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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中暑假期間每兩周放假一次，都樂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回家了。因為周季安與都銘離婚的事，她對那個清冷的家也沒有太大的感覺，放假對她而言，無可無不可，但是這個星期，她有些期待放假了。

因為她着急加傅纾的Q Q。

學校怕他們學習分心，不讓攜帶有顯示屏的電子設備，她最近雖然聽進了些傅纾的勸告，沒再跟周季安鬧，但前段時間單方面冷戰的餘波畢竟還沒過去，她極好面子，一時也不好意思去周季安辦公室用電腦，只能眼巴巴的掰着手指等待周末到來。

好在，老天爺沒讓都樂等的望眼欲穿。

沿海夏季常有臺風侵擾，臺風帶來的大幅降水還會導致部分低窪地區嚴重積水內澇，為了安全起見，學校決定暫停補課，全校統一休假三天避災。這對積壓許久的學生而言，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

只是，放假是真的，每人喜提十二套卷子也是真的！

祝晨為：“來來來，分一下選擇和填空，筝兒英語，小白羊數學，昊陽政史，我做語文地理，争取放學之前解決。”

男生收到試卷就開始分科了，天下作業一大抄，看你會抄不會抄，他可不要三天都遨游在試卷的海洋裏，是英雄聯盟等人，還是穿越火線等人？

這點，他們四個倒是出奇一致。

**

趕着風雨到來之前放了學，都樂一回去就忙着開電腦，登陸Q Q加傅纾的好友了。

今天沒有傅老師的課，她留意了一天，也沒看到對面辦公室有人出入，應該是沒來學校吧。他們班的語文作業，也是年段語文組組長老師過來代發的。

她知道傅纾是B大的，聽過她打電話，吳侬軟語，應該也不是本地人，突然有些好奇，下班後的傅纾會去哪兒呢？

獨在異鄉，這個風雨交加的臺風之夜，她又何處栖身？

她一邊思索，一邊在鍵盤上輸入傅纾的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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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纾的頭像，是個Q萌可愛的小熊貓，她點開傅纾的資料，順着往下看。

女 24歲 8月12日（公歷）獅子座

所在地北城

家鄉 Z國蘇市

個性簽名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Q Q空間：主人設置了權限，您可通過以下方式訪問：+加為好友

……

果然！

都樂發現，傅老師不是一般的喜歡蘇轼，辦公室讀物有蘇轼，個性簽名是蘇轼，她記得那次被單獨拉去默寫小考，傅纾評卷時好像也只專門提了蘇轼。

她也喜歡蘇轼，只不過她更願意喜歡蘇轼在美食上的造詣。

都樂沒有等到傅纾通過好友申請，周季安已經來催她吃晚飯了。她有些失望，卻不得不放下鼠标，乖乖向滿是引她饞蟲的香味尋去。

蒸蛋肉泥、椒鹽竹節蝦、清炒西藍花，外加一盅香味四溢的板栗雞湯。哇，都樂的眼睛都瞪大了，她老媽今天興致不錯啊，三菜一湯！

周季安看她圍着餐桌兩眼發光的樣子，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了。剛剛她還在擔心都樂會鬧別扭，不肯吃呢。

想抓住一個人的心，還是得抓住那個人的胃，看來這招對付自家的小崽子，也很适用！

她挑挑眉，一邊笑着催促都樂去洗手吃飯，一邊從消毒櫃裏取出碗筷。都樂“哎”了一聲，跑的飛快！

周季安好久沒有開火了，都樂高中住校以後，她倆幾乎都是吃食堂大鍋菜。

都樂為數不多能直觀期待母愛的方式只有每兩周回一次家的這麽幾頓飯，平常要再趕上周季安出差什麽的，幾乎一個月才能吃上一回。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他們離婚之後，她這幾次回家都沒有吃上周季安做的飯，端泡面回來“反省”的那幾天，她是想周季安能夠好好做頓飯給她吃，關心關心她“叛逆”的原因的，她希望周季安能夠發現自己的不安。但是，沒想趕上這屆高考評卷了，周季安匆匆出門，只把都樂外婆叫來照顧她。

都樂在家打了幾天游戲，本還想着親媽哄哄她，結果連個人影都見不到，見不到就算了，電話都不見響，她覺得自己更加凄慘了，簡直賽比地裏黃。

別的不說，周季安這兩年雖然經常忙得不着家，廚藝還是相當哇塞的。當年都樂出生以後，她為了孩子能吃得營養健康，在廚藝上還是專門下了狠功夫的，不怪都樂一時吃不到，怄氣的鑽牛角尖，覺得周季安冷落她，不想要她，離了婚連飯都不做給她吃了。

那周季安呢，只知道孩子對自己離婚的行為有點傷心，哪裏想得到，她引以為傲的廚藝才是差一點成為她們母女離心的原因。

都樂老早就想吃了，但是她就是憋着不說，她不要面子的嘛，還好親媽“回頭是岸”的早！這不，僅一碗飯的功夫，她的小別扭已經被喂得服服帖帖了。她舔着筷子，看着空蕩的碗底，有些意猶未盡。

怎麽辦，好想再吃一碗。

不行，再吃小肚子要出來了，腆着肚子太難看了。

可是今天的菜好好吃哦，就這麽下桌了嗎

……

都樂盯着蝦，萬分糾結。

周季安：“再吃點飯嗎，電飯煲裏還有。”

都樂：“那就……再吃一小口！”

好的，就等老媽這句話了，不是我要吃的嘿，是我媽逼我吃的！都樂快速的說服了自己。

都樂吃飯規矩不錯，小口細嚼，但速度卻不慢，周季安看着，心裏十分圓滿，從前攥着自己衣角蹒跚學步的孩子如今也長成了陽光溫軟的大姑娘。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圓滿就僵在嘴邊。她好似明白了，都樂為什麽要端着泡面去辦公室跟她鬧，她多久沒有給這孩子做過飯了，是她失職了嗎，是她失職了吧！這孩子肯定以為自己離婚，也厭煩不要她了。

怎麽會呢，這個傻孩子。

她不知道都銘為什麽要離婚，沒有理由卻鐵了心，她想過很多原因，但都不是，他連離婚都很坦蕩，只是在民政局的門口，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眼神晦澀難言。

周季安突然覺得，她可能真的沒懂過都銘，特別是此刻，看着與他神似的女兒。她抓得住都樂的一颦一蹙，知道她什麽時候快樂，什麽時候哀傷，什麽時候苦惱，什麽時候生氣。但是，都銘，自他十年前突然辭掉穩定的公崗，去南海經商之後，她就不怎麽能看明白了。

傅纾告訴她，樂樂問：愛會憑空消失嗎？她也在自問，他們之間的愛是憑空消失了嗎，因為兩地分居，還是七年之癢？

她想不明白。

她當初，是不是就不應該同意都銘去南海，她放手得幹脆，結果只是讓自己的婚姻形同虛設，也令自己的孩子父愛缺失。如今樂樂患得患失的果，是否就是當年拔苗助長的根？

周季安看着都樂，心緒沉沉，自責得難以自抑：“對不起，寶貝，前段時間……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都樂突然聽到周季安的道歉，先是一愣，擡頭看向周季安，只一眼就被周季安眼裏盛得滿滿的複雜與愧疚吓到了。她之前怎麽會覺得周季安不要她了呢，傅老師說的沒有錯，是她過度解讀了。都樂釋然了，她趕忙堆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拖過椅子湊到周季安身邊撒嬌：“沒關系，媽媽，我知道你很忙，那……你可以做東坡肉補償我嗎？”

周季安聽到女兒許久不曾展現的親昵，陌生又熟悉，自離婚以來突兀在心頭的陰霾終于散盡，她伸手摟緊了都樂，眼角暈開一抹笑意：“嗯，不是一點肥肉都不吃，怎麽突然想吃東坡肉了？”

“就……看着還不錯的樣子！”都樂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想吃，她只是下意識的去尋找自己與傅纾能夠交流的共性。

**

吃過晚飯，都樂拍拍肚皮回了房間，傅纾還是沒有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窗外的風雨更盛了，強勁的氣流吹過高樓間隙，帶來鬼哭狼嚎般的風聲，樓下自行車棚被吹翻的鐵皮屋頂時不時還和聲兩句，都樂看了看試卷上一道道留白一整頁的函數題，突然沒了寫下去的心思。

她拉開窗簾靠在窗邊，外面臺風正裹挾水汽，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窗玻璃，像是曹操的十萬利箭，恨不得穿透赤壁的大霧，一簇簇射進她隐隐有些焦慮的心窩。

都樂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了她才回到書桌前查閱消息。

咦，傅纾已經在半個小時之前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群消息“滴滴滴”地響了一整晚，傅纾的消息也淹沒在了接連不斷的消息提示音中。

都樂興奮的“耶”了一聲，快速地點開了傅纾的對話框。

FS：都樂？

D歪：嗯嗯嗯，傅老師，晚上好！

FS：晚上好，吃飯了嗎？

傅纾秒回了，都樂開心地跳到椅子上蹲着，趕緊敲鍵盤給傅纾回消息。

D歪：吃了，我媽終于良心發現，賞我一頓好吃的了。我發現，她還是愛我的，我決定對她前段時間的冷落“寬大處理”，不跟她計較了。

傅纾扯扯嘴角，這是什麽歪理，別扭的小屁孩，內心戲這麽多。

感情她挑釁校規，頂風作案只是因為覺得季安阿姨沒做飯給她吃，冷落了她？所以說，她的點更多的是在于沒得吃，而不是“父母離婚”的沖擊？

想吃媽媽煮的飯，不能直說嗎，拐彎抹角陣仗搞這麽大，弄得她和周季安還好生研究了半個多月。

現在的小孩，思維都這麽詭異的嗎？

傅纾覺得晚上舅媽勸的那杯酒也有點上頭了，正想着小屁孩的事，對話窗又彈出了兩條消息。

D歪：那你呢，傅老師你吃了嗎？

D歪：臺風天要注意安全哦。你們那兒是不是沒有這種天氣，不能小看它哦，學校都給我們停課了。

FS：嗯，吃了，我在舅舅家，很安全。

FS：确實頭一回見這種天氣，挺奇妙的，你也不要亂出門，在家好好待着。

原來她在溫城有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