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病弱援手
他的唇溫暖,而身體不适的姜玉姝肌膚微涼。
唇落下時, 姜玉姝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睫毛顫栗,于黑暗中屏住呼吸, 額頭仿佛被一片絨絨羽毛拂過,酥酥麻麻, 直癢進了心裏;又仿佛被陽剛炙熱氣息燙着了, 整個人瑟縮後仰,卻動彈不得。
郭弘磊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唇輕觸即分,彼此呼吸交織, 幾近耳語地囑咐:“安心休養,我已經替你向莊主簿和裏正告了假。”
“嗯。”姜玉姝霎時紅了臉, 呼吸與心跳一齊亂了, 毫無章法,思緒一片空白,欲言又止。
軍令如山, 郭弘磊不得不扶病人躺下,為她掖好薄被, 低聲道:“好生歇着, 我叫丫鬟進來照顧你。”
姜玉姝臉頰白裏透紅,粉潤光潔, 一動不動地躺着,心如擂鼓, 沉默半晌,才輕聲說:“千萬別耽誤了規定的時辰,但也要一路小心。”
“知道。”郭弘磊坐在榻沿,目不轉睛,腳底活像生了根,暗中硬着心腸一咬牙,起身嘆道:“我該走了。”
姜玉姝明眸水亮,右手抽出被窩,揮了揮,“放心回去吧!家裏的大隐患已經被你們消除,其它雞毛蒜皮我能處理。”
郭弘磊張了張嘴,卻沒多說什麽,最終道:“今後只要一有空我就回來!”
“好。”
郭弘磊點點頭,迅速轉身,疾步快走,戎裝袍角帶起一縷風,頭也不回地邁出卧房。
片刻後
“駕!”一陣馬蹄聲飛快遠去,四人再度匆匆離家。
緊接着,翠梅等人端着湯藥與清粥踏進房裏。
“姑娘,該喝藥了。”翠梅放下托盤,小桃攙起病人,“喝了藥坐會兒,再用些粥,免得餓壞了肚子。”
姜玉姝打起精神,靠坐床頭喝完藥,漱口後關切問:“潘嬷嬷她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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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周管事兩口子一早清醒了,正在卧床靜養,估計不幾日即可康複。”翠梅眼眶泛紅,挽起袖子,麻利絞了塊濕帕子,彎腰欲為病人擦臉。
姜玉姝一把接過,自行擦拭,颔首道:“沒大礙就好。真是禍從天降,幸虧有驚無險,否則叫我怎麽收場?唉。”
“那幾個黑心肝爛腸肺的畜生,簡直該千刀萬剮!”小桃心有餘悸,忿忿告知:“他們被生擒,初時抵賴不承認,甚至惡人先告狀、狀告公子毒/打無辜,直到被官差教訓後,才招了供。那副嘴臉,別提多麽卑鄙無恥了!”
翠梅亦深惡痛絕,氣沖沖,接腔告知:“他們蓄謀已久,事先摸清這間屋裏住着咱們仨,特地多吹了一管迷/煙,意圖——呸呸呸,下流的畜生,活該被姑爺他們整治!”
“押送去縣衙了嗎?哼,如果昨晚我沒中/毒倒下,估計忍不住打他們一頓,出出氣。”姜玉姝靠坐着,閉目養神。
翠梅與小桃相視一笑,解恨又解氣。小桃一邊盛粥,一邊透露道:“那幾個畜生被咱們家和官差先後教訓,個個哭着磕頭求饒,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長榮說了,“翠梅頭一昂,大義凜然道:“像那等陰險狠毒、作惡多端之徒,不可饒恕。雖不能私刑誅殺,但至少得廢了他們,以免歹徒日後再次作亂害人。”
“該!”姜玉姝籲了口氣,接過粥慢慢攪,只吃半碗便咽不下了,擺擺手,疲憊道:“先不吃了,頭暈得厲害,我躺會兒。”
“哎,那您歇着。”
翠梅和小桃輕手輕腳收拾了東西退開,坐在窗下做針線,安靜陪伴着。
榻上
姜玉姝翻了個身,面朝裏側,驀地一笑,悄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轉眼已是九月中旬,秋高氣爽,晨風一天比一天涼。
早起下地時,姜玉姝多披了件外衫,用了一夏的帷帽習以為常,仍戴着,夏季遮陽,秋季擋風。@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裏正夫婦蹲在壟間忙活,其子大牛與小牛在渠裏玩水捉魚,上百村民在遼闊田野裏侍弄各自的莊稼。
翠梅索性跪坐在壟間,左看右看,嚷道:“所有的花兒都漸漸謝了,土豆該長成了吧?”
“什麽時候才能挖?”裏正妻萬分期待。
裏正興致勃勃,迫不及待地說:“六十七畝地,我得提前找足人手,盡快把糧食收起來,以免夜長夢多。”
姜玉姝專注撥弄一株作物,揚聲答:“急不得,還沒長成呢。等葉子變黃、枯萎的時候,就停止澆水,然後等上七八天才能挖。”
風裏雨裏辛苦數月,收獲在即,所有人既好奇又急切,猶如百爪撓心,天天追着問,恨不能立刻開始挖!
與此同時。水渠的對岸
劉老柱家在此處地少,苞米被北犰燒毀後,他們一時間不敢再種糧作物,觀望許久,匆匆種下一片南瓜,精心打理,茂盛藤蔓下大大小小的瓜或隐或現,長勢喜人。
“窸窸窣窣~“,劉冬蹲在藤蔓裏,心不在焉地拔除雜草,眼睛頻頻望向對岸,盯着姜玉姝的一舉一動,樂此不疲。
老柱妻肘擊丈夫,擠眉弄眼。劉老柱轉身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抓了一把土,劈手朝兒子扔去,黑着臉質問:“你在看什麽呢?”
劉冬如夢驚醒,慌忙收回目光,低着頭,佯作勤快除草狀,試圖蒙混過去。
然而,劉老柱卻快步湊近,抄起擦汗用的舊褂子,劈頭蓋臉地抽打兒子,失望地責罵:“還看?你還看?前兩天談起時,你是怎麽發誓的?誓言被狗吃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爹,爹!別打了。”劉冬抱着腦袋狼狽躲避,心虛極了,“誰、誰看她了啊?我沒有。”
劉老柱嗤笑,氣不打一處來,下手愈發重,怒道:“難道老子冤枉你了?兔崽子,你的眼珠子差點兒看掉了,可人家呢?人家壓根沒理睬過!”
“冬兒,你莫再犯糊塗了。”老柱妻惴惴不安,苦口婆心地勸說:“郭家丫鬟雖标致,可惜她們全是流犯。不過,即使是犯人、是丫鬟,咱們也高攀不起,明白嗎?”
老兩口誤以為兒子看上了翠梅或小桃,從未猜過姜玉姝。
畢竟姜玉姝一開始便以有夫之婦的身份示人。
我才不喜歡那倆丫鬟呢……劉冬抱着腦袋,一聲不吭,癡癡暗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遠遠地看幾眼怎麽了?既不犯法,又不傷天害理。
橫豎她一直沒發覺,我就看!我偏看!
劉老柱打累了,氣喘籲籲,抖開褂子擦汗。老柱妻憂心忡忡,使勁拍打兒子後背兩下,惶恐道:“郭家男人個個武藝高強,充軍之前便敢殺北犰人,郭公子更是當衆砍下俘虜腦袋。而且,上次他家進賊,“她一拍大腿,畏懼道:“哎喲,那幾個賊被打得可慘!血淋/淋的,站也站不起來,被官差拖着走,忒滲人。”
“啧,雖說淪為流犯,但仍有富貴親友關照,到底比平民百姓強。”劉老柱悻悻然,嚴厲告誡:“兔崽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敢癡心妄想了?聽着,不準給老子惹麻煩!”
老柱妻嘆了口氣,“這孩子,難怪天天往瓜地跑,原來不是幹活,而是偷看——翠梅還是小桃?鄉親們私下議論時,都說小桃溫柔賢惠,比牙尖嘴利的翠梅好多了。”
劉冬抱着腦袋,始終不吱聲。他微微側頭,餘光瞟向渠水對岸,繼續窺視夢中人的一颦一笑。
自從郭家四個男丁戎裝持刀狠狠教訓盜徒之後,一舉震得村民深深畏懼,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胡編亂造“侯門醜事“。
流言蜚語日漸減少,姜玉姝正慶幸耳根子清靜時,煩惱卻找上門來。
九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郭家人忙完地裏的活兒後,順手割了些草,載了半車回家。
姜玉姝摟了一捆草,管事周延已推開院門,幾人齊心協力地把鮮草搬進去,攤開晾曬。
“今後家裏要常備些幹草料,免得公子他們回來沒東西喂馬!”半大小子精力旺盛,鄒貴在地裏忙了一天,卻無疲态,抱着鮮草飛奔,逗弄兩只狗崽子追趕自己。
姜玉姝拍拍手,打量新蓋的馬廄,滿意道:“不錯,真是難為他們了,半天就蓋成!”
“木料是從裏正家買的,他帶着幾個親戚幫忙,不僅搭蓋馬廄,還修繕門窗,盡心竭力,卻連茶也沒喝便走了。另外,在您養病期間,好些村民帶着瓜果菜蔬登門探望。”周延想了想,順勢提議道:“等秋收後,是不是應該适當答謝一番?”
姜玉姝點點頭,笑答:“理應如此,否則咱們家未免太不懂禮數了。這樣吧,等忙完秋收,尋個理由挑個日子,請相關人吃頓便飯,以表謝意。但不宜張揚。”
“明白!”周延心領神會。
姜玉姝轉身邁步進屋,卻聽院門口響起鄒貴驚奇的叫聲:
“三、三公子?”
“三公子,您怎麽上赫欽來了?”
什麽?三公子?
姜玉姝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其餘人亦目瞪口呆,忙不疊跑出去探看:
門口停着一輛小馬車,車夫是原本待在長平縣屯田的兩名中年人,身板健壯。車簾掀起,先跳下一名小厮,而後是大夫方勝,最後他們攙下郭弘哲。
“二嫂。”郭弘哲臉色蒼白,唇泛青,神态忐忑,拘謹不安。
“二少夫人。”下人們壓着嗓子躬身見禮。
姜玉姝茫然不解,久久無法回神,驚訝問:“三弟,老夫人怎麽派你上來了?”
郭弘哲正欲回答,負責押送流犯的官差卻下馬,大聲問:
“你可是郭門姜氏?”
“是。”姜玉姝勉強回神,匆匆步下臺階,冷靜答:“罪婦是郭姜氏。”
這時,主簿莊松聞訊趕到,遠遠便熟絡笑問:“哈哈,老餘!”
名喚老餘的官差忙轉身相迎,笑答:“莊秀才,久未見面了,最近可好?”
“尚可。”莊松站定,審視郭弘哲等人問:“這幾個想必便是從長平來的郭家人吧?”
老餘點點頭,“不錯。咱們縣多了五個流犯,潘大人有令,吩咐我押送他們到這劉家村屯田。”
“行!我會看着他們的。”莊松面朝姜玉姝,囑咐道:“規矩你明白,不必我多說。從明兒起,你帶領他們下地勞作,休得懶怠。”
姜玉姝只能答應,“我明白。”
“老餘,帶上你的人,今晚都歇在我的下處,咱們好好兒敘敘舊。”莊松在偏僻山村待久了,十分憋悶,熱情招待縣裏朋友,愉快道:“走吧,請!”
“請。”衆官差便跟随莊松走了,有說有笑。
暮色中,留下一地郭家人面面相觑。
姜玉姝滿腹疑團,卻責無旁貸,招呼道:“既然來了,從此便一同屯田。都別杵着,快進屋!三弟,走啊。”
“嗯。”郭弘哲提着一個包袱,彎着腰,低頭上臺階,風一吹,他洗得泛白的青袍晃蕩蕩,瘦弱得撐不起袍子。
“公子,慢點兒。”親信小厮名叫胡綱,年僅十三歲,黑瘦黑瘦的。
郭弘哲點點頭,一路走,一路悄悄打量二嫂神色,生怕遭嫌棄。
“來,包袱給我。”姜玉姝剛伸手,回過神的翠梅卻搶着接過了病人的行李。
其實,姜玉姝早知長平會來人,但萬萬沒料到、婆婆竟派出天生病弱的庶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暗忖:三弟天生患有心疾,最忌擔驚受怕,赫欽兵荒馬亂,他如何待得住?萬一遇見危險需要逃命,他肯定還沒我跑得快……
無奈人已經來了,而且是經長平衛指揮使、長平縣衙和赫欽縣衙層層批準上來的,退無可退。
郭家又欠了穆康的人情,斷不宜頻繁打擾尊長,草率耗費世交情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思及此,姜玉姝不得不振作,安排道:“家裏人遠道趕來,想必辛苦疲累。周延、鄒貴,你們快收拾屋子,安頓他們住下。翠梅、小桃,你倆去廚房幫忙做飯。”
“是。”
姜玉姝從翠梅手中接過包袱,引領道:“三弟,你随我來。”
郭弘哲局促颔首,指尖呈淤紫色,明顯正在發病。
須臾,“吱嘎“一聲,姜玉姝推開正房門,“快進來坐。”
“這、這是……?”郭弘哲停在門檻外,好奇掃視整潔雅致的卧房。
姜玉姝把包袱擱在桌上,解釋道:“這是你二哥的屋子,他軍務繁忙,至今才歇過一晚。農家小院,卧房少,今後只能委屈你住在這兒了,兄弟倆擠擠。”
“不、不委屈!”郭弘哲邁進屋裏,緊張之下,脫口而出道:“這已經很好了,比長平縣好多了。”
好多了?看來,他在長平過得并不順心,很可能十分糟心。
姜玉姝不動聲色,溫和道:“別老站着,坐。”說話間,潘嬷嬷奉上茶水,周延妻端來熱水和帕子。
“先洗洗手、擦把臉,然後坐下喝茶。”姜玉姝發覺對方一直在觀察自己的臉色,納悶之餘,盡力放軟了态度。
郭弘哲規規矩矩的,言聽計從,洗手擦臉,剛想坐下喝茶,卻倉促站直了,腼腆道:“二嫂,你也坐。”
姜玉姝搖搖頭,笑道:“不了,我得去廚房看看。三弟,無需拘禮,等吃完晚飯咱們再細聊,如何?”
“好。”郭弘哲連連點頭。
姜玉姝叮囑道:“小胡,照顧好他。”
“是!”胡綱喝水解了渴,快速整理行李,勤勤懇懇。
片刻後·馬廄旁
夕陽已墜入西山,暮色沉沉,風沁涼。
姜玉姝耐着性子,嚴肅道:“方大夫,我并非逼問,而是不得不問清楚,事關病人,請你如實相告。”
“唉喲。”方勝愁眉苦臉,暗中叫苦不疊,不時偏頭看廂房與堂屋,為難道:“府裏的家事兒,我是真不太清楚!您若想打聽,還是問胡綱吧,那小子伺候三公子多年,許多事兒都知情。”
姜玉姝倍感頭疼,略一思索,正色道:“你誤會了,我沒想打聽家務事,只是想問問病人的病情。我雖不懂醫術,但剛才觀察三弟的氣色,他似乎舊疾複發,對嗎?”
“對。”方勝一聲長嘆,猶豫半晌,支支吾吾,最終自個兒憋不住了,無奈告知:“其實,半個月之前他就發病了!當時,我立刻用早年禦醫給的方子救治,病人服藥後漸漸好轉。誰知,二公子忽然來信,請老夫人加派人手上赫欽,他一聽,當即表示樂意北上!”
姜玉姝疑惑問:“奇怪。三弟樂意,老夫人就準許了?”
方勝搖搖頭,盯着馬廄的柱子,含糊答:“老夫人初時拒絕,可三公子不停懇求,甚至罕見地使性子、鬧別扭。咳,有天晚上、有天晚上争吵——具體我不清楚。總之,老夫人最終答應了,派我陪同照顧。”
姜玉姝沒再追問,沉思半晌,緩緩道:“我明白了,多謝告知。既有病人,可帶了藥材上來?”
“帶了!足足三大包袱,其中有兩味名貴的,乃穆老将軍所贈。”
姜玉姝由衷地松了口氣,催促道:“我看病人的氣色實在是差,故有些事不敢貿然問他。方大夫,煩請盡快配幾服藥,煎好了讓他喝。”
“放心,我早已配妥,這會子胡綱應該在煎着了。”
姜玉姝再次松了口氣,微笑道:“很好。那進去吧,吃完飯早點休息,養精蓄銳,明早我帶你們下地!”
“哎,是。”方勝如蒙大赦,生怕對方逼問自己為難之事。
數日後·清晨
姜玉姝帶人上了坡地,忙碌查看一大片土豆,唯恐發現病蟲害。
“二嫂!”郭弘哲遠遠地招呼,被小厮胡綱攙着爬上緩坡。他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唇仍無血色,卻笑容滿面,雙目有神。
“咦?”翠梅等人探頭,“三公子怎麽上來了?看他累的,臉都白了。”
姜玉姝詫異起身,不放心地問:“你怎麽上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平地除草嗎?”
“忙了幾天,平地已無草可除,我上坡地瞧瞧。”郭弘哲文質彬彬,言行舉止從容舒緩,即使蹲着也是端端正正。他擦擦汗,低頭嗅聞逐漸枯萎的花朵,惋惜道:“可惜,我來遲了,錯過了盛放的時節。假如早來半個月,即可見識六十七畝綠葉黃蕊白花瓣随風搖曳的美景。”
姜玉姝笑了笑,“明年還會有的。其實,剛開始覺得美,可多看幾天便習以為常了,沒什麽稀奇的。”
“明年?唉,我不一定等得到了。”郭弘哲悵然眺望遠處群山,喃喃道:“方大夫苦苦隐瞞,但我清楚自己的身體,恐怕熬不過今年去。”
姜玉姝一愣,忙寬慰道;“胡說!病中的人容易胡思亂想,你不是正在好轉麽?再休養些日子即可康複!”
“好不了的。”郭弘哲心平氣靜,說話總是中氣不足,透露道:“小時候,父親請了禦醫為我看病,他們以為我在昏睡,其實我是清醒的,只是精疲力倦,懶得睜開眼睛。那次,禦醫親口說,我這病是天生的,無法治愈,注定不長壽,恐怕活不到成年。”
別說這一世,即便上一世,心髒病也難治。姜玉姝掩下憐憫,堅定道:“慌什麽?禦醫說‘恐怕’,而非‘一定’。你這病,尤其得放寬心,最忌憂愁。三弟,千萬振作些!”
“二嫂放心,我會按時服藥的,盡力多活幾天。”郭弘哲瘦得臉頰凹陷。
姜玉姝簡直沒轍,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安慰道:“小小年紀,別老是說喪氣話,不吉利。倘若被你二哥聽見,必定是不允許的。”
“二哥?唉,他到底什麽時候才回來?我特地趕來赫欽,是有幾句話想——“郭弘哲滿懷期待,輕快站起身,卻瞬間天旋地轉,踉跄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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