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隐離芝

隐離芝

他第一次這樣。

燭朦枕在他師父的腿上，白皙的手指順過了他的發，揉了揉他的腦袋，缱绻溫柔。

“師父殺瘋了，我怎麽辦。”他的聲音輕輕的。好像哪怕他師父裝作沒聽見不回答，他都能接受。

“那時候你一定能，一個人獨當一面。”

唐嘉喟嘆一聲。

可是他不想，他寧可……燭朦閉上了眼睛。

“那人的病怎麽樣？”貍姬在不遠處的草叢裏躲着，又問道。

“找到了藥材，慢慢能治好。我把藥材和藥方給你，如何？”

不就相當于，要把晉琮元送給貍姬治療。

“他怕我。”

“那就看姑娘能不能解開他的心結了。”

唐嘉一笑，在地上放好了藥材。

他低頭，垂落的發滑在了燭朦的臉上。耳邊的氣息分外熟悉。

“走吧。”

像是要悄悄遠走高飛的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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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朦紅着臉起身。

唐嘉抽出霁雪，攬住了燭朦的腰，禦劍而行。這一切的發生不過瞬息。

“師父……就這樣扔下晉兄？”

“師父親還是晉兄親？”

“……師父親。”燭朦站在他師父身後，躊躇着擡手，摟住了他師父的腰。他還從來沒試過兩個人一起禦劍飛行。

師父……也沒說什麽。

師父的腰……

太安靜了，心跳聲就顯得太大。燭朦想說些什麽遮掩，可似乎什麽都說不出口。

“師父，我們去哪裏？”

“去拍賣行看看。”

“拍賣行，什麽樣的？”

“去了就知道。”

“遠不遠？”

“你今天……怎麽話這麽多？”

燭朦緘默了。

唐嘉又怎麽感受不到呢，環住他腰的手臂，貼着他後背的心跳。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可是他不能犯錯。

他怕毀了燭朦，毀了他自己。

落地，千千金拍賣行。

這裏已經是鬼修的主場了，唯有一些與鬼修合作的修仙者在場。

唐嘉出示了鬼界千千金的令牌，果然順利進入。

主持拍賣的也不是紅紗，是另一個陌生人。

唐嘉對拍品也不怎麽感興趣，扭頭看向了身側驚訝但不出聲的人。

他那時候也一定是那樣的。

“有什麽喜歡的嗎？”

燭朦猛地搖了搖頭。

唐嘉便不再言語，靜靜看着拍賣進行。

“上蒼淚，忘川影。願無憂，希無懼。比酒澆愁，比樂解憂。回憶不再綿長，遺忘只是剎那。本件拍品——隐離芝。”

唐嘉瞳孔一張，果斷舉牌。

千千金的每件拍品介紹都讓人分析品味，這件，是不是和讓人失憶有關呢。

燭朦疑惑，但也沒有問出口。

唐嘉最終得手。他知道，他一定是害怕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希求燭朦的遺忘。可他連隐離芝的用法副作用等都不知道，就這樣拍了下來。

沒關系，也不一定非要用吧。

他這麽在心裏安慰自己。

落腳客棧，唐嘉望着一輪彎月，正欲關上窗戶，紅影一閃，落入室內。

回眸，紅衣美人正坐在床上，翹着腿。

“隐離芝，你是有什麽想忘記的嗎？還是留着以備不時之需？我對你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怎麽用？”

“哎呦，你那是求人的态度嗎？”紅紗一轉，靠近了唐嘉，吐氣如蘭。

說不清的香味，總之遮掩了梅花香，紅唇翕張，吐露着秘密般的話語。

……

“多謝姑娘。”唐嘉垂睫一笑。

“你不配為人師表。”紅紗笑眯眯的，一雙豎瞳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我找你就是想讓你幫個忙。平時招惹的爛桃花有點多，你幫我看着處理一下吧。多謝。”

唐嘉依舊站在原地，思索着什麽。

紅紗盯上他了，否則也不會這樣準确無誤得恰好出現。為什麽呢？因為看出他和燭朦的魂魄一樣了？

他想起上次鬼界拍賣行，和燭朦被紅紗攔住去向的時候，紅紗說燭朦身上有她的氣味。

所以……燭朦和紅紗是什麽關系呢？要他介入其中嗎？

——

翌日一早，唐嘉打算帶燭朦出城，就被攔了下來。

燭朦只是看着他師父，再次抽了抽鼻子。別人的香味，師父昨夜見了誰？

“是你吧小白臉。你就是紅美人的心上人？”

攔人的一臉嚣張跋扈，擡着下巴，但身高不及唐嘉，依舊是仰視的姿态，有些滑稽。

昨夜剛說，今早就找上門。該說紅紗的爛桃花行動力很強嗎？

唐嘉順勢把燭朦推到了自己面前。

燭朦一臉懵。什麽心上人？

疾風襲面，燭朦下意識拔劍格擋，瞬間清楚自己已經在戰局中，便不再想其他東西，認真迎戰。

可當他瞬間釋放法力，周圍看戲的人就臉色一變。

修仙者。

“呸！知不知道這裏是鬼修的地盤，不知天高地厚！”

對方戲谑一笑，黑霧四起，阻隔了人的視線。

可燭朦一瞬間慌亂的并不是對方的實力，而與他一瞬間安心的相同，是他背後的人。

他不想讓他師父失望。

白光劃破聚攏的黑霧，在獰笑裏陡然綻放出一朵血花。笑聲猙獰起來，暗處的攻擊也愈發兇猛。

燭朦越戰越勇，可黑霧撩開見青天白日的一瞬，他看見了他師父。稍有不慎的神游，就被抓住了機會，在白衣上濺開血色來。

一人一鬼幾乎不分高下，直到這比試不再公平，對方開始使詐。

鬼手驀地從地下冒出，險些抓住燭朦的腳腕。

唐嘉陡然出手介入，把燭朦撈了回來。

他自黑色的霧蒙蒙裏而出，靠上了溫暖的胸膛，一顆心還因為剛才的戰鬥急劇跳動着。

“師……”

這句話還沒喚出口，黑霧瞬間消散，徒留冰冷的屍體，正碎裂成飄蕩的魂魄，欲歸忘川。

曾經的慵懶和溫情好像在男人面無表情施法清去黑衣上的血跡時，化作了泡影。

“走吧，為師不想再屠一座城。”

發愣的燭朦被唐嘉拉着，一瞬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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