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長足了臉

第40章 長足了臉

“娘, 那可是聖旨。您質疑聖旨,只怕是要砍頭的。”顧景佑毫不猶豫說道。

“我……”宣平侯夫人語塞了。而顧景佑則撫掌暗笑。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嫂子不一般,今天一看, 果然如此!

“婆母。”秦筝扶了扶宣平侯夫人的胳膊,胸脯輕輕起伏。“大哥怎麽弄的?是故意的嗎?怎麽把正二品的诰命給了溫氏, 這不是明擺着打柳家的臉麽。”

柳雲湄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此刻,她看着顧景曜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苗來了。柳懷愈倒是鎮定些, 可也忍不住沉聲問道:“景曜,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未曾預料到。”顧景曜的目光十分複雜地落在溫鸾的身上。

“那怎麽辦呢?顧景曜。”溫鸾的聲音如擊玉般動聽。“你說,按照禮儀規矩,是誰該給誰賠不是,誰該給誰行拜禮呢?”

“溫鸾!”顧景曜的聲音肅然,卻又無奈。

而柳雲湄,此刻早已被這個消息氣得面色潮紅, 肩膀微微顫動。“母親,她怎麽可能是正二品呢,我接受不了這件事,我不想以後每天都要對着她行拜禮!我不要!”

“安靜些!”原本耐心十足的孫氏這會也變得焦躁起來。不過,今日這種場合, 她不允許自己或者柳雲湄有任何出格之舉。“好了, 先行拜禮再說。”

“我不要!”柳雲湄極度拒絕。

“不可, 今日衆目睽睽, 你不行拜禮,便是公然違逆陛下的旨意。”孫氏緊緊咬着牙根。她何嘗不窩火呢, 可沒辦法,總不能授人以把柄!

“我……”柳雲湄氣得雙眸通紅, 雪白皓齒幾乎要咬碎。但無可奈何地,她被衆人裹挾着,只能對着溫鸾,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這一禮,幾乎讓她尊嚴盡碎。

“起來吧。”溫鸾輕輕擊掌,笑得恣意快活。

宣平侯夫人因身有诰命,倒是不必問禮,可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被自己讨厭休棄的兒媳,竟然是當朝最有名的著書人?也就是說,她的私房錢只怕比整個侯府都多!李瓊之越想越覺得後悔,越想越覺得遺恨,自己怎麽就一時不察,放走了一只藏錢的貔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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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留溫鸾在府裏做個平妻或者妾室,讓柳雲湄大方做個正室,豈不是錢名雙收,兩全其美?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了。既然她溫鸾如此不仁,那就別怪自己不留情面了。

想到這裏,李瓊之底氣十足嘲諷道:“即便你有正二品的诰命又如何!你身犯偷盜重罪,人證物證俱在!只要我向陛下狀告你此罪,你這诰命也不過是昙花一現罷了。”

“是麽?”溫鸾輕聲回應,目光落在花廳外的數道官服身上。在場的衆人,此刻也不無向外看去。

外面,其實陳七也不願意在這種場合過來抓人。可是一則溫鸾給的金條實在太重,二則捕快逮捕犯人天經地義,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走上這一遭。

只不過,他還是低估了今日出席柳府嫡女生辰宴會的達官貴人的數量。此刻一進門,他就開始兩眼發蒙,一時甚至不知該沖誰問禮更妥當。他心一橫,索性面對衆人抱拳道:“卑職參見各位大人,夫人。今日冒昧叨擾,只因有人狀告一位女子誣陷座上溫氏有偷盜之舉,所以要帶這位女子去衙門走一遭。”

“什麽意思?什麽叫誣陷偷盜?也就是說,溫氏不是真的偷盜?”有人抓住了關竅。

“啊?這麽說,是侯府冤枉了溫氏?”“不能吧,侯府怎麽能辦出這樣的糊塗事呢。”

“這不是胡鬧麽。在座的都是朝廷命婦或閨閣小姐,哪裏有你要找的女子。”一位麗色女子站在孫氏身旁,疾言道。

“這……”陳七稍稍停頓,視線落在了柳懷愈的臉上。“柳夫子,您乃當朝大儒,想必不會因這細枝末節的小事而與卑職過不去。今日,卑職有确鑿證據證明此人就在這裏。若您允準,卑職提了人便走,絕不耽誤令千金的生辰喜筵。”

看着柳懷愈惱火而隐忍的神情,溫鸾忍不住挑唇一笑。看來自己還真是找對人了,這個陳七很聰明。

“老爺。”孫氏的眼底閃着猶疑的光。可柳懷愈有些不耐地擡起手制止住孫氏,又看向陳七道:“不知你要提何人?若是我柳府的人,那我們自當提供便宜。可若不是……”

陳七客氣地點點頭。“柳夫子,卑職要提的人是一位丫鬟,名叫春雨。她之前是宣平侯府的人,不過現在,聽說已經被您的夫人扣下了。”

聞聽這話,柳雲湄和孫氏心裏都是一咯噔。而柳懷愈卻橫眉冷對,倏地看向孫氏。“有這樣的事?”

孫氏自然是叫苦不疊的。其實就在一炷香之前,那個春雨還在韓氏身邊。可偏偏自己擔心韓氏要拿春雨要挾自己,所以自己索性将人扣了下來。

而柳雲湄到了這會也終于明白了,韓氏送上門來的不僅僅是證人,更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沒有這樣的事!”孫氏狠狠心,看着陳七道:“你面前站着的,是當朝最有名望的夫子。站在他身邊的,是我未來的女婿,當朝的正一品朝臣!你有幾個膽子敢懷疑我們這樣的人家!”

孫氏篤定的語氣讓柳懷愈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不過,他看向陳七的眼神卻更辛辣了。他想知道,是誰敢在這樣的日子,借一個小小的捕快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這……”陳七果然猶疑了。

溫鸾見狀倒是毫不意外,雪白如蔥的素手輕輕擡起,指着內院的方向道:“人在與不在,查查不就知道了。”

“這是柳府,是你想查就查的?”柳雲湄見母親鎮定,沒有血色的臉龐也緩過來不少,此刻急聲反駁道:“我們柳府百年書香,代代清流,怎麽可能收留一個嫌犯!”

“正因百年書香,才不能被人潑了髒水,毀于一旦呀。”溫鸾笑盈盈地開口,眼眸卻如冰般落在顧景曜的臉上。

他遠山般的眉宇此刻寫滿對溫鸾的不解與猜度。說實話,不知為何,他此刻已經相信了溫鸾。

“顧景曜,顧大人?”溫鸾輕輕呼喚他的名字,用的卻是他從未聽過的陌生語氣。“要不要查,不如就由您說了算吧。”

這一瞬,柳雲湄的心忽然墜入深淵。她很了解顧景曜,如同此刻的溫鸾一樣了解他。他是一個只要見了疑點就絕不會放過的男人。哪怕今日要查的,是他的未婚妻子。

果然,下一刻,顧景曜慢慢點了點頭。他點頭的動作極緩,以至于旁人看來,頗有一種他鬼迷心竅的觀感。

“還是前妻香啊……”有位心性成熟的小姑娘忍不住道。

“他好像真的不願意讓他的前妻被冤枉呢!”

“可不是麽。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誣陷溫氏的人被柳府藏起來了?”

“真的是誣陷嗎?”

“衙門都來了,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要是真的的話,這就意味着……”

“是柳府暗中誣陷溫氏!?”有人一錘定音。

“不會的不會的,我從小就認識雲湄了。她性情溫柔善良,孫夫人更是直爽大氣,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也是。”衆人都被說服了。

“夫子。”顧景曜輕輕開口。“不查,不足以明清白。”

“是,我知道了,那就查查吧!”柳懷愈擡眸看了一眼孫氏和柳雲湄,他對自己的夫人和女兒還是有信心的。

聽見這話,溫鸾懶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至此,她要做的事已經成功一小半了。而這會,闱墨忽然從鹿兒身邊走出來,驀然站在了溫鸾的身後。

闱墨本就生得清隽孤傲,此刻一站出來,自然引得衆人一片矚目。有些不谙世事的少女,甚至輕輕地低呼了一聲。“他和溫氏好配啊!”“是啊,不虧是扶搖,選的男人跟她話本裏寫的一樣清隽孤傲。”

“你們看,顧大人是不是臉色比方才陰沉了不少?”“是嗎?”“是,我确定!他剛才真的看了一眼溫氏身邊的男人。而且,眼神很兇很兇!”

“不應該。你肯定看錯了。聽說與溫氏的和離書是他親自寫的,他怎麽可能後悔。再說了,人家剛才和柳雲湄多恩愛,你也不是沒瞧見。”

“這……”另一個人有些猶疑了。

而這邊,溫鸾和闱墨壓根沒把顧景曜放在眼裏。這兩個人一人擡眸,一人俯身,雖不至于耳鬓厮磨,但瞧上去也是十分親熱的,以至于宣平侯夫人忍不住地跺腳,連聲罵她有傷風化。秦筝雖不吭聲,卻也暗自生了幾分羨慕。

至于衆人時刻關注的顧景曜嘛,他正收斂心思,神色莫名地撚動手裏的一串曜石手串。

唯有雙福離得最近,因此看得出來那原本就有裂痕的一顆曜石此刻隐隐有碎裂之相。

“你也要去?為什麽?”溫鸾一臉不解。

“我能猜到她們把春雨藏在哪裏。相信我。”闱墨沖着她眨眨眼,似一個極有經驗的獵人即将對付一只剛出山的小獸一般混不在意。

“那你去吧。陳七不會攔你,因為以此刻的形勢,若查不出來人,他捕快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溫鸾低聲說道。

“我很快就回來。”闱墨溫柔說着,又把一個硬石般的物件塞在溫鸾白嫩的手裏。溫鸾蹙眉去瞧,才發覺那是一個極精致幹淨的口哨。

“她們若欺負你,吹響口哨便是。”闱墨故作平淡,眉眼卻難掩惦記。

“你多慮啦,才沒人能欺負我。”溫鸾嘴硬,心卻已軟了不少。

很快,陳七帶着闱墨等人去了後院。孫氏按捺不住,借口兵士笨手笨腳要親自盯着,于是也跟去了後院。柳雲湄則就着雪珠的手坐下來,一口接一口地抿茶來掩飾慌張。

唯有宣平侯夫人最鎮定,此刻正蹙眉問着韓氏春雨的事。“妾身本打算今日參加過宴席後便親自把她送回老家的,不曾想一轉身的功夫,這丫頭就不知跑哪裏去了。”

“許是不願意回老家受苦,想法子逃走了。”李瓊之不覺得柳府有什麽必要扣留春雨,更不覺得春雨陷害了溫鸾。不過,秦筝心裏倒是有個疑影。畢竟這個春雨,是溫鸾當初留在侯府的唯一一個丫鬟,而且後來,是柳雲湄主動出言說她可憐,自己才把她安排到婆母這裏伺候的。

或許這裏面真有什麽事呢。秦筝的心裏忽然有了一重小小的希冀。

片刻後,陳七等人回來了。溫鸾都不用往後看,只需看闱墨那過分張揚的眉眼就知道,一定是他幫忙找到了春雨。

可溫鸾鎮定,不代表旁人鎮定。甚至,這花廳裏已經議論如沸了。

“這個丫鬟竟然真的在這?”“看不出來啊,這柳府還真是藏了人。”“這事有點意思,看來真的沒有咱們想得那麽簡單。”

有一位身穿白鶴補服的文官按捺不住,此刻忍不住咳了兩聲道:“那捕快,本官問你,你說這個叫春雨的丫鬟誣陷溫氏偷盜,此事到底是真的有證據,還是說只是你們的懷疑?”

陳七聞言也不隐瞞,略一拱手道:“回大人的話,這位春雨丫鬟只是有嫌疑而已,如今案件尚未查明,因此卑職不敢斷言。不過,既然嫌犯春雨已經到案,那麽卑職會立刻審問于她,想必距離真相大白的時候也不遠。”

“聽說顧大人是大理寺出身啊。”開口的是平煦,他身後緊跟着另一位俊奴扶餘,還有一群溫鸾壓根未曾見過的男人。而這些男人中間還緊緊圍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人。此人頭上罩着黑布,讓人看不清面容。

“這位是……”柳懷愈啓聲,眉眼顯然很是不歡迎。

“回禀柳夫子,我們是溫姑娘的屬下。”平煦姿容明朗,語氣文雅,實在給溫鸾長足了臉。

“還有屬下?”有人驚呼。“可能是喜歡她寫的話本吧。畢竟,這個扶搖是真的很火。”“可是這屬下也太好看了吧,是把盛京城所有的俊俏公子全都搜羅來了嗎?”

“屬下?”宣平侯夫人氣得鼻子都歪了。什麽屬下,簡直是傷風敗俗,簡直是丢侯府的臉!

“母親小聲些。”秦筝看着那黑壓壓的一群男人,忍不住提醒道。“這些人看上去來者不善呢,您瞧他們手裏的劍,還沾着血呢。”

“血?”李瓊之果然不敢吭聲了。

而柳雲湄,則眼睜睜地看着平煦帶着一衆男人站到了溫鸾的身後。“你怎麽來了?”溫鸾有些驚訝,但對平煦身後的那群人卻并不意外。因為就在兩個時辰之前,她已經見識過這群人了。

“你安排的人已經審完了,怕你遭遇不測,所以急着過來。”平煦柔聲說着,然後想取代闱墨的位置,可惜闱墨一臉不羁,紋絲不動。平煦無奈,只好嘆了口氣,搶占了鹿兒的位置。

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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