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了

穿越了

五更天，鳳麟村，天将微明

村子最邊緣的一個破土屋外，一個身穿補丁麻衣的六七歲小男孩像個陀螺似的轉悠忙活着。小小的人兒有條不紊地洗果子泡米，将一切都弄好後，男孩跑進屋，看着床上緊皺着眉睡得不甚安穩的少女，小手遲疑地戳了戳：“姐姐，快醒醒，咱們今天要去擺攤賣粽子的，再晚就來不及啦！”

冷風從門口灌進來，女孩——莫林知緊了緊身上的破棉被，眼睛艱難睜開一道縫，看到面前瘦的跟小猴子似的男孩，緩了半天才想起來對方是誰，自己在哪。

人在禹朝，昨天剛穿。

別的人穿越是千金小姐金手指，她穿越，一個破房兩張嘴。

可憐的原主，父母剛死親戚奪財，帶着弟弟莫林傑在這村子荒廢的破屋裏艱難求生還雙雙染上風寒。女孩把僅有的餘額給弟弟買了藥，自己沒扛過去，一命嗚呼了。

她也慘，電商公司奮鬥12年眼看就要財富自由了，卻被一輛凱迪拉克撞來了這裏，人生進度條直接拉回起點······

莫林知嘆了口氣，蹭蹭弟弟微涼的臉頰，起身洗漱準備賺錢——原身這個弟弟太乖巧可人疼了，就算為了這個孩子，她也得再奮起一把。

這不，正好端午快到了。

電商人最會什麽？

蹭熱點。

她昨天立馬就找村長借了點糧食，準備先賣賣粽子。

只不過吧，她的粽子，可能有點點出格。

這裏流行的都是成人巴掌大小的長龍粽，而她包的就五花八門了，什麽三角形、四方形、塔形等等，共9種，每種味道随機，個頭不大，莫林傑小小的手掌都能收攏住。

莫林傑蹲在竹簍邊看着所謂的“粽子”，小小的臉蛋上眉頭越擰越緊：“姐姐，這個真的能賣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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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林知看他這樣簡直萌死個人，故意苦着臉逗他：“不知道啊，要是賣不掉，就靠你吃掉啦。”

莫林傑一聽，頓時急了：“可是我吃掉了怎麽還債呀？姐姐，我們別包了吧，剩下的米留着給村長還回去。而且時間也不早了，再包下去就趕不上早集了，更不好賣。”

說着他就要起身把剩下的米收攏。

“哎哎哎哎——”莫林知手上都是食材，只能擡腳輕輕把人勾開。莫林傑猝不及防被攔腰勾起，登時像只貓兒一樣挂在了姐姐腳上，不由得瞪大了眼——看着更像只貓兒了。

莫林知忍不住笑彎了眼，都顧不上包粽子。

反應過來的莫林傑：“······”

他氣鼓鼓地看着自從醒來後就一直懶懶散散的姐姐，跟奶貓撓人似的拍拍她的腿：“姐姐！你認真點！還不上糧食我們就只能餓死了，我不想你死······”說到最後，帶着鼻音的聲音裏帶上了害怕。

莫林知見狀，收了臉上的戲谑，神色淡然唇角微勾，溫聲笑問：“小凡，相信姐姐嗎？”

其實她這會子看着也沒多認真，但不知怎的，莫林傑竟覺得心裏的擔憂恐懼慢慢都煙消雲散了。

他沒回答，用力點了點頭。

這批粽子用料不多但個頭小，估摸着也有百來個的樣子。

莫林知将煮好的粽子用草繩串起，9個一組，晾幹水分後一組組堆疊到背簍裏，最後蓋上保溫的稻草，牽着莫林傑的小手出門。

她目标明确，沒有去集市，而是直奔私塾。

私塾還沒打午休鈴，莫林知環顧了一下周圍，選了個賣筆墨紙硯的店鋪旁，放下竹簍鋪開攤子，而後又拎起一串粽子，走到那個店鋪門口坐在藤椅上喝茶的掌櫃面前，不好意思道：“阿叔，我和弟弟在旁邊擺個攤，可能要吵嚷一會兒，如有打擾還請您不要介意。這個是我們自己做的玲珑盲粽，您嘗嘗？”

那掌櫃從她們姐弟倆過來就已經開始觀察了。兩姐弟一看就是貧苦人家，不過全身上下收拾得還算幹淨，就挺惹人疼的，沒想到這姐姐居然還懂人情世故，當下好感頓生。

掌櫃接過粽子，看着就笑了：“這也能算是粽子？過家家呢？”

莫林知摸摸鼻子，也笑了：“所以叫玲珑盲粽。”

“哦？那‘盲’字又何解？”老掌櫃好奇。

莫林知指了指粽子：“這一串是9個，形狀各不相同，味道也各不相同，買到什麽口味全看天意，可不就是‘盲選’。”

“原來如此。”老掌櫃了然點頭，過了會兒又搖頭，“點子是好點子，但你應該去集市啊，這兒可不好賣吃食。”

莫林傑一聽，用力點頭。

莫林知呼撸了一下弟弟腦袋，笑而不語，欠了欠身，回攤位了。

她總不好說自己賣的不只是吃食，而是概念包裝吧。

當初決定蹭端午節點賣粽子時她就想好了，要做差異化的産品——畢竟自己原料有限，真要拼産品硬實力，說實話，無異以卵擊石。

但如果把目标人群換成孩子賣玲珑盲粽，那就值得試試了。

小孩子獵奇，容易接受新鮮玩意兒，不管是粽子的新奇口味還是“抽盲盒”這種玩游戲似的過程，都很容易戳中孩子心理。

這會兒私塾外已經開始聚集來接孩子回家吃飯午休的家長，大多數人都見到了門店旁邊的這倆姐弟，但都是瞟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無人停留。

老掌櫃見狀，不住搖頭惋惜。

就連莫林傑也再次緊張起來，小手抓緊了姐姐的衣擺，往她那邊挨了挨。

莫林知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而後不緊不慢地開始剝粽子，擺成一排，放在陽光下。

五顏六色的粽子在光線襯托下就像鍍了水晶一樣，豔麗誘人，小巧可愛得緊，引得周圍人不由自主多看了兩眼。

正此時，私塾鈴聲響了，沒一會兒，孩子的喧鬧聲由遠及近，接着蜂擁似的湧出了大門。

就是現在！

莫林知扯開嗓子，富有節奏韻律地叫賣：“免費抽粽子咯，玲珑盲粽，好吃又好玩，一口一個不要錢~免費抽粽子咯，好吃又好玩，一口一個不要錢~”

清脆的叫賣聲極具穿透力，一下子蓋住了所有父母孩童的說話聲，回蕩在每個人耳邊。

什麽東西？好吃又好玩？

嗯？不要錢？

孩子&家長腦子裏不約而同閃過自己抓到的關鍵字，眼神開始循着聲音尋找目标。

沒一會兒，莫林知的攤位就被三三兩兩的圍住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追問：

“真的不要錢”

“我全要也不要錢嗎？”

“騙人的吧？這一看就是騙子。”

中間不乏小孩好奇的提問：“這個怎麽吃，又怎麽玩呢？”

莫林知笑靥如花，咬字清晰地解釋：“是這樣，這個玲珑盲粽呢一共9種口味，大家随機選9個，如果剛好湊齊不同口味那就不用付錢了，如果沒有湊齊，那每個粽子1個銅板，一串就是9個銅板。”

怕他們覺得自己欺詐消費，她連忙補充：“各位哥哥姐姐可以看看，我們家這個粽子都是真材實料的，就是直接賣1個銅板也是劃算的，現在是額外給了大家免費的機會。”

衆人看前面擺着的樣品，覺着也确實不虧。

有孩子已經躍躍欲試，被大人摁住了。

一個年輕嬸子問道：“那我可以從其他串上選嗎？”

莫林知點頭：“可以，随便挑。”

“那我來選，我來！”年輕嬸子旁的孩子已經迫不及待伸手，從不同串上把每個形狀都點了一遍，“這幾個，我要這幾個。”

莫林知在他點的時候就已經一拉一扯給重新串好了，當下直接遞到孩子手上，笑眯眯地：“來，您收好，祝小寶貝旗開得勝。”

那孩子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麽暖呼呼的稱自己小寶貝，當下紅了臉，一手捏着粽子一手拉着自家阿娘的衣服就往後退。

年輕嬸子匆忙扔下9個銅板，嘴裏訓斥着“跑什麽，還沒看看湊沒湊齊呢，真是幺蛾子不停”，腳下卻寵溺地順着孩子力道往家的方向走。

有了這個好開頭，後面嚷着要抽盲粽的孩子更加按捺不住了，紛紛拉着自家爹娘往前擠，有那手快的，已經把自己看中的粽子攏到了手裏喊着“快付錢”。

不到兩刻鐘，一簍子盲粽賣了個精光，有那沒買到的，得到莫林知“明天一定多準備”的應承後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不遠處，大開眼界的掌櫃情不自禁摸着胡子不住點頭。

笑累了的莫林知擦擦汗，拉着莫林傑席地而坐你一個我一個地數銅板，最後兩人合計102文，沒有人湊齊要求退款的。而成本才不過15文，相當于淨賺87文！

莫林傑不懂百以內的算數，只知道這一堆銅板是前所未有的多，興奮得臉紅撲撲地：“姐姐，我們是不是可以把欠村長的米還清了？”

“是啊，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去吃好吃的，犒賞小凡大功臣。”莫林知刮了下他的臉，額外數了2個銅板放他手裏，眨眨眼，“來，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我也能賺工錢？”莫林傑咧着嘴低頭，看着那2個銅板，小爪子合了幾次都合不攏，最後他留戀地用臉頰蹭了蹭，爪子一伸又把錢遞到了莫林知面前：“那我把工錢給姐姐，姐姐最辛苦。”

天真不作僞飾的話語讓莫林知愣了一瞬。

她珍而重之地收起那兩個銅板單獨存放，起身收攏好東西，沖不知道朝這裏張望了多久的老掌櫃欠欠身，牽起莫林傑離開。

回家路上有個供行人落腳的食肆，來的時候那個味道就香的不行，回去時莫林知見弟弟不停咽口水，還強忍着不往那邊看，只覺得又心酸又欣慰，當下奢侈了一把，拿了10文錢買了一個肉餅，一份鹵雞雜遞給弟弟。

莫林傑接過時眼裏的驚喜和高興都要溢出來了，但仍然記得第一口先給姐姐吃。

莫林知咬了一口，後面莫林傑再遞過來時就拒絕了。一整個肉餅和雞雜，吃得莫林傑整個人幸福得像做夢似的，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家。

看着小崽子快樂的樣子，莫林知也覺得渾身松快，再多的疲乏都被成就感代替了，只是走着走着卻發現小崽子突然停了腳步，還躲到了自己身後。

莫林知擡頭，一眼看到正前方，自家院子裏，一個婦人用垂涎的目光盯着自己身後的莫林傑。

莫林知皺眉，冷下臉：“有事？”

婦人聞言，視線轉到莫林知身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惡。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到莫林知眼前，有恃無恐直言來意：“我說侄女，你當初為了安葬爹娘找我借錢時可是親手畫押承諾，還不上就用你弟弟抵押的，現在就3天了，我看你們也別折騰了，提前讓小傑跟我回去算了。”

什麽鬼東西？

沒有繼承原身記憶的莫林知還真不知道有這回事，接過紙條一看，白紙黑字，抵賴不了。就為了區區五兩銀子。

莫林知冷笑，只覺得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到自己臉上了。

昨天醒來後，從莫林傑的哭訴中她就得知，父母在時，原身姐弟倆本來生活不錯的，是原身血緣最近的“伯父”“伯母”趁人勢孤強占了他們的房子和田地還把人趕出家門才淪落至此。

哦不對，應該說是把莫林知一人趕出家門，畢竟這對夫妻這麽多年都沒孩子，早就看莫林傑看得眼珠子都紅了。只是莫林傑寧肯跟着姐姐也不想和他們生活，哭鬧不止，他們沒法子才無奈放手。

沒想到會在這裏給姐弟倆下套。

莫林知一掌将紙拍到女人胸口，冷然道：“急什麽，3天後再來吧。”

大伯母被拍的胸口一疼，正要發作，但對上那雙冷冽的眼神，謾罵不知不覺咽回了喉嚨。她眼珠一轉堆笑道：“你說你們倆，都吃不上飯了，何必呢。早些讓凡凡跟我回去也早點享福——”

莫林知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刀拿在了手上，配着她那雙寒光冽冽的眼神，讓人遍體生寒。

大伯母消了音，強笑道：“行行行，好言好語你不聽，我就等你撞了南牆來求我——”見莫林知腳步挪動就要上前，她話也顧不上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院子重歸平靜，但剛才歡呼雀躍的心情已然不複存在。

莫林知看着空蕩的院子，眉頭不由皺起，思考對策。

本來以為這幾天只需要把溫飽混過去，沒想到還有個大石頭得挪開。

腦子裏把手頭的資源串了串，大概有了點想法，她蹭地一下起身就往外走。但沒走兩步，裙擺就被一只小手抓住，身後，怯怯的聲音響起：

“姐姐，你要去哪？”

莫林知一頓，拍了下自己腦袋：都糊塗了，忘了安撫小莫林傑。

她放下刀，蹲下身子，一如既往蹭蹭莫林傑的臉頰，勾唇笑道：“姐姐想到賺錢的法子了，小凡自己先在家準備包粽子的材料好不好？我保證，晚飯前一定回來。”

她每次勾唇一笑，那種三分懶散七分蔑視的樣子由內而外散發着成竹在胸的大佬氣場，那是在行當裏多年拼殺淬煉出的底氣。

年幼的莫林傑不懂這些，只知道姐姐每次這麽一笑就特別讓人心安，當下緊張的情緒不自覺放松下來。他松了手，重重點頭：“好，我在家裏等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