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同騎游春

姜玉姝一擡眸,登時笑上眉梢, 快步前行。

“榮哥?”翠梅松開羊羔, 驚喜交加,飛奔相迎, 緊張問:“你、你們今兒是探親?還是辦差?”

“探親!”彭長榮笑得見牙不見眼,迅速近前, 翻身下馬。

翠梅跑近了, 臉頰紅撲撲,“這趟回來能歇幾天?”

“後天回營。”彭長榮擡手,幫她扶了扶歪斜的帷帽。

“唉,總是急匆匆的。”翠梅難免失望, 話鋒一轉,卻道:“不過, 能歇兩天, 也很不錯了!”

郭弘磊按辔徐行,靠近并勒馬,“籲!”他一躍而下。

“公子!”

“您可算有空回來了。”潘嬷嬷笑得合不攏嘴, 高興之餘十分着急,暗忖:老夫人委以重任, 趁這兩天, 我得趕快張羅圓房之禮,盡早給老夫人一個答複!

郭弘哲興高采烈, 仔細端詳幾眼,篤定問:“二哥, 你的戎裝和上回不一樣了,對不對?”

林勤和彭長興随後趕到,下馬并順勢告知:“三公子好眼力,那胸口确實是添了兩道穗紋。”

“咱們公子得到将軍賞識,上月已成為将軍的親兵了!”

“是麽?太好了!”

“小的給您道喜。”

“恭喜兄長榮升。”郭弘哲一本正經地作揖。

姜玉姝仰臉笑道:“恭喜恭喜。”

郭弘磊回以抱拳禮,拍了拍弟弟肩膀,朗聲道:“途經裏正家時,我瞧見了莊主簿,打招呼時順便為你們告了半天假。雖說四月底了,但蒼江一岸風光怡人,也可踏春。有誰想去的?”

“我!”郭弘哲振臂應答。

“公子,小的也想去。”鄒貴眼巴巴的,胡綱趕忙喊道:“還有我!”

姜玉姝笑盈盈,略一思索,提議道:“足有二三十裏地呢,餓着肚子怎麽游山玩水?咱們先回去弄點吃的,套上那輛小馬車,想去的人就擠擠。”

“行,依你說的辦!”郭弘磊便上馬,俯身伸手,“上來,我教你騎馬。”

姜玉姝愣了愣,“好啊。”她伸出手,笑得眉眼彎彎,“仔細我把你拽下來——“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被拉上馬,坐在前。

郭弘磊抖了抖缰繩,臂膀把妻子牢牢護進懷裏,幾乎是附耳,嘆道:“你才多重?我若是被一個弱女子拽下馬,顏面何存?”

低沉渾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背靠着的寬闊胸膛被戎裝包裹,暖融融。姜玉姝不由自主一顫,耳朵發熱,下意識想坐直了,可馬一動彈,颠得人搖搖晃晃。

“缰繩握着,抓緊了。”郭弘磊塞給一截缰繩,扭頭吩咐:“長興,帶阿哲一程,教教他騎術。”

“是!”彭長興爽快答應,“只要三公子不嫌棄。”

二嫂在場,郭弘哲自幼擅察言觀色,極識趣,默默讓開了。剛站定,正莫名惆悵時,突然聽見兄長不忘安排自己,惆悵感瞬間煙消雲散,颠颠兒跑向彭長興,愉快答:“我怎敢嫌棄軍中骁勇好漢?”

“您過獎了。”彭長興利索把病弱少年扶上馬,兩人一騎,他控缰,認真教導騎術。

潘嬷嬷年邁,不放心地喊:“唉喲,小心些,田間小路別跑得太快,千萬要看着行人和村裏的孩子。”

郭弘磊朗聲答:“知道!”

“嬷嬷放心,我可不敢快。”姜玉姝小心翼翼地抓着缰繩。

熱鬧笑談聲裏,翠梅揪玩辮梢,羨慕望了望姜玉姝背影,盯着剽悍戰馬,咬唇不語。

彭長榮見狀,興頭上二話不說,掐着她的腰輕而易舉一提,眨眼間把嬌小玲珑的姑娘抱上馬!

“啊、哎呀——“翠梅毫無防備,脫口尖叫。

姜玉姝吓一跳,急忙回頭,“你倆幹什麽呢?”

“長榮,牽穩了。”郭弘磊只掃了一眼,絲毫不擔心。

“一定!”彭長榮樂呵呵,安慰道:“有我呢,怕什麽?坐着別亂動。”

翠梅驚魂甫定,滿臉羞紅,嗔道:“你就不會先打個招呼麽?吓死人了。”

“嘿嘿嘿。”彭長榮便牽着馬步行,兩人小聲傾談。

四匹戰馬,還空着一匹。

林勤撫摸馬脖子,心不在焉地與人閑聊,餘光悄悄瞥向小桃。

“待會兒讓他們幾個去踏春,“潘嬷嬷幹勁高昂,耳語安排道:“難得歇半天,咱們趕快布置喜房!老周,你翻翻黃歷,看這兩天吉不吉利。”

“好,回去我就查!”雖說淪為流犯,但周延心裏始終沒把自己當農夫,一直以郭家二房管事自勉。他壓着嗓子,慶幸道:“幸虧前陣子陸續把東西準備齊全了,回去該貼的貼、該鋪的鋪,應不難收拾。”

時隔半年,小桃漸漸想開了。她硬生生撇開不自在感,平靜微笑,柔聲說:“事不宜遲,快走吧。”

“走!”

鄒貴猴兒似的繞着戰馬打轉,央求道:“這匹馬真是威風凜凜!林哥,帶我一程呗?”“林哥,也帶帶我呗?”胡綱賠笑道。

林勤瞥見小桃跟随潘嬷嬷走了,暗自嘆氣。兩人交情甚淺,他杵了半晌,終究沒能鼓起勇氣搭讪。

兩個半大小厮玩心重,争相嚷道:“林哥,帶我!”

“我特別想騎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林勤上馬,若無其事地說:“行了行了!你倆挨個騎,一人一半路。”

“好嘞!”鄒貴笑嘻嘻,靈活搶在胡綱之前,飛快爬上馬。

郭家一行走遠了。

劉冬扛着鋤頭,步伐沉重。

唉,她是有夫之婦。

劉冬黯然神傷,沮喪且心虛,唯恐郭弘磊發現什麽。但他轉念一想,自嘲暗忖:她丈夫家世顯赫,一出生便是貴公子,如今雖然落魄了,但仍遠比一般人強,氣勢威嚴,從未正眼打量過我。

其實,我只是偷偷看看她,從未犯下傷天害理之罪,無需害怕!

春光明媚,田野莊稼綠油油,生機盎然。

馬蹄嘚嘚,輕快往家裏趕。

“駕。”姜玉姝慢慢放開了膽子,全神貫注,試探着驅使馬匹。

“駕!語氣要堅定,你一猶豫,它也猶豫。”郭弘磊耐性十足,手把手地教授騎術。他環顧四周,審視田壟上的嫩苗,好奇問:“四周田裏全是豆苗吧?”

豆苗?姜玉姝分神答:“對,一共三百七十五畝,土豆。”

“何時才能收獲?”

“若無意外,應該是六月。”

郭弘磊颔首,由衷地贊嘆:“真是難為你了。最初才兩萬斤糧種,一轉眼,翻出這麽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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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産量還可以更高的。”姜玉姝迎着風,小聲告知:“今春改變了一些種法,不知夏季時能收上來多少。假如産量低于去年,那可麻煩大了。縣裏恐怕失望透頂,甚至怪罪我們。”

郭弘磊寬慰道:“你盡心竭力,産量不可能不高反低。”

“但願如此!”

風和日麗,郭弘磊的臉被薄紗輕拂,有些癢,便摁住她的遮陽帷帽,“這蘭草,可是你自個兒繡的?”

“嗯。練練針黹,繡着玩兒的。”兩人親昵相擁,帷帽下,姜玉姝臉頰泛紅。

郭弘磊屈指彈彈花紋,嚴肅問:“你似乎從未給我繡過什麽,是吧?”

“啊?這、這……似乎是的。”姜玉姝一怔。她平日忙裏忙外,少有閑暇,帷帽紗上的蘭草,當初是羨慕小桃繡工精美,心血來潮地琢磨幾天,便撂下了。

郭弘磊始終控着缰繩,狀似随意地說:“長榮挺有福氣的,手帕左一條右一條,花樣繁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姜玉姝即刻會意,不假思索道:“帕子倒不難繡,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做兩條,如何?”

“哦?那便有勞了,多謝。”郭弘磊彬彬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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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姜玉姝忍俊不禁,薄紗晃動。

郭弘磊渾身暢快,見前方道路平坦開闊,并無行人,喝道:“駕!”

駿馬撒開四蹄,疾沖了一段。

“慢、慢點兒!”姜玉姝一驚,被沖勁兒帶得狼狽後仰,摔進他懷裏,彼此親密無間。

郭弘磊莞爾,“慢騰騰的沒意思,這樣騎馬才有趣。”

兩刻鐘後,郭家院門敞開。

午時天熱,姜玉姝和翠梅登上小馬車,拎着幹糧和水囊。

鄒貴和胡綱負責趕車,興致勃勃。

郭弘磊與弟弟同騎,林勤等人單騎。

“快去早回,莫貪玩,天黑之前能趕回來吧?”潘嬷嬷絮絮叨叨。

郭弘磊點點頭,溫和問:“難得出游一趟,嬷嬷當真不去?”

我忙着呢,哪兒有空!潘嬷嬷連連搖頭,笑眯眯,解釋道:“趁着空閑,我想收拾收拾屋子。而且,我們一把年紀的人,老胳膊老腿兒,不愛游山玩水。”

姜玉姝想了想,意欲相邀,但探頭一望小桃的神态,最終忍住了。

“算啦,小桃姐姐仍有些難為情。等哪天她徹底想開了,姑娘再邀她出游也不遲。”翠梅耳語道。

姜玉姝嘆了口氣,“那就由她待在家裏吧。”

郭弘磊告別奶娘後,率先打馬前行,倆半大車夫忙跟随,數人一同去江岸踏春。

目送半晌,潘嬷嬷風風火火,使勁一拍手,催促道:“快,收拾喜房了!”

周延關上院門,有條不紊道:“按照事先的安排,貼‘囍’字兒、換上紅帳幔、擺香燭等等。”

潘嬷嬷疾步走向正房,感慨道:“唉,自從世子被賜死以來,公子愈發老成持重了,平日少言寡語,鮮見他開懷大笑。天黑之前,咱們把喜房布置妥當,公子看見了,肯定高興!”

此時此刻。都城姜府

“不嫁!不嫁!”

“我死也不嫁給姓裴的!”姜玉姍脂粉未施,臉色慘白,撲在床上痛哭失聲。

許氏萬分心疼,摟着女兒哄道:“別慌,別哭了,娘不會讓你嫁給文沣的。”

“父親簡直老糊塗了,他居然叫我替姐姐嫁給裴銳?”姜玉姍委屈至極,發狠地撕扯床帳,“新科進士有什麽了不起的?本姑娘不稀罕!”

許氏皺眉說:“唉,其實文沣人不錯,才華也出衆,可惜門第差些。”

“即便門當戶對,女兒也不敢嫁。”姜玉姍惴惴不安,畏懼道:“您是繼室,本就不受裴家待見,何況姐、姐姐她——如果我嫁去裴家,一準兒沒好日子過。娘,娘,快救救女兒。”

許氏焦頭爛額,一時忍不住,埋怨道:“你父親确實老糊塗了!我說商量商量,他卻一意孤行,像個瘋子,竟把你的庚帖送去了裴家。”

“什麽?”姜玉姍懼怒攻心,呆了呆,猛地跳下床往外跑——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約會喲!

咳咳,掐指一算,好多電燈泡,照得約會之路亮堂堂、堂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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