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噩夢

噩夢

很快,送去鬼界當人質的名單就落了下來。鬼界欺人太甚,甚至要求妖族也照做。

妖族雖有妖王,但各族實力分散,有些種族不具有凝聚力,甚至會漠視同族人的生命,在某些方面不具有威脅性,當人質就是單純的一種侮辱而已。

願意去魔界的妖,無非是有實力想湊個熱鬧。

殷池瑜領隊,和唐嘉實力相當。

有幾個熟人,甚至紅紗也在。她紅唇一勾,對着唐嘉揮着手。

燭朦看得真切,想起了上次“紅美人的心上人”,視線不由黏上了他師父。

這個蛇妖喜歡他師父?可是明明才幾面之緣啊。

今日只是集合确認,做完一切,大家各自回去休整。

月色朦胧,黑夜似墨般濃稠。自從來了仙協以後,唐嘉就再也沒在晚上持燭立在燭朦房間門口了。

修行者不需要睡覺,但睡覺确實有助于休養生息。夜寒露重,心魔易生。

燭朦再次吓得驚醒了,今日的噩夢與曾經不同,過分平淡,顯得過分真實。

似上次面對而坐飲茶的争論,師父突然消失了身影。他一人一劍尋遍天涯海角,走過漫長歲月,什麽都沒找到。

夢的最後,他乘一葉小舟泛于平靜湖面之上,月光似雪般灑落,他看着水面倒影,一頭紮進了湖裏,近乎窒息。

燭朦大口喘着氣,伸手披上白色外袍,縮在了唐嘉門口。他常常這樣,自從師父不來找他之後。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唐嘉入定後對周圍的事物無察覺,到現在也沒有發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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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日例外,他未曾入定修煉,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便起身去打開了門。

白色的身影正蜷縮在門框邊上,墨發披散,有些滲人的可憐。

“做噩夢了?”唐嘉蹲下了身。

燭朦小聲嘟囔着:“打擾師父了,我在這坐一會兒就好。”

他猛地被唐嘉抱起,抱進了和暖的屋內。

“為師舍不得,睡吧。”把燭朦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唐嘉坐在了床邊上。

燭朦伸手扯了扯唐嘉的袖子,輕輕喚了一聲:“吾玉……”

唐嘉握住了他的手,側身低頭看着他。

屋內的燭光暖黃,為他描摹了一圈溫柔,他回答的聲音也很輕:“吾在,一直在。”

雖然曾經說過燭朦要比他強了才能喚他“吾玉”,但小孩子撒撒嬌,寵一下又怎麽了?

燭朦愣了一下,陡然爬起來半跪着,從背後抱住了唐嘉。

身軀相貼,融了冰涼。

“夢到什麽了?”

“師父突然消失了,再也沒回來。”燭朦的聲音泛着委屈,“我找了好久,找了好遠,什麽都沒找到。”

“夢都是反的。”

唐嘉扭頭,唇就蹭上了燭朦的臉,他只得如是安慰道。

燭朦追着唐嘉的唇毫無章法地銜着,唐嘉本來想推開他,可是冰涼的淚落在他的臉上時,他舍不得了,半推半就。

“我……”上升的溫度讓燭朦窘迫得撤退,他支支捂捂,渾身散發着冰靈根的寒冷,試圖讓自己冷靜。

“我回房了。”他竄下床就想出門去。

“能冷靜嗎?”

白色的霜随着唐嘉的話落,一路蔓延,覆蓋了整個房間,熄滅了顫顫巍巍扯着影子的燭火。

在一片漆黑之中,聲音變得格外張揚。

“回來。”

燭朦挪了回去,一步一步漾開了白霜,留下印記。

明明應該是冷的,可這一步一步靠近白霜冰雪的中心,燭朦只覺得越來越熱,口幹舌燥。

“睡吧。”唐嘉拍了拍床,仰頭看着面前宛如犯錯孩子般低着頭的燭朦。

“師父……以後不是我的師父了,那是我的道侶嗎?”

“是,自然是。”唐嘉攬過了獨自鬧別扭的燭朦,只道。

今夜月涼露濃,白霜卻已漸漸融化了。相互碰撞的冰塊也壓制不住情感的炙熱。

翌日一早,燭朦剛醒,入目便是白雪紅梅圖。他一下子阖眼翻了身,只聽到了一聲輕笑,讓他紅了耳朵。

披上衣服,唐嘉斂了笑起身。從今天開始,大家會分批次前往魔界。

邁出門,看見等候在石桌附近的黎娴,唐嘉走了過去。說到底,他還是選擇了他自己陷入險局,護住他的師弟師妹。

無論再來多少次,他還是會這樣選擇。

“前輩于我們恩重如山,待天靈宗重建,定以禮謝前輩。”

重建,也再也不會是五大宗門之一了。

唐嘉喟嘆一聲,擺了擺手,只道:“臨天仙君于我亦恩重如山,一報還一報罷了。此去經年,且勿挂念,就此兩忘吧。”

黎娴躊躇着,最後點了點頭,轉身挺直腰板離開。

“舍得嗎?”見燭朦出來,唐嘉回身笑問。

“師父說過,所有人都是人生中的過客。”

“只有一人不是。”唐嘉走向了燭朦,冰涼的指尖點上了燭朦的眉心。

燭朦猛然擡手握住了那手,送至唇邊,留下溫溫的吻。

他不懂為何昨夜明明沒有封印靈力,他還是無法在師父身上留下他的氣息。

他不懂為何師父總是暗示他,這漫漫長路最後終唯他獨身一人前行。

就像那場夢一樣。

“走吧。”唐嘉抽回了手,似乎又變得冷淡。

燭朦斂了思緒,點了點頭,乖乖跟上。

修仙界入魔界沒有道路。

上回唐嘉跟随玄蒼,也無非是玄蒼身為魔尊,又是合體期,随手造了一個門。

這次也是一樣。

魔界靈氣不純,雜亂的氣息亂竄,稍有不慎可能落入內心的深淵。

所有人都不自覺的靠近了唐嘉。

他照例一身黑衣,帶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微擡的下巴顯得高傲且不近人情。

可他周身散發着安撫人心的靈力,雖冷,卻至清至純。

燭朦緊緊跟着他師父。按道理他不會吃醋,師父護着的都是願意冒風險取義救天下之能人。可是,他就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約莫是被寵壞了,可自己身在此山中,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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