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再舉高些

第75章 再舉高些

“原來公主也在這裏, 不知太後娘娘可否知道此事？”柳雲湄見了李豫靈先是吓了一跳，随後便鎮定了下來道。

李豫靈早早認識柳雲湄，此刻橫着眼看她, 依舊如從前一般對這位嫂嫂不滿意。“別以為成了側妃，就真的成了我的嫂嫂。”

在皇家的人面前, 柳雲湄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直起腰來。哪怕面對的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我怎麽敢自稱為公主的嫂嫂, 只是今天我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旨意來見溫鸾，公主既然與太後娘娘母女一心, 想必不會違逆太後娘娘的意思。”

李豫靈還想再争辯, 但溫鸾卻知道蘭雲府的規矩，趕緊拽了拽李豫靈的衣袖道：“你先回去吧。若是被太後知道你擅自出門，即便太後不怪罪，蘭雲府也會罰你抄書百遍的。”

“那你怎麽辦……”李豫靈不是看不出來，柳雲湄此刻對溫鸾是滿臉的虎視眈眈。

“我不要緊的。”溫鸾沖她笑了笑，心裏卻忽而想起顧景曜方才派人送來的那張信箋。他不會無緣無故寫出那樣的一句詩……唯一的解釋是……

“你先走吧。”溫鸾想到關竅, 越發放下心來，看着眼前的柳雲湄笑吟吟道：“不知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見她不怕，李豫靈多少放了心，警告地瞪了柳雲湄一眼，才揚長而去。

“你還真是會籠絡人心。”望着李豫靈的背影, 柳雲湄頗是不滿。不過, 想到自今日起溫鸾終于落到了自己的手裏, 她心中終于還是放下了那點子窩囊氣。

“太後娘娘旨意, 溫氏身為女官，照顧名卉不利, 着命我自即日起，親自教導。”柳雲湄的聲音越吊越高, 直到說到最後兩個字，她的視線如刀子一般猛地刺向了溫鸾的臉。

柳雲湄本以為溫鸾會畏懼或緊張，沒想到人家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好，我知道了。”

“這位夫人大約還不知道宮裏的教導手段。”被太後娘娘安排過來的精奇姑姑湊在柳雲湄耳邊說着。這句話頓時逗笑了柳雲湄。

想想也是，溫鸾沒經歷過宮裏的苦楚，此刻自然不覺得害怕。

“收拾好你的東西，即刻便随着雲妃娘娘走。”精奇姑姑厲聲沖着溫鸾道。

溫鸾穩了穩呼吸，擡眸看向柳雲湄平淡道：“不知雲妃娘娘可否通融一下。今日山東巡撫送來的這些花草非比尋常，乃是太後娘娘給先皇陵墓所準備的。後日便是侍衛們護送花草前去皇陵的時候，若是今日選不出來，那麽只怕會耽誤大事。原本，這個活計也不止我一人在做，可教我的那位姑姑偏巧病了，所以此刻能選出花草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人了。”

“你的意思是，此刻不能走？”

“是的，若要走，至少也要等到明日一早。”溫鸾說着，擡眸看了看柳雲湄的臉色，見她只是有些猶豫，便知道這事還有商量的餘地，于是愈發俯下腰身，盡力以卑微的姿态道：“還望雲妃娘娘寬宥，我怕，怕這件事也沒做好，到時候太後娘娘會更加生我的氣。如果，如果再連累了你，那就更是我的罪過了。”

難得見到溫鸾如此卑躬屈膝的一面，柳雲湄心裏不知有多暢快。又想想太後如今去了安寧行宮走不開，自己的确不急着磋磨溫鸾。索性還不如辦好這件事，免得太後忙完之後想起來，再對自己不滿意。

“可是……”

“若耽誤了什麽時間，太後娘娘怪罪下來，一切全是臣女的不是。”溫鸾立刻搶在柳雲湄面前道。

“既然如此，那好吧。不過，我在宮裏也待不了太久，所以明日一早，你需立刻跟着這位萍姑姑去立教局，若有延誤，即刻發落！”

“是，臣女牢記。”為了将即将到來的厄運推遲到明日，溫鸾此刻神色恭敬到了極點。果然，柳雲湄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尊大佛，溫鸾這才慢慢地坐下來繼續整理那份禮單。其實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急中生智的主意到底是否正确。但眼下，也只有這樣賭一賭了。但願，她和顧景曜是真的有一些默契在身上吧。

随後，草草選了最後幾株花草，溫鸾準備想辦法去小廚房那邊弄些好吃的。還好，這裏的宮人不知道太後不待見自己，因此只要花了銀子，就能收獲不少善意。今日，她準備給自己用銀子多買些好吃的，畢竟明天就要換地方面對精奇姑姑的手段了，今天不吃好睡好可萬萬不行。

然而，就在她剛剛打定主意要往下人們的小廚房走的時候，沒想到竟碰上了王婉的妹妹王盈，她父親正是王将軍的胞弟，只是并無從武，而是做了一名尋常的禮部官員。

“原來是溫家姐姐。”王盈笑了笑，手中抱着厚厚的一摞文書。她是負責太後書房的大女官，也是女官之中品級最高的人。也正因如此，王盈一直十分忙碌，幾乎與溫鸾從來都沒有說過話。

溫鸾聞言連忙俯身問禮，嘴裏也淡淡客氣了一句。“王姑娘辛苦。”

“我不辛苦，不過是書面上的事，最多也就是眼睛有些花罷了。反倒是你，素日和這些草木打交道，少不得要彎腰俯身，只怕會腰痛呢。”

溫鸾沒想到王盈是這般明朗大方的人，心裏不由得多了些好感，于是點點頭道：“是有些腰酸，所以正要去小廚房打點些肉粥補一補，王姑娘可要用些什麽，我順道就安排了。”

“那正好呀，我想吃豆面卷點心了，勞煩溫姑娘安排一下吧。”王盈說這話，笑着聳聳肩道：“喏，不讓姐姐白跑，這有一張霜降圖，是我閑來塗鴉的，就送給姐姐吧。”

而後，還沒等溫鸾反應過來，王盈已經将一卷畫軸遞到了她手上。

王盈這般自來熟，實在是溫鸾沒有想到的，但此刻的她惦記着明日應付柳雲湄的事，一時也沒有多想，只是随手将那不過三寸有餘的畫軸收起來，便徑直去了小廚房。

不得不說，宮裏的小廚房，哪怕只是給女官和大宮女們準備的，也十分精致可口。就着鮮香爽口的醬菜，溫鸾足足吃了兩碗軟爛香甜的雞絲肉糜粥，又用了一塊什錦點心，這才滿足地開始收拾行李。

事實證明，這一夜的晚膳多用些是對的，因為次日一大早，那位名喚萍姑姑的精奇姑姑便親自來到了女官們的住所，點名要找溫鸾。她的聲音極大，害得同屋的幾位女官都被吵醒，個個眯着眼睛埋怨溫鸾。溫鸾也不能說什麽，只是無奈地說了句抱歉，便苦笑着抱着行李出了門。

臨了，她沒忘了把大夥夜裏用的油燈拿到外屋去，重新灌上一壺全新的麻籽油。

出了門，精奇姑姑上下打量了溫鸾一番，見她衣着整齊，容色煥發，心裏不由得暗暗稱奇。自古要進立教局的人哪個不雙腿打晃，沒想到這一位卻是個膽大的。不過，大約是沒見過世面或者是沒心肝吧。那姑姑沒有多想，冷笑一聲便帶着溫鸾往六局所在的地方去。

這是溫鸾第一次到立教局，進了門便有一股潮濕而陰森的氣息湧來，讓她心頭一陣憋悶。而後，繞過影壁，她發覺整個立教局被分為兩部分，一半用來做活，一半用來施加刑罰。很不幸，溫鸾屬于後者。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大約因為柳雲湄矯情，所以她并未被安排在刑具皆全的暗室裏，而是被單獨丢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房間。

這個房間大約是臨時收拾出來的，只有屏風另一頭幹幹淨淨，而她所在的位置卻是又髒又亂。不用猜也知道，屏風那邊衣着明麗，側身而坐的人一定是柳雲湄。她甚至不需開口，精奇姑姑便沖着溫鸾的膝蓋窩踢了一腳，而後逼着溫鸾跪在了地上。

跪自己的仇人對溫鸾而言并非易事，此刻的溫鸾，只能勉強用且看後報四個字來安慰自己。可現實甚至容不得她多想，那精奇姑姑便舉着一柄燭臺遞到了溫鸾面前。

“雲妃娘娘要用早膳，你且當個人肉燭臺吧。用手托住了，不能讓蠟油滴到地上，否則便要再加一柄燭臺。”

溫鸾蹙蹙眉。這燭臺又細又小，若想蠟油不滴落地上，就只能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牢牢接住。果然，這立教局的門道還真是刁鑽。

像是看透了溫鸾的心思，竹林山水屏風後頭的柳雲湄慢慢開了口。“這是個開場罷了，溫氏，後頭的招數還多着呢。”

“再舉高些！”那精奇姑姑對着剛剛接過燭臺的溫鸾道。“這是雲妃娘娘給你機會，你可莫要想差了。我若是你，就趕緊想想雲妃娘娘想從你口中知道什麽，再想想怎麽能讨雲妃娘娘高興。沒準啊，娘娘對你的答案滿意，就能廣施恩惠饒了你呢！”

“萍姑姑說得不錯，溫鸾，咱們畢竟是老相識了。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太後娘娘想知道京城的布防如何。顧景曜既然什麽都不瞞你，那麽我猜你是一定知曉的。還有，你要想想辦法，怎麽樣能讓顧景曜為我們所用。這兩點若你都能做到，那也就不用受這樣的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