯邦的子民們！不抛棄，不放棄，嗷~”

面對着緊閉的浴室門大唱軍歌的霍祁，被自己一個千回百轉的破音整破防了。

平素威風凜凜的霍準将在這一刻骨銘心的尴尬時刻，覺得他肯定是上輩子欠宋識雲的，不然如今能淪落到為了讓姓宋的不害怕，得在浴室門口不停唱歌的地步？

他不過是幽怨的時候停了一句，沒想到裏面的水聲也跟着停了，吓得霍祁趕緊又繼續唱起來，生怕宋識雲一會不管不顧地赤條條打開門，問他為什麽不繼續唱。

真是如此，等宋識雲明天清醒過來，怕是會殺了他滅口。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快把自己唱吐的霍祁終于等到宋準将沐浴完畢，宋識雲打開浴室門，穿着運動服赤腳走出來，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诶，咳咳，”霍祁摸了摸自己可憐的嗓子，“怎麽不穿鞋。”

“沒有鞋。”宋識雲站在原地理直氣壯道。

霍祁這才想起他進去洗澡時穿的還是帶靴子的連體衣：“我忘給你拿了。”他跑到衣櫃前翻箱倒櫃，卻只找出一雙夏季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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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看他一眼，認命地脫下腳上的棉拖，穿上夏拖，轉身把棉拖遞過去：“你穿吧。”

“謝謝。”宋識雲在地毯上踩踩腳上的水，伸進了尚帶有霍祁體溫的棉拖裏，然後繼續坐在椅子上盯着霍祁看。

老黃牛霍祁又走進浴室拿了個毛巾出來：“擦頭發。”

宋識雲依言照做，霍祁打開音響，舒緩的音樂開始在房間中緩緩流淌：“比我唱的好聽，我去洗澡了。”

他生怕宋識雲再作妖，回頭見他乖乖擦頭發，倒是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莫裏斯咋咋呼呼地聲音透過門傳進來：“霍祁，大半夜的你幹嘛呢，快開門。”

霍祁登時頭皮一麻，莫裏斯那大嘴巴，可不能讓他知道宋識雲在這，不然明天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

他走上前，把門打開一條縫，露出半張臉道：“幹嘛。”

“你問我幹嘛，”莫裏斯很震驚，“我都睡着了聽你在那嚎了半小時，真不知道自己魔音灌耳啊。”

“抱歉，洗澡洗嗨了，明天請你吃飯。”霍祁說着就要關門，莫裏斯忙道：“诶，別啊，我睡不着了，來找你打牌的。”

“我要睡了，我今天累死了，明天還要繼續去當清潔工呢，改天改天。”慘遭吵醒的莫裏斯被無情地拒之門外，霍祁反鎖上門，總算松了口氣。

他轉過頭，宋識雲還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擦着頭發。

...莫名有種偷情的感覺。

霍祁洗完澡出來時，宋識雲已經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你...”他開口想問，又下意識放低音量，“怎麽不去床上睡。”

霍祁嘆口氣，随便擦了兩把頭發，走上前攬住宋識雲的膝彎，将他攔腰抱起，宋識雲腦袋一歪，直接靠倒在霍祁胸前。

二人離得極近，霍祁甚至能明顯感受到他呼吸時胸膛的起伏。

就這麽不設防嗎，霍祁的表情有些冷，是忘了自己是omega，還是壓根沒記得我也是alpha。

他收起思緒，擡眸掃了眼自己的床鋪，偏小，但勉強也能擠下兩個人。

“你可是第一個睡我床的人。”

霍祁嘟囔着，上前将他放在床鋪內側，動作十分小心。

冷靜下來想，宋識雲其實甚少有這麽不設防的時候，究其原因，難道真是因為今天吓着了嗎。

霍祁有些納罕，看了眼時間已接近十二點，平常這個時候他早已熟睡，今天折騰這麽久，反倒不困了。

他撫了撫睡褲曲起的褶皺在床邊坐下，靜靜看着宋識雲的睡顏。

宋識雲的睫毛很長，閉上眼時更為明顯，卷且翹，像是藏在花苞中心的花蕊，此刻正微微顫動着。

霍祁望了望天花板上将房間照得明亮如晝的燈，将其稍微調暗了一些。

今天就不關了吧，省得某人半夜驚醒哭着喊媽媽。

霍祁這麽想着，側身躺在床鋪外側，腦中思緒翻滾，又想起一件小小的往事來。

那還是大一的時候，霍祁晚上臨睡前躺在床上打游戲，突然覺得耳邊有東西在蠕動，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長須晃動的大蟑螂。

下一秒，霍祁直接甩了光腦放聲大叫，把在下面看書的宋識雲吓了一跳。

他轉過頭，看着霍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從上床下桌的床上連滾帶爬地下來，慘白着臉對他喊道：“有蟑螂！”

最後人蟑大戰以霍祁縮在宋識雲背後指揮他将敵蟑拍成扁扁一片宣告結束，但霍祁卻怎麽都不肯再上他自己的床。

他抱着宋識雲上床的扶梯不撒手，一副不帶他睡就都別睡的無賴樣子。宋識雲只好勉為其難地跟他擠到一張床上去，學校宿舍的床比現在的更小，兩個人都只能側着身子才能保證不跟對方臉貼臉。

念及此，此刻的床主霍祁哼哼着把屁股往外挪了挪，就當是扯平了吧。

翌日，宋識雲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得手邊熱騰騰的。

他體質較寒，向來捂不暖被子，有時候冬日裏忘記開地暖，早上起來整個被筒裏都冷飕飕的。

但今天卻不同，宋識雲睡夢中只覺得他身邊仿佛躺了個大火爐一般，燒得他熾熱難當。

“咳咳。”

他咳嗽兩聲睜開眼，下意識動了動自己明顯被人握着的手指，面無表情地轉頭向左邊看去，霍祁的大臉瞬間放大在眼前，宋識雲靜默了兩秒，嗖的一下詐屍般直起身來，木着臉回憶了半晌，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麽後，宋識雲突然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出門左轉找個樓跳了。

他垂下眼，盯着霍祁睡得無知無覺的大臉，無聲地接受了自己在死對頭面前發了一夜瘋的事實。

宋識雲站起身，赤着腳跨過霍祁的腿，他身上穿的還是霍祁的衣服，褲子長得離譜，軟軟地堆在腳面上，穿鞋都費勁。他費了老大勁才穩穩踩上地面，轉過身看着因為被子被掀，半拉身子露在外面的霍祁。

要不要幫他蓋一下…

宋識雲猶豫不決時，腳下傳來棉拖毛絨絨的觸感，很舒服，也很暖和。他輕哼一聲不再猶豫，趿拉着上前替霍祁把被子掖好，直接給人裹成了一只大粽子。

“太陽都曬屁股了，懶豬。”宋識雲小聲念叨着，睡夢中的霍祁似有所覺，皺着鼻子發出一聲豬哼。

宋識雲沒忍住笑了出來，随後，又收拾表情往浴室走去。

他洗漱完畢，霍祁仍在酣睡，宋識雲暫時不太想面對他，換好防塵服準備離開。

他剛打開宿舍門走出去，就迎面撞上穿着恐龍睡衣呵欠連天的莫裏斯。

宋識雲：“......”

莫裏斯：“......!”

莫裏斯本就張着大嘴打呵欠，這下更是收不回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宋識雲，又看了眼他剛剛走出的宿舍門。

“你...我，我沒看錯吧。”

“你看錯了。”

宋識雲冷冷回應，快速拔步往前走，在與莫裏斯錯開身子後，面上就開始飛速升溫，直到吹到宿舍外的冷風後才略有好轉。

宋識雲站在冬日的寒風裏，未紮的發絲亂舞，不停掃過那滾燙的臉頰。

他不由覺得莫名，我有什麽好臉紅的。

霍祁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夢中他在樹林裏被一只大蜘蛛追的上蹿下跳，大蜘蛛追逐之餘還不斷朝他吐出白絲，霍祁被裹得險些斷氣時回頭一看，那大蜘蛛竟然長得跟宋識雲一模一樣。

霍祁猛地睜開眼，眼前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讓他松了一口氣，可惜這口氣松了一半，就被脖子上的被褥堵了回去。

霍祁迅速擡手往下一扒拉，這才把自己從憋死的邊緣拯救出來。

他坐起身，房間裏已空無一人，棉拖被整齊地放在床邊，看來是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

霍祁穿上已經沒有什麽體溫的棉拖，抓着頭發晃蕩着身子往浴室走，他洗漱出來，準備收拾東西繼續去打掃學校，眼一掃，發現書桌上放着一份還冒熱氣的早餐。

早餐下壓着一張字條，霍祁走上前抽出來展開，上面寫着：“衣服我洗好還你，謝謝。”

宋識雲的字霍祁一眼就能認出來，隽秀大氣，還有着自己的小習慣。現在這年頭，手寫個紙條還要加上句號的人可不多見。宋識雲就是其中之一，不僅加，還加得工工整整。

霍祁輕笑一聲，看了看書架上的書，随手翻出來一本大部頭詞典，正欲把紙條夾在裏面時，他忽然發現，這詞典中不知何時夾進一張策論卷子。

霍祁疑惑地拿起，這卷子看着有些年頭，估計是他大學時候随手...不對，霍祁擰着眉毛把策論卷子和手裏的字條一對比，字跡一模一樣，這卷子上竟然是宋識雲的筆跡？

霍祁頓了頓，慢慢回憶起被他忘記的往事。

當時他找宋識雲講題，但是沒聽多久就忍不住睡着了，之後是被大哥喊他回家的通話叫醒的。

他拿下蓋在臉上的卷子，回到桌前忙裏忙慌地收拾東西，卷子就随手夾在了詞典裏，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霍祁拉過椅子坐下，邊啃包子邊看策論卷上的字跡，隔了這麽久，鉛筆的字跡已然變淡，但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得清楚。

宋識雲給他做了比策論老師還認真仔細的訂正與批注，把這張不算小的長方形卷紙寫得滿滿當當。

霍祁一字一句看了半晌，直到把整張卷子從頭看到尾，才咽下最後一口包子。

他抽出濕紙巾擦幹淨手，仔細撫平卷角的褶皺，連同宋識雲那張字條一起，重新夾進了詞典中。

做完這些，霍祁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串頗為陳舊的學校鑰匙上，他略微一頓，旋即又低頭輕笑，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