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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傅纾和都樂買完藥，取了行李再回301時，張臨、趙平均、魏蔚和葛純純也到了，他們隊裏只有張臨是本省人，同時也是S省團辦的學生幹事。

看着攤了一桌的物資，張臨靈機一動，跑去辦公室搞來一個巨大的編織提袋，将物資一股腦全丢了進去。再把這個印着山寨奢侈品logo的編織袋甩在肩上，痞痞地朝他們招手：“走吧，美人們，跟着史上最時尚村夫下鄉去！”

流氓耍得有模有樣，逗得傅纾都忍不住破功了，一行人便跟着他，浩浩蕩蕩往城際大巴點走去。

北溪小學組下樓比較晚，加上傅纾要清點人數，上車時他們已經是最後一隊，位置也只有最後兩排。

傅纾問過暈車程度，大家表示都不會暈車，便安頓魏蔚、葛純純和陶禮三個女生前排坐下，正欲喊都樂坐倒數第二排最後一個位置，回頭看見都樂笑着朝她搖搖頭，她懂了：“行吧，你和我坐後面。”

傅纾把買來的暈車藥分發給同車的學生，細心的留了一片回到最後一排。

都樂已經坐着了，她抱過都樂和兩位男生的書包，固定在身前那個空座位上，側頭問她：“會暈車嗎？”

“應該……不會吧！”都樂虛笑着回答她。

都樂是會暈車的，但是她想和傅纾坐在一起，所以剛剛不等傅纾問她，就硬生生地快速繞到自己心理上最過不去的“最後一排”去，她怕傅纾把她趕到前面那個稍微也只寬敞了一點點的座位上。

傅纾彎眸：“行了，過來吧，我幫你貼上，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呢，你确定要逞能？”

都樂的臉唰的紅了，認命湊過頭去，腦袋裏高速地轉圈推理：她怎麽知道？

不過，是因為太久沒見面嗎，感覺傅老師比從前更有……人情味了，感覺她從前，不是很會扮演這種面面俱到的角色。

傅纾攬起都樂順滑的長發，攏成一小束，示意都樂先自己抓住固定着，又将都樂鬓邊的碎發別在耳後，輕輕吹了吹，露出一整片後頸，潔白無瑕，嫩的一摸就紅，小姑娘皮膚真敏感，傅纾不由得感嘆一聲，替人貼暈車藥的動作也更輕柔了，生怕一不小心就劃傷了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貼完還不忘輕輕捋一捋，按一按，又滿意的呵了口氣，這才示意都樂把頭發松開。

她絕對不會知道，小姑娘不止皮膚敏感，心裏早就被她湊在脖頸上的呼吸撩的天翻地覆，開心得差點就忍不住湊過來求她繼續rua頭了。

傅纾：“貼好了，累的話閉上眼眯一會，還有三個多小時，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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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樂點點頭，聽話的閉上眼，可是傅纾在身邊太引人注目了，即使閉了眼，鼻間依舊時不時能嗅到傅纾身上清新又恬淡的果香，像是剛切開西瓜的清甜味，沁人心脾。都樂實在舍不得睡，她有多久沒跟傅纾這麽親近了，這麽美好的時光，怎麽可以用來睡覺！

小姑娘想想，又湊過頭去問傅纾：“你怎麽知道我暈車呀，傅老師！”

傅纾正低着頭對表格，不時溝溝圈圈畫着什麽，也不擡頭看她，只是聽到聲音後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一個賞心悅目的弧度，神神秘秘的說：“你猜！”

都樂：“……”

她哪裏猜得到！她不記得自己從前是不是有對傅纾說過這件事。

傅纾又對完了一串數字，沒聽見身邊的動靜，逐扭頭看她。小姑娘正抵着下巴，盯着天花板，皺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

她蓋上筆帽湊過去輕輕戳了戳都樂的手臂：“別皺眉頭，不好看。我在林筝朋友圈看見的。”

林筝朋友圈？

啊！原來如此，都樂想起來了，之前放假回溫城，他們四個約着去臨市泡溫泉，都樂被大巴颠得七葷八素，下車就沖出去抱着垃圾桶狂吐，還被林筝發抱垃圾桶的朋友圈嘲笑……

這種黑歷史傅纾都知道？

她和林筝還有微信好友？

都樂自閉了，她跟誰關系都比自己好……

“你還有林筝的微信好友呀？我都是今天才加上。”都樂酸溜溜說道。

“我為什麽不能有，她願意加我，你又不願意加我？”傅纾幽幽的反問。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也有自己分享秘密的新歡了，還能說不準不成？這事兒她也沒想明白，當年她分明對這孩子最掏心掏肺了，小沒良心的，畢業就玩失聯。

“啊哈哈哈哈，也沒有吧，我這不是怕打擾您嘛！”都樂尬笑幾聲，趕緊圓話。

她想說自己沒有什麽新歡，你一直都是我的重要他人吶，可是，話可以這麽說嗎？說了，你會像從前一樣避着我嗎？

都樂心裏酸澀，再見面傅老師的依舊親近讓人意外，可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她不知道該怎麽問了。

傅纾心想：嗯，以前就不怕打擾我了？貧嘴！這話兒怎麽聽都怪怪的，但是，想及這人會暈車，逐收了敘舊的心思：“好了，貼上藥就好好睡一會兒吧，看看你的黑眼圈，我聽李陽說你一直在忙，昨天還在學校裏考試。”

傅老師沒有接她的話還顧左右而言他，所以，這是默認嗎？都樂的心裏泛起了無盡的失落，郁郁寡歡，便順着她的意結束了話題：“嗯，好，那我睡覺了！”

小姑娘乖乖閉了眼，側頭假意睡覺，傅纾沒看見她扭頭的一瞬間，眼眶起霧了。沒一會兒，暈車藥的藥效出來，都樂這回真的困了，終于松了思緒，安安靜靜地朝夢裏睡去。

車外盛夏喧嚣，車內空調正涼，等大巴駛上高速，傅纾終于把名單對完了，她扭扭酸澀的脖頸，回頭便看見小姑娘在一旁睡的香甜，唇角微癟，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

這個小沒良心的，傅纾搖頭莞爾，為了重逢再一次心情大好。

時間還早，傅纾伸手調小了頭頂對着她吹的空調風，又去前排包裏取出自己的防曬服，輕輕蓋在都樂身上，往前轉了一圈，沒看見其他學生有什麽狀況，複又回到位置上，不動聲色地把都樂快要塌到扶手上的小腦袋捧到自己肩上固定好，這才合上眼小憩。

一旁聽到動靜的張臨眯着眼目睹了全過程。哇，看不出來剛剛清清冷冷的傅老師，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要是他也是女生就好了，說不定現在蓋着防曬服，歪着小腦袋，接受傅老師寵幸的就是他了。

咳，怎麽可能，他不知道，傅老師偏心得理直氣壯！

**

都樂又夢見了高二的暑假。

周季安和都銘從春天談到了夏天，終于決定分道揚镳了。

都樂自高中起就住校，住校與住家也沒有差別，她親愛的老媽，二中威嚴的教導主任，一周有大半的時間住在學校。而她曾經親愛的老爹，一年除了過年，基本不在溫城。她最近都不想回家了，因為都銘回來了，并且真的在辦離婚。

都樂覺得自己的家冷冰冰的，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他們連離婚都顯得那麽理性又克制。

沒有人破口大罵，沒有人摔鍋砸碗，他們來問詢都樂要跟誰的時候，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所以，都樂之前一直以為他們是開玩笑的，她笑嘻嘻地說，當然是跟我媽了，你又不管我。

這下好了，等她第二個星期回去，進門就看到了茶幾上的離婚證，紅的那麽刺眼，她才意識到，他們是認真的。

周季安對她說：“樂樂，我們離婚，是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了，捆在一起互相消耗沒有意義，但是這并不影響他是你爸爸，我是你媽媽，你依然是我們最心愛的寶貝，你懂嗎？”

都樂不懂，以前她總跟林筝說自己一年見不到父親幾面，都銘在她這裏存在的意義，好似“父親”輸于“提款機”，這下，都銘真的成“提款機”了。小時候他們分明那麽親近，怎麽現在說不要她就不要了。

而且不止都銘，周季安最近也不着家了，自他們離婚之後，每回回去，周季安都在出差，學校裏也不常見到人了，他們是不是都不要她了，想到這裏，都樂瞬時紅了眼眶。

她怨怼了好一陣子，逃課、缺考、玩游戲，最後因為在學校吃泡面被記了個大過。對的，就是因為吃泡面。

**

傅纾就是在她被記過回家停課反省的那幾天到達溫城的。

都樂的語文老師懷孕了，最近正在保胎。二中素來有高中生暑假留校補課的慣例，在教育內卷化日益嚴重的今天，高考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争分奪秒壓着孩子們多讀點書，就會使他們輸在起跑線上。再苦再累不過三年，今年暑假留校補課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語文老師家裏人堅決反對學校暑假補課期間讓這對母子來回奔波，暑氣這麽重，學校确實也擔不起這個風險，可是偏偏就這兩個月代課的事，學校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

剛巧傅纾的博導——B大的大牛帶着學生過來溫城做課題研讨，借了二中好幾間教室，因着和二中徐校長私交甚好，就應了代課的事，把自己的得意門生傅纾借出去了。

這事兒，徐校長和周季安都沒有意見，畢竟傅纾的底兒，他們比那個大牛清楚多了，不是他吹牛，他連傅纾幾歲還在尿床都知道。

傅纾的媽——徐瑾女士是徐校長的親妹妹，從前與周季安也是同校密友，不過是徐瑾孩子生得早，兩個頭胎孩子竟差出了七八歲。她們學成後，因着家庭去了不同的城市，聚的也少，不想十幾年彈指一揮，白駒過隙，各自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周季安萬分感慨，傅纾來代課，她是十分歡迎的。

傅纾過來之前就聽媽媽和舅舅講過季安阿姨和都樂了。都樂吃泡面被舅舅記大過的事差點沒把她逗樂了，真是神了，舅舅這定的是什麽奇葩校規。

她饒有興致的抽過來翻了翻：

考試作弊，留校察看處分；

攜帶有顯示屏的電子産品，留校察看處分；

在校期間攜帶或食用方便面，記大過處分；

早戀，記大過處分；

打架鬥毆，記大過處分；

不參加午休，記大過處分……

還真有吃泡面這一條，竟然還排在早戀和打架鬥毆前面，看來舅舅為了這些學生的健康也是煞費苦心了。

都樂還在家停課反省，要過幾天才返校，回去是回去了，反沒反省就不知道了。

舅舅提到都樂有些頭疼，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突然變得叛逆，他挺擔憂的。想說點什麽，又為難地看了看周季安，只說讓傅纾幫忙好好開導都樂，看看這孩子心結是什麽。倒是周季安坦蕩了：“沒關系，沒什麽不能說的，都樂的心結，應該是我和她爸爸離婚了。小纾，你有機會能不能幫阿姨開導開導她，這孩子反應這麽大，我也沒料到……”

周季安：“但是，你別告訴她我們認識，觸到她的自尊心，她又要縮回去了。”

傅纾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