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長生夢

長生夢

唐嘉不放心林老爺子，怕他被往生兵或者其他人打擾，于是留了下來。畢竟燭朦觸碰不到凡人，也無法被凡人看見。

燭朦進了山。

一棵棵梅樹被人刻下了痕跡，各種各樣的。

他擡手捂住一塊刀痕，嘆息一聲。

“有看見她嗎？”耳邊驀地響起冷冷的女聲，燭朦回身，知道殷池瑜口中的“她”是指紅紗。

他搖了搖頭，頓住了，“你沒有……”

說監視、追蹤之類的都不好聽，燭朦想着合适的措辭，只見殷池瑜搖了搖頭，“她……狡猾。”

感受不到契約的存在，連味道也隐匿了。

“我幫你一起找找吧。但是能不能勸她回你那兒，我可就不清楚了。”

當然燭朦的速度肯定沒有殷池瑜快，他只能靠雙腳一步一步走，靠眼睛一塊一塊看。

還真有些懷念以前是大乘期大能的日子，如果抛卻失憶失心的痛苦的話。

“要不要我帶你回去？”靈動妩媚的女聲在燭朦耳邊響起，“這深山老林，走回去要不少時間吧。”

聽不出來是善意的幫助，還是故意的嘲弄。

“條件。”燭朦的眉眼是微彎的，但眼裏沒有笑意。

“開玩笑的。我的法器還能撐一柱香，然後讓她帶我們回去吧。”紅紗聳了聳肩。

Advertisement

“你去……玩男人了？”看着有些熟悉的臉，有些熟悉的表情，燭朦忍不住問道。

“說話真難聽。老娘就是圖個新鮮，凡人有什麽好玩的。”紅紗不贊成得看了他一眼。

燭朦不信邪得回看紅紗。

紅紗終于忍不住笑了，“哎呦哈哈哈哈哈……好吧，确實很好玩哈哈哈哈……”

“深山裏有一位美人，是人是妖？是可供玩樂欺侮還是需要落荒而逃？”女人的眼睛眯起，像是月牙兒的形狀，笑卻像吐着信子的蛇一樣陰冷。

紅紗一貫喜歡這樣玩弄人，尤其是男人。

“嗯……當然是需要落荒而逃。”看着紅紗身後逐漸走近，面色陰沉的殷池瑜，燭朦慢慢吞吞道，看着紅紗被一把抓住，接着法器被奪走。

當然無論紅紗怎麽叫罵，殷池瑜都像是冰塊一樣無動于衷。

她伸手，帶上燭朦，一陣風就回到了林府，中間沒有一絲言語，但周圍的空氣都沉了下來。

“怎麽了？”唐嘉還不明所以，從和玄蒼對弈的棋局裏擡頭。

大致知道是紅紗裝妖作鬼捉弄了幾位進山尋寶的人，唐嘉眉微皺，一只手拈着棋子，直接落在了他跟前的棋盤上，“啪嗒”一聲。

“将軍。”

玄蒼喜上眉梢。

雖然他第一次贏，雖然是對面分心，他勝之不武。

分心也是對對手的不尊重，哪怕對方因為他的分心而開心。

“妖族有管人間事的組織嗎？”對玄蒼說了一句抱歉，唐嘉問殷池瑜。

“妖族不允許來人間。”紅紗解釋着，“來了就默認被人間修士也好鬼修也好，欺負了不歸妖界管。”

“還有人。”殷池瑜淡淡補充了一句。

人……也可以欺負妖。

紅紗歪了歪腦袋，不太明白殷池瑜為什麽特意補充，但也笑靥如花地附和，“對，人也可以，總之不歸妖界管。”

“那……自然生靈，也不歸？”唐嘉的視線飄忽向了梅山。

紅紗在思索，沒思索出來。她在鬼界千千金打工，對妖界的了解，也是靠身邊龍才知道一星半點的。

身邊龍不說，那就沒人知道了。

殷池瑜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漆黑的眸子裏有東西在掙紮，快翻湧出水面時，又被一個浪撲下去。

她張了張嘴，又合上，搖了搖頭。

“不知道。”紅紗含着笑解釋。但她把那一份掙紮看在眼裏。

燭朦看着殷池瑜。

他知道殷池瑜和她的阿願的故事。唐嘉也知道。只是不好解釋，牽扯一番多一份因果，對殷池瑜也不好。

她們是天地滋養的自然生靈，在人間。一條游弋于別有用心僞善之人的池塘裏的還願錦鯉，怡然自樂，一條山林間孤寂的遇上“同類”的蛇，默默無聞。

最後，一個在人間被騙得修為道法盡失，墜入輪回，一個痛失所愛狼狽逃竄。

不管，不歸妖界管。

“若是如此……”唐嘉變換了提問的思路，“我們來人間歷練的基礎确實是作惡多端的妖魔鬼怪……你們真沒什麽看法嗎？”

他看向玄蒼，魔尊，又看向殷池瑜，妖族之最，再看向紅紗，鬼界常駐。

妖魔鬼怪名聲差，上頭人似乎都不在意，放任自流。

“別人的想法有什麽可改的，改不了。”紅紗理所當然搖頭。

唐嘉和燭朦對視一眼。這也是燭朦那世，人妖聯手時最大的裂痕。

“你……真得不想再管管，妖族？”燭朦猶豫着問殷池瑜。

不為什麽妖族名聲，也不為什麽改過自新，只是為了曾經的阿願，曾經放任人間妖族自生自滅的妖族。

“妖？妖就是妖啊。”紅紗側身靠上了殷池瑜，“禍國殃民的妖，為非作歹的妖，坑蒙拐騙的妖……弱小天真就是會被欺負，怎麽了？人間生靈沒本事被欺負，幹嘛要妖界管。”

她倚靠着的殷池瑜突然後撤了一步，紅紗差點摔在地上。

她不解得回看，黑衣女子表情無懈可擊，可從呼吸的頻率知道，殷池瑜有些愠怒。

燭朦不知道什麽時候貼着唐嘉站着，心照不宣看着殷池瑜轉身離開。

雖然他那一世殷池瑜想開了，但這一世可沒有。

紅紗只當殷池瑜陰晴不定又犯病了，沒管，接着和唐嘉他們對話：“那些人怕消息傳到皇宮裏，怕聖上一人私吞。實際上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宮裏，要我幫你們打聽打聽嗎？”

她是蛟龍，不礙着她使喚人間的“蛇子蛇孫”。和殷池瑜完完全全不一樣。

“那位打算怎麽做？”

“燒了這裏。”紅紗的眼睛眯起，不再遮掩的豎瞳裏透着陰森。

“長生就是一場夢，夢醒的代價是死亡。那位很清楚。”玄蒼給自己加戲，“那就一把火，幹幹淨淨，涅槃重生。”

先聖的事跡，追求長生的昏庸過往和荒誕的結局，以及被完全忽視的兒子，如今的聖上。

“不久就是林老爺子九十歲高壽。”一直沉默不語的鐘秀突然開口。

九十，不長，對修仙者、妖、鬼修、魔修都不長，但是對于人……

“不能讓林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唐嘉立刻道。

“曾經能在風起雲湧的朝堂混的風生水起，如今你可別小看他。”燭朦小聲提醒。

林老爺子雖安居一隅，但肯定有自己的情報網。

“那至少做些什麽。”唐嘉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梅山被燒，這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的童年，還有唐家的百年光輝。

衆人肯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