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解晏難得見到莫明朔垂頭喪氣的模樣，一貫搖着尾巴的大金毛此時尾巴都耷拉到了地上。

“死了沒？”

聽見聲音後莫明朔擡頭，表情驚喜：“嗚嗚嗚，小晏。”

在他要抱上來時解晏不着痕跡躲開了，鼻子動了動。

一身汗味。

解晏一根手指抵住他的額頭，語氣冷淡：“有事說事。”

“江潛被班裏孤立了，我已經想辦法緩和了，但好像沒有用。”莫明朔哭喪着臉，将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聽完以後，解晏目光斜睨他：“別人正常，你不正常，大聖父。”

這個評價是有原因的，從小到大莫明朔的聖父行為數不勝數，遇到個騙子他都怕別人要打騙子，來騙他就好了。

完全是地主家的傻兒子，萬幸家裏有的是錢可以讓他大發善心。

“江潛人很好啊，他只是不擅表達，大家沒看到他身上的優點。”莫明朔不同意。

解晏冷笑不想白費口舌，要回班裏，莫明朔又突然叫住他。

“對了，還有件事！”

莫明朔看着眼神涼涼的解晏，表情欲言又止：“前些天動物保護協會給我打了個電話……這次的獎學金你是不是沒有打過去啊？”發現解晏眼裏浮現些許不耐煩，他連連擺手。

“不要誤會，不是責怪你的意思！”說着他臉上有些讪讪的，生怕惹得解晏不快。

“他們來問我說你是不是不打算繼續捐贈了，畢竟之前打款都很規律，這次例外讓他們有些害怕，要是是的話想讓我再和你争取争取。”

“我沒這個打算。”解晏瞥了他眼，早已習慣對方吃力不讨好的行為了，“不過後續的獎學金說不準。”

聽到他的話，莫明朔眼睛又恢複了明亮，突然拉近距離臉幾乎要貼到解晏臉上了。

“太好了！”說着他又想起了什麽，好奇發問，“那獎學金你是要自己留着嗎？”

“自然不是。”解晏想起了那張張牙舞爪的臉，輕笑了一下，“給了一只流浪狗。”

“流浪狗？”

莫明朔不可置信望着他，沒想到解晏現在居然變得那麽有愛心了。

“它現在在哪，需不需要帶去醫院看看，後續的收養問題——”

“現在很兇無法近身，之後抓住我會給他戴上項圈的。”解晏打斷了他的話，看着莫明朔不解的表情，臉上意味深長。

“那你記得注意安全，不要被咬了，實在不行先帶去打狂犬疫苗。”莫明朔不好再說，只是略有些不放心，又提醒，“要是可以去絕育更好。”

解晏點頭，認真思考這種可能性，眼裏興味愈發濃厚。

體育課。

大家都在跑步，莫明朔作為體委在前面帶隊，只有江潛一個人坐在樹蔭裏，帽子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了一個白皙的下巴。

“又來。”

“他什麽時候能消失啊。”

隊伍裏響起幾聲不滿的聲音，他們累死累活跑三千米，就江潛每次都舒舒服服坐着。

莫明朔低咳了幾聲提醒：“老師就在前面看着呢，別說了。”

自由活動以後他去售貨機買了瓶水，咕咚咕咚就灌了大半瓶，突然想起什麽又多買了一瓶。

學生成群結隊玩着，江潛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靜靜坐在那裏，雪白的皮膚透露出淡淡的青色。

“江潛給。”

一瓶水出現在眼前，江潛擡頭，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笑臉。

莫明朔怕他不接還特地道：“上次的口味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次我換了一種，你要不要試試看？”說着眼裏充斥着晶瑩的期待。

有同學看過來，時不時傳來刻意壓低的讨論聲：“快看，明朔又去熱臉貼冷屁股了，江潛他傲什麽傲……”

“你到底想幹什麽？”江潛并沒有領情，語氣仍然冷漠。

“我想和你交個朋友。”莫明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

“我不需要朋友”江潛起身走了，留下一句生硬的話，“你很煩。”

莫明朔拿着水站在那滿是挫敗，完全摸不着頭腦為什麽江潛會怎麽排斥他。

有同學來找讓他加入他們，低落了好一會兒的莫明朔便被拉着去打球了。

一道目光從鴨舌帽射出，在遠處冷眼看着他們。

學校訂的新試題冊到了，在班裏發完後又念了領取名單，莫明朔注意到念到名單的倒數第二個同學就沒了後續，奇怪看向後面。

他記得江潛的名字一般都是在最後一個。

其他人桌面摞了高高一疊，只有江潛桌上幹幹淨淨的，人也不在座位上。

他問了那幾個去領書的同學：“是不是少數了一份，班裏有39個同學，現在只發了38個吧？”

那幾人對視，見是他問也實話實說：“沒少，我們就是不想替那個白眼狼幹活。”

說到這，幾人也是憋了不少悶氣，再次表達了不滿。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誰啊，當初要不是我們班願意接納他，他就得縮着尾巴滾蛋了。你看看這半年他都幹了什麽，冷血搗亂，偷懶享受特權！”

這學期軍訓班主任就領着個人的來他們班，大家見是個臉生的，好奇在隊伍裏探頭探鬧，眼裏滿滿的好奇。

見人一身白身體不太好，看起來有些孤僻，他們也沒當回事，畢竟他們班一向氛圍好就沒有處不好的同學。

後續不斷有人想和江潛搭話，無一例外都被冷漠拒絕了，後續的相處過程讓矛盾徹底激化。

有人去打聽才知道，原來學校為了表現人文關懷，破例接收了一名在特大惡性社會事件中受到心理創傷的學生，收的時候想的都是好處，收了卻不知道把人放哪。

江潛去年就入學了，但不到半個月不适應又休學了，知道的卻清楚是那個班的學生和家長集體抗議，要求将江潛移出他們班。

這不，今年複學了，還特地挑了班級氛圍最融洽的七班。

莫明朔沉默聽完了，下一秒卻沒預料起身。

“明朔你去哪！”

“我去找江潛。”說完他頭也不回消失在門口，留座位上的幾人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這江潛給他下了什麽迷魂藥。

江潛去了教務處，說明了來意。

聞言負責老師眼裏閃過驚訝，倒也沒問，只把剩下的那份給了他。

接過書的江潛臉色平靜，壓根看不出來被針對了後的憤恨。

剛走出倉庫的門口，他不由擡起頭。

“江同學需要幫忙嗎？”莫明朔還沒說話就自來熟接過了江潛懷裏的一疊書，笑着道，“這太重了，我來幫你吧。”

江潛想拿回，不料莫明朔太高，對方一躲他連封面都碰不到。

一路上江潛一言不發走在前面，氣氛有些微妙，所幸很快就到了教室。

莫明朔笑呵呵的：“以後如果還有需要可以叫我，我随時有空。”

江潛默然。

“小晏你先走吧，今天江潛值日我留下來幫他。”

解晏拎着包看着他的背影。

莫明朔還沒進門聲音就響起來了：“江同學，我來幫你。”

聽見聲音江潛看過去，不過幾秒又冷漠轉回頭，拿着掃把沉默掃地。

“你不用裝了，這裏就我們兩個人。”

按理說值日都是兩個人一起的，但是上次那件事以後沒人願意和江潛組合，他就單出來了。

莫明朔像沒聽到，先去擦了黑板又丢了垃圾，最後開始擺桌椅。

他像個陀螺轉了一圈，不一會兒功夫教室瞬間幹淨了。

江潛話堵在喉間，将簸箕裏的垃圾倒進垃圾桶，無視一邊眼睛亮亮的等着誇獎的莫明朔走了。

莫明朔追了出來：“江同學——！”

江潛咻地回頭語氣又快又急，滿是不耐：“你不用虛情假意幫我，我知道你想樹立樂于助人的形象，但你現在阻礙到我了。”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當朋友。”莫明朔急忙辯解。

江潛目光直直盯着他，話裏不帶一絲做假：“我不需要幫助，更不需要朋友，我說得夠清楚了？”

莫明朔不再追上去，看着那道冷漠的背影離去，整個人失魂落魄。

解晏和莫明朔從食堂回來，中途遇到了江潛，莫明朔還沒來得及高興，眼裏的光又暗了下去。

他記得江潛很煩他這樣子。

一邊的解晏敏銳察覺到了什麽，他沒見過莫明朔嘴裏經常提及的江潛，但此時他卻像知道了什麽。

在江潛擦肩而過時，兩人的目光莫名其妙碰上了，皆不動聲色互相打量。

一淺一深，同樣深如寒潭的眼底。

頃刻間，解晏眯起了眼，經過他們的江潛則将帽檐又壓低了些。

莫明朔急忙忙回過頭時，江潛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拐角。一邊的解晏看在眼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他突然來這麽一句，莫明朔癟着嘴：“我才沒有。”

解晏盯着他，語氣很少認真：“他不是你能你樂呵樂呵就能搞定的人，懂？”

憑着直覺，他就知道對方和他是一類人，而莫明朔這種天真到蠢的人，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不懂。”莫明朔是個陽光大男孩，但又出乎的固執，他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到時候別來找我哭。”解晏簡直不想理他。

莫明朔脾氣也上來了：“不來就不來！”

他們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還是哥哥呢，解晏他怎麽能這麽說，都開始嫌棄他了。

解晏心情不太好，附近的人都察覺到了，也不知道是誰惹到了這祖宗。

許立就像是王子身邊最忠誠的騎士，變成花樣哄大少爺開心。

有時候他也受不了對方那龜毛的性格，看似微笑實則令人發怵，但一想到對方的家世，再對上那張雄雌莫辯的漂亮臉蛋，就生不起一點撂擔子不幹的念頭了。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解晏這身份，這臉，還是自己賺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們路上又遇到了文騁，許立可還是記得清清楚楚對方狠狠撞解晏的那下。

要是再來一次，他保不準解祖宗會不會發飙。

別看解晏平時一副懶骨樣，那格鬥術能撂倒兩個壯漢。

文騁注意到解晏了，想起之前的事有些難為情，要他繞路走呢面上又抹不開。

他可不想讓解晏誤以為他怕他。

幾個結伴的同學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會發生什麽，但不想多生事端。

一班個個都是精英，非富即貴，還是不招惹為好。

兩個正主一個比一個臉臭，狹路相逢時陸續停下。

解晏沒心情逗文騁玩，當即冷臉就要過去。不知以什麽姿态面對他的文騁手心冒汗，見解晏過來一緊張就閃一邊去了。

在解晏投以驚訝的眼神時，文騁又點了個頭。

悄無聲息蔓延的硝煙瞬間化解。

等解晏他們幾人離開以後，文騁臉蹭得就紅了，越想越臊得慌。

剛才他不知怎的就下意識讓了路，還點頭，簡直蠢爆了。

“文騁你臉怎麽這麽紅？”

“你和解晏握手言和了啊？剛才我還以為你們要打起來了。”

“沒有的事……”文騁含糊其辭，三兩句糊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