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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已停，令牌的消息未曾得知，聞溪言嘆了口氣，随着齊燕青一同踏進了醉青樓。

雨聲被嬉鬧聲遮蓋，老鸨上樓通知了曲娘，她倚着紅柱，沒一會兒，竟突然笑出了聲。

“怎麽了？”

“這場面，似曾相識啊……”

初見時的場面回蕩在腦海中，她眼睛彎着，長舒一口氣，“我當時還以為你是一個輕浮的男人呢……”

“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她貼過去，将頭靠在他肩頭，獨屬于青樓的暧昧氣氛似乎一瞬間也侵入了他們之中，齊燕青眸間浸了溫柔，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的目标就是你，一直都是，未曾變過。”

聞溪言輕輕嗯了一聲，輕輕把頭擡起，過了一會兒，老鸨緩步走來，而她身後跟着的，正是曲娘。

“咱們去偏房說罷。”

偏房在院中東邊，多為清倌的住處，夜間寂靜，曲娘沉默了一路，到房中也未曾開口。

又過了一會兒，曲娘手指劃過桌面，輕輕開了口：“我有一事相求。”

“阿清……就是九公主，現下在我的寝居，我希望明日她醒時，你能去見她，并告知她，救助她的人是你們，九公主自會幫助你們的。”

聞溪言舔了下唇，眉頭輕皺，“曲娘為何不願見她？”

曲娘垂下眸，睫毛擋住情緒，聲音有些悶，“我與她，不相見自是最好。”

“況且這樣幹，于你們而言也是最有利的方法了。”

能得到九公主的情報，确實是對當下的他們來說最好的結果，聞溪言嘆了口氣，思緒一轉，開口道：“話說，是誰要置她于死地呢？”

四周靜了一會兒，齊燕青倒是開了口：“不知溪言可還記得盈城的太守？”他的眼睛又定到了曲娘身上，“又或者，小縣的官員？”

聞溪言眉頭一皺，“太守的消息經過了趙致誠，按理說應是不大可能活下來……”

“小縣當官的是我遣人親自上奏給皇上的，”她呼出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關于阿清的事先交予我，你們有要事在身，還是緊着眼前的事比較好。”

“順便讓她先在這裏住下，不要再讓她回宮了。”

聞溪言點了點頭，“那就這樣罷，明早我們會來，曲娘早些歇息。”

稀薄的月光灑在曲娘的背影上，她緩步踏進房間，蠟燭微弱的光照亮了榻上女子美麗白皙的臉，她壓下觸碰她的念想，轉身出了醉青樓，月亮依舊皎潔，夏季夜間又是雨後，風吹過來時還有些涼。

沒有結果的事還是不要開始了，曲娘眼眶紅了一圈，聲音融進風裏，有些抖，“小季，知會三皇子一聲，明晚涼亭見。”

翌日一早，聞溪言端了碗粥，開門時正好見到了坐在床上的趙清，“姑娘你醒了？先喝碗粥罷。”

趙清接過瓷碗，喝了一勺後，擡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再開口時，沒有問她救自己的人是誰，而是淡淡的一句：“你可見過阿元？”

聞溪言抿了抿嘴，如實回答：“未曾。”

她嗯了一聲，長嘆出一口氣，“那便無事了，你可有事求于我？”趙清将瓷碗放于床邊，抿了下嘴，聲音很輕，“你救了我，我會盡力幫你。”

聞溪言舔了下唇，順着她的話繼續說：“實不相瞞，我需要另一半的令牌。”

趙清眉頭皺了一下，“那塊令牌已然不在宮中。”

“為何？”

“趙順即位時将兩半令牌都交給了衛國大将軍，而這位将軍，齊公子理應認識。”

“東方朔？那他為何還要将令牌給我們一半？”

趙清舔了下唇，“那一半能否讓我看看？”

聞溪言翻出令牌給她，金色的紋路繞着木牌勾了一圈，趙清的手指指了指令牌的右上角，“另一半的角邊有條很小的、金色的龍，那一塊可以調用一半兵力，而你們手裏的卻不行。”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麽？”

聞溪言呼出一口氣，“罷了，宮中現下局勢如何？”

“一邊倒，不支持他的都在牢裏呢。”

也是啊……聞溪言咬咬嘴皮，“暗殺勝算如何？”

“暗衛遍布皇宮，同歸于盡有可能，活着出來就不太能了。”

“九公主情報還挺靈通。”

趙清笑了一下，“也是得了某人真傳。”

聞溪言撓了撓腦袋，“所以還是需要兵權對吧？”

“也不一定，可以去兵營碰碰運氣，不過，那就得看齊公子的聲望了。”她勾勾唇，繼續說：“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得到消息後的齊燕青當日下午就去了兵營，烈日之下副将袁哲統領兵将舉行訓練，看見他來時還有些震驚。

“将軍？”

齊燕青笑了一下，“我不是将軍了，我是齊燕青。”

“齊燕青不就是将軍嗎？”袁哲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齊将軍？！你回來了？”

他點了兩下頭，幹脆地進入了正題。

“你還願意跟着我走嗎？”

袁哲幾乎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哪怕叛變？”

袁哲眉頭皺了一下，追問：“叛變指的是？”

“推翻趙順。”

此話一出，袁哲大驚，匆匆拉着齊燕青換了位置，聲音也輕了不少，“以後将軍在兵營說話可要注意這點了，皇帝準往兵營裏塞了不少奸細。”

“你可願意随我一起？”

袁哲點了頭，“我一輩子沒什麽追求，自小死了爹娘，吃着百家飯長大，能跟着将軍你一起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袁某自是百般願意的。”

“兵營的弟兄們願意嗎？”

袁哲咬了咬嘴唇，良久才繼續說：“袁某早些天結識了些江湖門派，對趙順極為不滿，明日我去一趟，說不準能結盟。”

齊燕青點了點頭，揮手告了別，回客棧的路上又碰見了從将軍府回來的聞溪言，倆人就在京城轉悠散心。

“東方朔确實走了……”

“無礙，副将願意随我一起，勝或者敗，聽天由命了。”

二人又轉了一會兒，路過涼亭時卻又被吸引了視線，許久未見的小師妹似有感應，一擡頭就來了個對視，小師妹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高興，聞溪言勾勾唇，走上前去打招呼。

“巧，曲娘正在問趙致誠關于九公主的事呢。”

曲娘半垂着眸，“盈城的太守并沒有死？”

趙致誠嗯了一聲，“雖說交由九公主接管，但她只負責告狀，真要定罪，還是得皇上親自來。”

“趙順應該就是在那時候保了那太守一命，所以這太守應該是趙順的人……”

曲娘眉頭一皺，“趙順這麽提防自己的兄弟姊妹？”

“不應該，太守應該報的是私人恩怨，如果真是趙順下的命令，第一個也應該是我才對。”

齊燕青撓了撓臉，找準時機插了句話進去，“抓來問問不就好了？”

“你要怎麽抓？”

“趙兄，這事兒，得你來幹。”

曲娘也點頭，“齊公子和聞姑娘正在忙別的事兒，宮外人員入宮風險太大，這事，确實只有你能幹。”

他看了眼寧苑，無奈點了點頭，“寧妹妹，等我整完這事，我還跟着你練劍啊。”

寧苑臉一紅，給了趙致誠一拳，“你不登基啊？”

他笑了一下，“登什麽基，登基娶你當皇後？那多危險，還不如就在星河門練劍，你好我也好，你說是不齊兄？”

齊燕青笑出了聲，沒搭腔。

曲娘抿了下嘴，“那就先這樣吧……”

第二日下了雨，兵營将士冒雨訓練，袁哲抹了把臉，帶着齊燕青進了內屋，屋內坐着位大漢，袁哲一笑，“這位是門派的幫主，林一彪。”

“幸會，不知幫主可否願意相助？”

林一彪哈哈一笑，聲音爽朗，“難得朝廷還有你這樣的人，幫內弟兄們自然會鼎力相助！”

趙順不得民心垮臺只是時間問題，幫派準備了三月有餘，集結天下有為義士，上至朝廷要員下至山村農夫，齊燕青抿了口茶，袁哲就說：“兵營一半的将士前去支援邊疆戰事，京城力薄，現下正是最佳時機。”

“那今晚便行動吧。”

行動異常順利，主城兵力薄弱，縱使暗衛武力值高卻也抵不過人多，很快就打到了趙順的寝居。

屋內異常安靜，齊燕青掀開被子，一張面目全非的臉映入眼簾，他一驚，轉而細細打量起他來，體型确實與趙順相似，長相已然辨認不清了。

正思索時，林一彪身後的人卻突然拔出了刀，下手絲毫沒留情，林一彪的鮮血瞬間染紅了聞溪言素白的衣裳。

“趙順确實死了，但他也是不能留的。”

聲音很熟悉，聞溪言長嘆出口氣，側頭看了一眼，那人扯下兜帽，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趙清。

聞溪言一驚，“你如何到這兒來的？”

“半月前混進來的，我給了林一彪不少重要的情報，很輕易就獲得了他的信任，他一開始就是奔着皇位去的，”趙清指了指林一彪身邊已經出鞘的劍，“他剛剛準備偷襲你們呢。”

“當然，他知道的太多了，我本就沒打算留他。”

齊燕青從趙順的屍體旁移開，問：“他怎麽死的？死後為何還要毀個容呢？”

“我可沒說這個是趙順。”

趙清将紙條在衆人面前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趙順已死。】

估計是逃跑路上被截了胡，而截胡的人，自然是曲娘，只是她們都默契的沒提起那個名字。

總之，趙順已死，那些皇子早已在上次的戰争中所剩無幾，三皇子無意登基，最合适的人員只有九公主。

趙清即位後大改政策，下調稅收，百姓積極響應政策，半月後倒是遇上了熟悉的人。

“好久不見。”

聞溪言從棋盤上擡起頭，震驚之色一閃而過，“東方朔？”

東方朔笑了一下，将另外半塊令牌遞過去，“天下易主，令牌自是沒有用了，你且留個紀念。”

齊燕青搶在聞溪言之前接過令牌，說：“你竟然沒死？”

“多虧了這半塊令牌了，援軍來得及時，湊巧撿回一條命。”

一年後，大瀛國一片祥和之景，春風吹過枝丫，帶來一陣急匆匆的雨，趙清掀起簾子，視線越過雜亂的樹枝，清楚地看到了那抹依舊熟悉的背影。

“停吧，你們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趙清的步伐也穿過那些雜亂的樹枝，站定于她的背後，面前熟悉的身影跪在墓前，脆弱而又孤獨。

油紙傘替趙清擋去了大片的雨，但她的臉頰卻還是濕了，她吸了一口氣，輕俯下身抱住她，濕潤的臉頰貼上去，聲音有些抖，“阿元……”

“我不許你再離開我。”

又是一日天晴，桃花瓣灑落一地，京城依舊繁華熱鬧，聞溪言坐在桃樹下，齊燕青躺在樹幹上，他折了根桃枝遞下來，聞溪言順手接下，“事情都幹完啦，接下來要幹嘛呢？”

風吹過來，齊燕青從桃樹下翻身躍下，正好跟上了一同飄落的桃花瓣，聞溪言一恍惚，唇上就被突然襲擊了一下，反應過來時，她的耳根一片通紅。

“就安逸的和我在一起，不好嗎？”

聞溪言笑了一下，起身去吻他，“那自然是最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