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遺忘

遺忘

“主子，今日我帶主母在酒莊裏轉了轉，主母想起你們曾經生活的地方了。”

“他若是喜歡，還可以建一個。”

“主子，主母當真是谪仙般的人物！賞花品茗，連拿着樹枝作劍舞，這一舉一動都是絕塵之姿。”

聽着蘸碧的贊嘆，燭朦便幾乎按耐不住要禦劍千萬裏見他師父的沖動，他壓着笑問道，“他還做了什麽？”

“呀，他還誇我們名字好聽，我告訴他都是主子取的。姐妹們打趣他以後的孩子可以讓主子取名，哈哈哈，主子莫怪。”

“嗯。”燭朦彎起笑來，總覺得莫名舒了口氣。

“蘸碧，天罰呢？”

“嗯？主子和主母都是濟世之人，許是上天走眼看錯了。主母這麽好的人，怎麽可能受天罰呀。”

“如此便好。”

“主子，你們啥時候成親呀？聽說繡七娘的手藝可好了，不過已經預約到二十年後了。”

“丫頭片子，想得挺遠。”燭朦忍俊不禁。

蘸碧也笑着，結束了通訊，憋着的眼淚卻一下子湧出眼眶。她跪在床邊，眼淚汪汪看着床上的人。

她已經握不住主母的手了，這種半透明的魂體狀态，顯然預示着主母要連着靈魂一起消散，不入輪回。

她要瞞着主子，直到主母徹底消散，最後編一個主母去人間尋找轉世輪回的真愛來诓騙主子，說主母只是玩玩主子而已。

蘸碧原本以為那些話本子上發生的事都是很遙遠的，可卻真真切切發生在了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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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戰！

勝利！

燭朦根本無暇顧及什麽誇贊獎賞，他禦劍飛奔回他的不孤山，若流星劃過夜空。

“師父！”興沖沖推開房門，燭朦卻只能看見淚流滿面，眼睛都哭腫了的蘸碧。

蘸碧歪斜得跪着，将手中的紙遞給了燭朦，顫着聲哽咽道：“我……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只是……只是他消失了……”

燭朦的心“咯噔”一下，接過了紙。紙上有幾滴淚痕，暈開了墨，應該是蘸碧滴的。

“負心漢……他怎麽配得上主子……”蘸碧哽咽着小聲嘟囔着，“人面獸心……”

燭朦根本無暇顧及蘸碧，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着這封書信，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将字連成一串他卻恍然覺得陌生。

“唐嘉親啓。

吾徒：

貧者見一金驚，富貴未如此。汝亦如是。予汝關懷不及我予其者萬分之一，汝其甚感念如此。

師無奈，遂出下策。

毋複被欺，世間至信者僅汝己。我尋摯去。

相守濡沫，不如相忘江湖。因而忘之，一生尚長，可遇良人。

師留。”

紙因用力而皺起，燭朦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喜悅瞬間墜落深淵變成了悲憤，讓他捂着腦袋蹲下了身，直冒冷汗。

“主子……主子……”蘸碧挪了過去，滿臉關心，“主子……是他負了你嗚嗚嗚，主子為了他不值得……”

“……”燭朦面色慘白，緊咬着唇不發出任何悲鳴，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無法思考，陡然暈了過去。

想來隐離芝應該發揮作用了。唐嘉懸在虛空看着燭朦，不理解為何他現在是這種誰都不可見的狀态。

他什麽都碰不到，發出的聲音無人能聽見，恍若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局外人，恍若戲臺下的看客。

這樣要到何時才完全消失？他還能回去他原本的那世嗎？燭朦又是否會在？

而在不知名的山林深處，純白無暇的白鹿半妖，輕輕撫摸過冰劍已經完整的劍軀，垂睫思索着什麽，彎了彎唇，帶着些許無奈。祂揮一揮手，五顏六色的光團四散開來，飛往各處。

蘸碧很快擦幹眼淚将燭朦挪到了床上，燒了那封書信。

唐嘉一直陪着燭朦，直到一月後燭朦醒來。

他的眼神還有些迷蒙，推開門，就看見了欣喜若狂的蘸碧，“主子，早安！這是昨日姐妹們釀的酒的方子，還不是很醉人，主子要去看看嗎？”

一如往常的，讓燭朦根本察覺不出來什麽的，平淡。

他什麽異樣都沒有察覺，可卻并不覺得真正喜悅，于是勾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跟在了蘸碧身後。

“主子覺得如何？”嬌笑和疑問宛如花朵重重疊疊的花瓣響起。

燭朦的眉原是皺着的，他似乎是不喜歡這個味道，但轉而笑着說：“不行，不行，還差點意思。”

在不孤山的日子，他總覺得缺了些什麽，可他想不起來缺了什麽，疑心是自己太過分神，日日喝着安神茶才好了些許，決定出去瞧瞧。

“主子要去哪裏？”

“人間！看看酒。”燭朦揮了揮手，就此和這酒莊告別。

“主子，若酒釀好了，要取什麽名字？”蘸碧遙遙問他。

“白雲碎！”燭朦大聲回答，吊兒郎當詩仙般晃悠着念叨着好像喝醉了，“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唐嘉也不知道燭朦忘了多少記得多少，只能希望他能把悲傷的回憶全部忘記。

——

作者有話：［眼淚汪汪咬手帕jpg.］馬上我們就要跟随唐嘉視角，看看燭朦這世之後經歷了什麽。

唐嘉（前期）：我是燭朦高冷莫得感情的散修師父而已。

唐嘉（後期）：燭朦太香了，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HHHHH

我真的真的不想寫燭朦這一世，可憐的嘉兒還只能眼巴巴瞅着。啊啊啊但是不寫又不完整。

關于燭朦忘記了什麽記得什麽，前面有隐隐約約提到。

他記得他師父對他的關懷，記得他對他師父朦朦胧胧無疾而終的感情，不記得兩人之間的親昵和約定。

記得他師父喝醉喚出的“燭朦”和他的嫉妒，不記得他們的纏綿。

就是停留在“不可求，未曾得”的約束自我那個時候。

記得他師父說有一天自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不記得消失的過程，只覺得是一下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