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不許你走

第76章 不許你走

柳雲湄雖然如此說, 但實際上她并不希望溫鸾太早地向太後娘娘靠攏，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她就沒有磋磨溫鸾的機會了。

“京城布防是大事, 景曜怎麽可能會跟我說起。至于讓他為太後娘娘所用，我倒是能竭力一試。”溫鸾随口敷衍着, 眼眸看似低垂, 實際上卻一直在尋找一個機會。

這個答案并不能讓柳雲湄滿意，她冷冷一笑, 看着身邊的精奇姑姑道：“我早就與姑姑說過了, 這個溫氏奸險陰猾，可不是好對付的。那顧景曜對她情深似海，什麽事都不會瞞着她。這布防圖就算她未刻意知曉，也一定窺得一二。姑姑，有什麽手段只管上吧，否則還真是撬不開她的嘴。”

“是, 奴婢知道了。”那精奇姑姑是太後安排過來的，自然把這回的事當成了立功的機會。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便撸起袖口往溫鸾的方向而去。

溫鸾咬了咬牙，看上去滿眼都是惶恐，實際上卻早已打定主意。她今日, 可是半點委屈都不打算受的。于是趁着那精奇姑姑去旁邊的桌案上取竹簽的空檔, 趁着柳雲湄俯身喝茶的機會, 她一把扯下了衣裙下昨晚草草縫上去的一塊厚棉布, 又用手中燭臺向上一燎，見火勢騰得竄起, 她立刻将那棉布裹住燭臺狠狠丢向屏風後頭的一處高臺。

之所以選擇那處高臺，是因為那裏有三四個不要的桌案長椅堆在底下, 因此若想滅火，是要費一番功夫的。更要緊的是，那裏還有一些油氈篷布，也是極易燃的。

“你在做什麽？”柳雲湄這會反應過來，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因為那火舌已經在短短一瞬間飛卷到屏風跟前，火光幾乎能映得人面通紅。

“雲妃娘娘，是桐油氣味！”

“錯了，是菜籽油。”溫鸾不慌不忙地将手上的油漬擦拭幹淨，冷冰冰道：“我今早特意往自己的裙子上澆了整整一壺，怎麽，你們都沒聞到？”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責罰麽？休想！”柳雲湄咬咬牙，看着身旁的精奇姑姑道：“快，扶我出去。”

精奇姑姑也是愛惜性命的，這會聽見這話立刻便扶上柳雲湄向門口的方向奔去。而溫鸾則因為距離門口的位置遠一些，因此稍慢了一步。

沒想到，柳雲湄走到門前，竟然不忘了回頭關上房門。“雲妃娘娘？”那精奇姑姑雖然惱火溫鸾的沖動，但也沒想到這柳雲湄竟然能把溫鸾反鎖在門裏。

“她自己找死，就說她被木頭砸傷了腿腳，因此火火燒死了。姑姑可記住了？”

看着柳雲湄眼底的精光，那萍姑姑怔了怔。而這會，門裏的火光幾乎能透過窗戶上的明紙映出來。那萍姑姑糾結了一番，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老奴記住了。”

柳雲湄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皮笑肉不笑道：“姑姑只要與我口徑一致，我自然不會虧待姑姑。可姑姑若是說錯了話，或者是辦錯了事……我記得姑姑府上還有一位小孫兒吧。”

那萍姑姑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底細已經被調查得清清楚楚，此刻不由得失去了最後一絲抵觸。“好，我知道了。”她眼睛一眯，發狠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拖延些時間，免得那些人過來救火。”

“二門！”柳雲湄沖着另一個方向努努唇。萍姑姑點點頭，立刻動手上前将二門也拴住，一邊拴一邊還沒忘沖着前來救火的人喊着：“我這就開門，這就開門！”

至于身後的那些人，柳雲湄并不擔心，因為這裏是關押立教局犯錯宮人的地方，那些人的門都各自鎖着，而且都在這個房間的對面，火勢既一時燒不過去，那些人也無法出來營救。

“這樣也好。她不願意在我手上吃虧，終究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哼，真是自作聰明。”柳雲湄蹙眉望着死命砸門的溫鸾，心中暗自暢快。這一次，終于能徹底擺脫這個女人了。

“把門守住了。”柳雲湄回眸看了看撐在門前的萍姑姑，低聲道：“就說門栓壞了。”

萍姑姑咬咬牙，正要點頭，忽然便覺得有些不對。因為外頭的喧鬧似乎肅靜不少。

“雲妃娘娘……”她心中一慌，回眸看向柳雲湄。沒想到，就在這會功夫，忽然一柄長劍順着門栓的縫隙刺入，正好穿透她的衣衫，險些便刺穿了她的胳膊。

“呀！！”萍姑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好半晌都沒緩過來。而就在這會，那長劍已經将門栓挑開，與此同時，門中走出來一位俊逸偉岸的男人，他神色焦急，眉眼盡是冷冽。

“顧景曜？你怎麽？”柳雲湄說着，忽然便明白過來。今日，是顧景曜當值的日子。溫鸾便是用這種手段，引來了顧景曜！這兩個人，還真是有默契！

“卑職奉命救人，還望雲妃娘娘見諒。”顧景曜極其淡漠地說完這句話，便沖着身後擺了擺手。衆人立刻各自拎了水桶等物上前滅火。而顧景曜自己，則早已披上了辟火衣，不等屋裏火勢變小，便徑直沖了進去。

柳雲湄見狀不由得暗暗祈禱，只盼那溫鸾這會早已燒死了。

可惜，不過片刻，她便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因為溫鸾非但沒有燒死，而且竟然安全無恙！

“還好，我今早出門前就把衣衫全都打濕了，又特意在外面又多穿了一層，所以并未有事。”溫鸾一邊說着，一邊取下了掩住口鼻的手帕。

“該死！”柳雲湄氣得跺腳。她只恨自己不察，竟然沒注意到溫鸾不僅帶了浸滿菜籽油的棉布，而且還在裏面另外穿了一套潮濕的衣物。

“我們先出宮去，你要趕緊換一身衣裳才行。”顧景曜蹙眉看着一身濕漉漉的溫鸾，忍不住将自己的氅衣輕輕為她披上。

這會，那萍姑姑總算反應過來，拉着柳雲湄竊竊私語道：“雲妃娘娘，救人也就罷了，怎麽能說帶出宮就帶出宮呢。”

“不錯。”柳雲湄得她提醒，立刻驚醒過來，伸手攔在顧景曜面前道：“站住！她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女官，豈是你一個外臣想帶走就帶走的？”

顧景曜能進來，自然早有準備。此刻他輕輕将溫鸾護在身後，懶懶擡眸道：“本官司皇城守衛，如今宮中起火，本官自然要将相關人等帶走調查。對了，還有雲妃娘娘身邊這一位，也要随本官一道走。”

“有什麽可查的？兇手正是你身邊的那一位！”柳雲湄指着溫鸾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更要将人帶走了。”顧景曜嗤笑一聲說道。

“你！”柳雲湄氣得發怔！這個顧景曜竟然給自己挖坑！“即便如此，也該宮事局主理。何況太後娘娘還有事情找她，本王妃奉太後娘娘之命，今日決不許你将她帶走。”

“太後娘娘的事，不過是後宮之事。而溫氏放火，此事已經威脅到陛下的安危。此事，便是政事。政事與後宮之事相悖，應當先行料理政事。難道說，雲妃想替太後娘娘行僭越之權嗎？”顧景曜逐漸擡高了語氣。

顧景曜這樣大的一頂帽子扣上來，柳雲湄頓時不敢吭聲了。她知道太後娘娘必定不能接受顧景曜帶走溫鸾，可她也實在擔心，太後娘娘會更在意顧景曜所說的僭越之事。柳雲湄越想越覺得猶豫，而顧景曜則趁着她心神不定的機會冷冷道：“來人，把這個刁奴帶走。”

“憑，憑什麽？”精奇姑姑結巴道。

“就憑方才這邊起火，你一直遷延猶豫，不肯開門放人！本官懷疑你與縱火一事有關，因此要細細查問。來人，帶走！”

“雲妃娘娘，雲妃娘娘！”那萍姑姑怎會看不出來顧景曜是要給溫鸾出氣，可她實在找不到可信的理由。方才的猶豫，騙騙那些下人還行，騙顧景曜這種上官，簡直是玩笑。

“顧景曜，你真是瘋了，連太後娘娘的人手都要帶走！？”柳雲湄不敢與那些威風凜凜的侍衛争辯，只能看着顧景曜質問。

對于這種話，顧景曜甚至連回答都不屑。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神色癫狂的柳雲湄，輕輕握住溫鸾的手，漫聲答道：“雲妃不妨告訴太後娘娘，鸾兒的命，我顧景曜保定了。另外，今日的事，還沒完。”

從他冷漠深邃的眼眸裏，柳雲湄看見了一絲殺意。她被吓得一個激靈，随後才勉強鎮定下來道：“說大話誰都會。別忘了你如今是什麽身份！”

“咱們走吧。”顧景曜不再答話，而是愈發心疼身體微微發顫的溫鸾，徑直帶着她走出了立教局。

徒留柳雲湄站在原地，氣得目眦欲裂。“太後娘娘不會放過你們的！”她抓狂喊着，卻無一人理會她。

出了宮門，鹿兒早已等候在馬車上。許是猜到了她會弄濕衣衫，鹿兒已經額外準備好了一套幹淨的衣衫，連暖爐也生得極旺。換過衣衫，又吃了蜜棗茶，溫鸾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想到顧景曜仍在候在外面，她趕緊把人叫了進來。

“柳雲湄一定出去傳消息了吧，太後這會肯定在大發雷霆。”溫鸾說着話，輕輕遞過一張帕子，讓顧景曜擦手。

“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想到你在宮裏，我一刻都呆不安生。”顧景曜随口回答。

“我又沒事……”溫鸾壓低聲音慢慢道。“你遞了碧海青天夜夜心……這是寫嫦娥後悔之句。能讓你後悔的事，大約是和離吧。今日，正好是咱們當初成婚的日子。所以我猜，今日你能想辦法入宮。”

“自從和離後，每日都在後悔，後悔當初不察，後悔自己的蠢笨……”

溫鸾不想與他繼續這個話題，便淡淡岔開道：“那太後娘娘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已經去找過柳懷愈了。”

“找他？為什麽要找他？”

“因為要給他最後一個機會。”說着，顧景曜将昨日上午之事慢慢說給了溫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