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杯豪飲下肚,她遇見痞子夫君

華燈初上,歌舞升平。

今天是林府宴請達官顯貴的日子,場面熱鬧非常。

挑開簾攏,推杯換盞的人群出現在眼前,林落影微微呼了一口氣,低頭望向自己淡青色的裙擺,徐徐向前走去。

衆人的目光齊齊向她投來,須臾沉寂後,是一陣恭維之聲:“林府千金果真是名花傾城啊!”“不知哪家公子能有幸娶到令千金,真是豔羨啊。”

接着,是她父親的自謙之語:“哪裏哪裏,小女已至及笈,卻久居閨閣,實在是林某教女無方啊。”

“小姐,大家都誇你呢!”跟在她身後的丫頭子衿笑盈盈地貼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林落影淺淺一笑,冷哼一聲,十分不屑。她出生時,天降淚雨,雨水猩紅,衆人盛傳她是禍害,至今無人敢娶,這些她都曉得,也都習慣了,又怎會在意這些恭維之聲呢?

“落影,快來,敬諸位大人一杯。”林父沖她擠擠眼睛,端起案上為她備好的清茶,遞了過來。

“是,”落影擡眸,看了一眼父親,卻接過茶杯放回案前,随即端起父親用過的銀樽,自己斟滿了酒,對父親躬身道:“父親,女兒自幼不懼飲酒,如今諸位大人皆是滿了酒,若女兒以茶相待,恐為不敬,還望父親寬恕。”

言訖,她不顧父親的黑臉,轉身面向衆賓客,端起銀樽,先幹為敬。

父親以為,女子當是溫良賢淑,玉軟花柔,一直叮囑她不要在人前飲酒,以免遭人閑話。可她倒是以為,即便她做到了,又能如何,世間男子仍是對她有偏見,況且,她不願因不受閑話,便裝的柔柔弱弱。大家閨秀該有的氣度和端莊,她都有了,這就夠了。

衆人唏噓不已,也有幾個半含譏諷的稱贊聲:“真是女中豪傑啊。”

林父頻頻搖頭,但并未多言。

落影擡起袖子輕輕抹去唇邊的餘酒,對衆人行禮正要下去,卻聽得一個異常爽朗的聲音:“林小姐不但姿色絕佳,氣度也是不凡啊,正是孟某所好!”

此言一出,周遭的嘈雜之聲立即停了下來。

她擡眸望去,只見一個氣度不凡,卻衣衫褴褛的年輕人正向堂屋走來。他一邊旁若無人的闊步而行,一邊色眯眯地看着她笑着,一副放浪不羁的樣子。那眼神,和嘴角勾起的一絲邪魅,看得她十分厭惡。

衆賓客都一臉震驚的看着這位不速之客。林家是梁都首屈一指的富商,坐上之賓都是有頭有臉的仕途官宦,宴會上怎會出現這麽一個穿着破舊的小混混?

況且,這個小混混,如何敢當着林老爺的面,出語輕薄林家大小姐?

衆人大惑不解地望向林老爺,卻見他并無半分愠惱,而是一臉驚愕地端詳着小混混,眼睛都直了。

林落影不解地望向父親,父親林蕭和對無禮之人一向厭惡苛刻,緣何今天對一個小混混如此寬恕?

未及她多加思忖,小混混便大搖大擺地坐到了衆賓客都沒好意思坐的貴座上。

林府宴會,為表身份,每位貴客都會有貴禮與林府相贈。林蕭和疑惑地看了看府中負責記禮賬的門客沈陸永。沈路永面有難色地對林蕭和拱手道:“林公,這位公子說,他所攜之禮過于貴重,非要見了林公才能拿出。”

林蕭和眯了眼睛對來人打量一番,徑自走到小混混身邊,謙和地行了個禮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官居何位,攜何禮相贈?”

小混混擡起頭,也沒有還禮,只朗聲笑道:“在下孟無虞,閑雲野鶴,所攜禮金,無價!”

還立在案前的林落影聽了,心下一驚,只覺能遇見如此大言不慚的人,還真是不容易。只不過,此人說大話說得如此面不改色,還是讓她有些吃驚的。她見過許多身份顯貴之人,他們卻都沒有此人這般震懾人心的氣度。看着他邪魅的嘴角以及坦蕩的目光,她分明感到一絲寒意。

周遭又開始彌漫了嘈雜之聲,直到林蕭和定了定神,再次開口道:“不知孟公子無價之禮何處?”

“我孟某懷揣一顆赤誠之心,欲來此結交人稱重義惜才的林公。”他說着,仍是神态自若,似笑非笑,仿佛周遭的嘲諷之聲與他絲毫無關。繼而又拱手道:“林公,久仰了。”

林蕭和親自斟滿了銀樽,躬身行禮道:“孟公子有禮了。”

林落影難以置信地看着父親,父親與達官顯貴,都只是拱手作罷,卻對素昧平生的小混混行了躬身之禮。這小混混難道有什麽過人之處?

她仔細端詳着他,如果在他這一身破舊的行頭找亮點,那麽只有他身後佩的那把劍了。她識得那劍,那劍名近殷,近則落血之意,當朝許多行俠仗義的劍客用的都是此劍。

孟無虞收起一臉的玩世不恭,恭恭敬敬地對林蕭和行禮:“久聞林公重義好俠,孟某特來結交,還望林公賞臉。”說着,孟無虞幹了一樽酒,終于收起狂妄的神情,露出些許忐忑之意。

“幸會。”林蕭和也幹了樽中酒,和顏道:“孟公子見諒,林府規矩,向來是見禮而待客,若在公子處壞了規矩,怕其他上賓多有嗔怪。還望公子海涵。若是公子未攜重禮,留下墨寶相贈可好?”

“好!”孟無虞爽快地答應道。

衆賓客面面相觑,笑得很不厚道,都以為是林蕭和故意給他難堪,等着看這個小混混出糗給大家解悶。只有林落影知道沒那麽簡單,默默無語地坐到案邊獨坐上,想看看父親到底有何打算。

子衿又與她附耳道:“小姐,老爺這是想給大家找點樂子呢!”

落影對子衿搖搖頭,示意她別出聲。

下人端來筆墨紙硯,呈到孟無虞跟前。他拿起筆來,卻猶疑片刻,沒有動筆。

“許是根本目不識丁吧!”終于,有位賓客忍不住嘲諷起來。這頭一開,其餘賓客也都笑了起來。

孟無虞神态自若,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須臾,他終于落筆,一幅“無價之禮”片刻而成。

寫罷,他将筆随手一擲,朗聲對林蕭和說道:“請林公過目!”

林蕭和小心翼翼地拿起紙,仔細端詳着這幅字。

此時他背對着林落影。

林落影看不清父親此時的表情,她只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背。直覺告訴她,這個小混混,絕非外表看起來這麽簡單。

她起身大步走到父親身邊,也看向這幅字。

這字蒼勁有力,宛若游龍般不羁,卻自含一種無比堅毅而有震懾力的風骨。

原來,孟無虞寫的字是:“待吾成器,許君萬頃。”

簡單的八個字,依舊是如此狂放,配上這令人叫絕的好字,偏偏讓人又有幾分期待與信服。

她禁不住擡眸又看向孟無虞。只見他朗眉星目,長得頗為俊朗。他意識到她的眼神,也看向她,複又是色眯眯的眼神。他嘴角微斜,對她露出痞痞的笑意。他左半邊臉有一只酒窩,酒窩正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借了陽光才看得出。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被一個陌生男子注視,林落影臉一紅,低下了頭。

林蕭和贊嘆道:“孟公子寫得一手好字,果然是無價至寶!”

沈陸永聽了,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他默默回到門前座位上,在禮賬上記下:“孟無虞,禮無價。”

衆賓客紛紛不解,議論片刻後,也不再理會,繼續推杯換盞,相互客套起來。

林蕭和将字收好,對孟無虞說了句:“孟公子慢用,席後詳敘。”便帶着落影回到座位上,招待起其他坐上之賓。

落影靜靜坐在座位上,任由子衿在她耳邊說着一些閑話,只不想多心于此事,卻又忍不住多想,時不時好奇地向孟無虞看去。

衆人開始對孟無虞很是排斥,後來見林蕭和對他禮遇有加,便也不再怠慢,與他喝酒暢談。孟無虞與衆人談笑風生,時不時哈哈大笑,無絲毫拘謹。

他真的只是個“閑雲野鶴”嗎?林落影好奇地想着,卻見孟無虞也時不時看看自己。

每當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都會清朗而魅惑,而嘴角的斜笑又會映出他并不難看而長在酒窩裏的淺疤。

她恍惚間覺得,孟無虞的眼神和笑容,也沒那麽可憎了。

此時,男子的歌舞下了堂,換上一群身姿窈窕的舞女,上臺跳着楚舞。盈盈水袖,舞出滿堂幽香。衆賓客都時不時垂涎地瞥向舞女,卻也裝着一本正經,不談女色。

而孟無虞卻看得如癡如醉,笑意滿滿,絲毫無掩飾之意。時不時還對舞女誇贊幾句。

她對他陡升的一絲好感瞬息全無。

她恍恍神,是啊,自己心裏的如意郎君,是那種俊逸儒雅的白衣公子,她林落影,怎能對如此一個小混混生了好感呢?簡直荒唐。

混混,終究是混混。

她莫名有些失落,百無聊賴地獨自飲着酒,挨到了散席。

起身前,她聽到父親輕聲對孟無虞說道:“公子留步。”

孟無虞淺笑道:“孟某本無意離去。”

落影禁不住回眸又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筆直地站在父親身旁,見她回眸,開口道:“林小姐回眸一笑,傾城黯然。”

落影冷哼一聲,十分嫌惡地離去了。

子衿在一旁竊笑着:“這小叫花子還想攀着小姐這金枝玉葉呢,真是不知好歹。”

“子衿,再胡說。”落影厲聲喝道。

不知為何,想起孟無虞,她總覺得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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