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領走春雨

第37章 領走春雨

數日後, 宣平侯府的馬車果然在午時停在了酒樓門前。溫鸾坐在馬車裏又等了一會,直到宣平侯夫人幾人進了門,她才拎着裙裾慢慢跟在了後頭。這間酒樓她早已包下來了, 所以無論她們坐在哪個雅間,她都能确保自己坐在隔壁。

但她沒算計到的是, 柳雲湄今天竟然也來了。好巧不巧, 二人竟然在門口遇上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警告你,景曜今日不在。”柳雲湄看見溫鸾便開始慌張。

“怎麽每次看見我, 你都這麽緊張呢?我要是沒記錯的話, 從前柳姑娘在侯府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溫鸾笑着搖頭。

“我有什麽可緊張的,只不過是怕你拎不清,總要出現在景曜面前罷了。我家景曜心腸軟,又每每在意名聲,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柳雲湄說話的時候雖然神色篤定, 可語氣卻虛得很。

“你知道我今日是來做什麽的嗎?”溫鸾壓根不想搭理柳雲湄說的那些廢話,而是徑直看向前方,淡淡說道。

“做什麽?”

“我今日,是為了春雨來的。”溫鸾随意地看了一眼柳雲湄,只見她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力。她不屑笑了, 又繼續道:“你以為我真會讓自己一直背着偷盜的罵名嗎?我好歹還想在盛京城繼續待下去呢。柳雲湄, 你在顧景曜和侯府面前演了這麽久的戲, 此刻也該露出真面目了吧。”

“你這話, 我聽不明白。”

“別裝傻了,眼看着你就要獲封诰命, 身份更在我之上,在這個節骨眼上, 我可不打算讓你太痛快。春雨是最關鍵的證人,有了她,你的一切心思就昭然若揭了。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你的诰命還光彩不光彩。”

柳雲湄被她說得攥緊了衣袖,旋即卻又臉色一松,嗤笑道:“你別癡心妄想了。那春雨如今是侯夫人身邊的得力紅人,是你想要就能要來的嗎?只怕一見侯夫人,你就得受盡奚落吧。”

“是麽。”溫鸾淡淡一語。柳雲湄卻以為她沒什麽底氣,腰肢便挺得更加直了。“即便候夫人肯見你,我也不可能會讓她把春雨拱手送給你。溫鸾,你以為你還是當初的世子夫人麽?實話告訴你,侯夫人得知你之前落魄,不知有多高興。而我就不一樣了,侯夫人如今不知對我多好,連今日用宴也執意叫我陪着。”

“那你還真是挺累的。”溫鸾莞爾一笑。

柳雲湄頓時一噎。不得不說,溫鸾戳中了她的軟肋。她甚至覺得自己如今累得都憔悴了不少,反觀溫鸾呢,有數位俊奴在身邊,不知過得多滋潤。

“我累不累與你無關,只是今日,我拼盡在侯夫人面前的面子,也不可能讓你帶走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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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溫鸾細眉一挑,笑得嬌媚燦爛。“那,咱們就試試看吧。”

“我等着你無功而返的可憐模樣。”柳雲湄說着,氣鼓鼓進了酒樓。溫鸾緊跟而去,擇了相鄰的雅間默默坐下來。

秋老虎熱得很,窗戶自然大開,這裏又不喧鬧,自然隔壁的動靜毫無阻擋地傳過來。

“怎麽柳姑娘臉色不太好看似的?”韓氏最先開口道。

“許是早上有些吃膩了。”柳雲湄擠出笑意,顯然沒打算提起溫鸾的事。

“總覺得你的身子不大好。”宣平侯夫人的聲音傳來,裏面帶着疑慮。

“沒有沒有。”柳雲湄趕緊解釋。“只是早膳做得太油了而已。”

“哦。”宣平侯夫人點點頭,又開口道:“你也好好保養,這樣生辰那天才能精精神神的。對了,等生辰那日,你派人把那個溫氏也叫過去,我倒要看看,她那腸子是怎麽悔青的!”

“這……”柳雲湄起初也這樣想過,但後來她又覺得溫鸾是個惹禍精。有了她在,只怕自己連生辰也過不好了。

“我也聽說了,她如今靠着男人有了些小錢。但你不用擔心,陛下已将捐诰命的事交給了曜兒主辦。我聽說,那诰命裏最高的便是正二品,又只有那麽一個缺兒,不僅要看所捐銀錢,更得看看德行本事。我私心想着,這盛京城裏有幾個能比得上你的呢,所以曜兒這回定是要把這正二品給你的。因此到那日,她有些銀子又怎樣,到底是不如你高高在上的。看她對你卑躬屈膝,難道你心裏不解氣嗎?”

“怪不得那日聽雪珠說大哥要在柳姑娘生辰那日送一個驚喜,怕就是這件事吧。”秦筝說話間臉色其實并不太痛快。因為她越來越發現柳雲湄看似好相處實則很是高傲。這樣的妯娌要是再得了正二品的诰命,那自己在侯府可就越發沒地位了。

不過,柳雲湄聞言倒是高興不少。要是真能得到這個正二品的诰命之位,那自己往後可真就不一樣了,一則在姐妹們面前有顏面,二則在景曜面前也有了一席之地,更不必再擔心溫氏能居于自己之上了。想到這裏,她又想到剛才溫鸾提起想要春雨那丫鬟的事,心裏不由得覺得可笑。虧自己剛才還有些緊張,真是想多了,這個溫鸾哪裏有這麽大的本事呢。

另一間雅間裏,溫鸾無奈搖頭。這世道,搶了人家丈夫的女子也能得個正二品的诰命,真是沒處講理啊。不過,她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于是,她輕輕地将手裏茶盞慢慢往桌上一撂,果然,隔壁頓時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

“瞧瞧春雨這丫頭,得了柳姑娘的調,教,真是越來越伶俐了。要是我們萱若閣也有這樣的丫頭就好了。”

提及春雨,柳雲湄顯然很是敏感,立刻哦了一聲不說,還十分迅疾地開了口。“我倒是瞧着萱若閣的丫頭很懂事,不知您這話從何而來。咦,難道說您是見春雨伺候侯夫人伺候得太好,有意讓侯夫人失去臂膀?”

這話說完,果然宣平侯夫人的語氣有些不樂意。“怎麽萱若閣家大業大,還要觊觎我的人嗎?”

“韓氏果然不是老夫人的對手。”鹿兒跟溫鸾對着口型。溫鸾卻笑着搖了搖頭,因為在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提前教過韓氏該如何應對了。

“萱若閣一向懂規矩,連衣裳首飾都不逾矩,今日好端端,怎麽忽然動起了春雨的念頭呢。”柳雲湄的聲音再次暗藏機鋒。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眼前這個韓氏,分明已經站到溫鸾的陣營裏了。她越想心裏越恨,自己可待她不薄!

而此刻的韓氏早得溫鸾授意,此刻半點不懼,反而坐得離宣平侯夫人近了些,壓低聲音說了句話。只這一句話,李瓊之的臉色便已驚變。“你此話可當真?”

“什麽話?”比起宣平侯夫人,柳雲湄顯得更緊張,此刻插嘴問道。

只可惜,沒人回答她。

“您是當家主母,妾身怎敢跟您說假話。春雨丫頭年輕又美貌,老侯爺已經跟我念叨了好幾次了。”韓氏故意唏噓道。

“這……”宣平侯夫人果然臉色微變。她可不想府裏再有一個争寵的侍妾了。

“這是哪裏的話。”柳雲湄眼眸一轉,已經明白韓氏話中的意思,心頭不禁恨得更厲害,只是又不能發作,只好将計就計道:“既然這樣,春雨就更得放在老夫人身邊好好盯着了。”

“柳姑娘到底年輕不經事。這男人啊,盯着是最沒用的。”韓氏唏噓一聲,擡眸看向宣平侯夫人道:“妾身鬥膽,求侯夫人您想辦法發落了那春雨吧。要不然這府裏多這麽個年輕貌美的,于老侯爺身子也無益啊。”

“若非要發落,不如将春雨給我吧。”柳雲湄心頭緊張道。

“給你?”李瓊之的視線在柳雲湄和韓氏之間游走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道:“你到底是外人,不方便料理這件事。我看,這件事不如交給玉婉你去做吧,你最得寵,即便發落了春雨,老侯爺也不會怪你的。”

這話讓柳雲湄臉色一敗,卻讓韓氏心頭一陣歡喜。歡喜之餘,她又暗自佩服起了溫鸾。她還真是聰明,竟對李瓊之的性情脾氣了解得這般清楚。

“這不妥吧。”柳雲湄立刻道。

“是啊,這不妥吧。”韓氏蹙眉道:“侯夫人,妾身在侯爺那雖然得臉,可也過得戰戰兢兢啊。他若是知道我發落了他看中的丫鬟,我在這府裏可怎麽待啊。”

“你放心,有我自,定然不會委屈你的。”李瓊之敷衍一語,又沖着秦筝使眼色。秦筝無奈會意,立刻輕聲開口道:“侯爺固然要緊,可這府裏,畢竟還有侯夫人在。所以,該盡心的時候也得盡心啊。”

“可是……”開口的不是韓氏,而是柳雲湄。她一臉為難的模樣讓秦筝不解,也讓李瓊之不耐。

“柳姑娘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心疼春雨姑娘了。你放心吧,她們這樣的人即便出了府,也能嫁個好人的。”秦筝這樣說着,語氣裏卻又嫌棄柳雲湄不知趣的意思。

柳雲湄何嘗聽不明白,可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春雨落到溫鸾的手裏,于是索性一狠心,擡眸看向李瓊之道:“侯夫人,春雨知道我們府裏的許多秘密,若是這些事被外人知道,只怕是不妥。”

“秘密?”秦筝更加不解了。“我們侯府,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莫不是春雨知道柳姑娘的什麽把柄?”韓氏忽然意有所指地開口,唇瓣凝着冰冷的笑。

柳雲湄看着她,不自覺地便打了個激靈,因為韓氏的笑意裏竟然有溫鸾的影子。她狠狠咬緊牙關,笑意扭曲而不自然。“怎麽會呢,二夫人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替侯府擔心罷了。”

“柳姑娘都把賬目給我們算得那麽明白了,連歷年的窟窿也堵上不少。我們侯府哪裏還有旁的秘密可言呢?”秦筝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便有些惱火。

柳雲湄聞言臉色更加窘迫尴尬,只恨自己如今沒有诰命在身,跟誰都低上一頭。而更可怕的是,溫鸾真的如她所說,竟然真的把春雨要走了!想到自己方才信誓旦旦的模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

而另一邊,領走春雨的韓氏很快在喬樓再次找到了溫鸾。

“她很高興?”鹿兒一臉驚訝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春雨。

“她以為我要把她送給老侯爺……”韓氏撇嘴道。

“真傻。”鹿兒的驚訝變成了真誠。

韓氏附和地點點頭,又看向溫鸾道:“現在怎麽辦?這個春雨,我們要把她送到官府去嗎?”

“不,不去官府。再辛苦你一趟,擇一個好日子,把她送到柳府去。”

“什麽?送到柳府?那不是正中了柳雲湄的下懷嘛!”韓氏一臉不明白。

“我自有我的道理。一會我要帶春雨去一個地方,之後你便可以送她去柳府了。”溫鸾說罷,又随手摸出兩把小金刀遞給鹿兒,低聲道:“把這兩把刀送給捕快陳七,就說是我送給他的禮物。再告訴他,我有件事求他幫忙,讓他務必在那一日留出時間來。”

那一日是哪一日,鹿兒自然知道。便是柳雲湄生辰的那一日了。溫鸾說過,以柳夫子的名望,那一日滿朝文武都會到場祝賀。所以,她會在那一日,為自己洗刷冤屈,再讓顧景曜和柳雲湄追悔莫及。

與此同時,負責入粟捐诰的官員看着眼前的厚厚的十萬兩銀票發起了呆。“這,也太多了吧。”旁邊的副使同樣看得瞠目結舌。

“是啊,這一位是捐得最多的了。只可惜啊,這正二品的诰命需靠德行本事而定,不能光靠銀錢。否則,真該給這一位正二品。”

“這麽說,就只能得個正三品了?”

“嗯。”那官員點點頭,又問道:“對了,昨天顧大人說正二品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是誰?”

“唔,顧大人說如今書市上有一位極紅的女子,名喚扶搖。她所寫的話本字字珠玑,堪稱才情溢溢,聽說她也捐了些銀子。所以,顧大人親自認定,将正二品的诰命發給此女,以此作為對那些自強努力的女子的獎賞。”

“這,顧大人竟不給他那未婚妻子?”

“是啊,我們也納悶呢。不過由此也可看出,顧大人當真不徇私。”

“也罷。那司書局可把那位扶搖的真實身份報上來了?”

副使點着頭,很快遞上來一張名帖。那位主使官員看了看,又垂眸看了一眼手裏的名冊,忽然就呆住了。

“怎麽?”

“這,分明是同一人啊!?”主使官員一臉費解地指着剛剛送來十萬兩銀票的人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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