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誠心獻“寶”消恩怨
誠心獻“寶”消恩怨
崔雲璋聽了也不明所以,道:“他來做什麽?”
“盛王殿下說,前陣子身體不适未能到訪,這幾天好全了,拿了些小孩兒的玩意兒特來拜年。”
“鬼扯。”燕衡輕哼一聲,混在濃重鼻音裏顯得略微滑稽,“誰家年過十五還來拜的?”
也只有黃鼠狼了。
家丁大氣兒不敢出,只小心翼翼道:“那王爺要不要回絕了?”
燕衡想了想,先按住不應,對崔雲璋道:“你拉着昴兒出去遛遛彎,天黑後回來。”
以前“父子倆”還一桌吃飯,但這幾天燕衡忌口頗多,總不能苦了小孩,就給他單獨開了一個小竈。現在估摸着也吃完了。
崔雲璋意會,猜測道:“王爺是怕——”
燕衡開口打斷:“你覺得呢?”
前兩天燕晁剛出那種醜事,雖然并未傳出緋言緋語,但抛屍那樣的大動作多少會驚動燕晟那邊。
與此同時,還會給那些心照不宣的人一個警醒。
尤其是燕衢。
燕衡心知,燕衢定然知曉燕晁的一舉一動,而且多少旁敲側擊過。否則燕晁這樣的足以驚動整個大楚的花邊轶聞,怎麽會一點風聲都沒有。
不管燕衢再如何恨鐵不成鋼,燕晁也是大楚明面上的太子,他是除開燕晁本人最不希望聽見這個傳聞的人,畢竟事關皇家顏面。
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燕晁會一直提心吊膽防着燕晟,把人看得這麽緊。畢竟如若哪天他醜聞盡出,燕晟這個一身正直的清高君子可就要翻身在其上了。
而且,燕晟大張旗鼓地找上燕衡,就是故意的。他這一行傳出去讓燕衢燕晁父子倆聽了,指不定又要想些什麽。
“只要不威脅到我頭上,他兄弟二人的争執我向來不參與。”燕衡思忖道,“燕晟從不同我走動,只怕此次是看準了什麽來的。”
燕晟就是算準了。
他就是知道這一趟會引起好多人的猜忌,讓人先驚慌起來,等到坐不住自然會有更大的亂子。
他更是算準燕衡指定不好說動,所以他把矛頭指向燕昴這個黃毛小兒。
若是燕晟想趁此機會燕衡拉近關系,從燕昴下手,是最好最便捷的選擇。
好聲好氣好吃好喝哄着,小孩子沒戒心,說不定真能養出什麽兄弟情誼。說難聽點,以後出了個小內奸都不知道。
況且,燕衡不想讓燕昴卷入這些紛争中,他自己都攪不清楚,何必再牽扯這些無辜人呢。
崔雲璋前腳走後,燕衡才讓人把燕晟放了進來,動身去了前廳迎客。
他腳程慢,特地晚了燕晟兩步,進了前廳後一眼就瞧見跟前那位劍眉星目、眉間和輪廓與燕晁有三分相似的的青年。
燕衡揣着湯婆子作禮,客氣道:“盛王殿下勿怪,臣這幾日貪懶了。”
“無妨。”燕晟無意掃了兩眼他左右後方,歸于平常,“我聽小皇叔的聲音,可是病了?”
燕衡示意他坐下去,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見又一個家丁匆忙趕來,道:“王爺,有客前來。”
燕衡眉梢不自覺一揚,他府裏平時冷冷清清的,怎麽今天一個接一個下餃子似的來了。
而且這個節骨眼上誰會來拜訪他?總不能是燕晁吧。
燕衡問道:“誰來了?”
“謝承闌謝将軍。”
來得好來得好,燕衡心裏道。
算得上是救星了,不然回頭那些個人問他和燕晟私下往來聊了些什麽,他如實不如實回答是一回事兒,那些人信與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會兒謝承闌來了,也算有個人證。不然此次還真得吃了這悶虧。
燕晟動了動唇,明顯想說什麽,燕衡假裝看不見打斷他,對着家丁道:“請進來。”
等家丁跑去請人後,燕晟才道:“不知小皇叔今天竟請了別的人來,此次倒是我冒犯了,不如我先回一步,改日再——”
“都是一家人,盛王殿下同我客氣什麽,那謝副都護是我剛結交的朋友,剛好你也認識認識。”燕衡好整以暇撐着扶手,臉上帶笑。
還是別改日了,他今天非得拐着彎把話說清楚,一次就夠難應付了,可別再折騰好幾次了。
謝承闌進來時一臉肅容,整個人繃得緊。他懷裏還抱着個什麽東西,将外披氅衣頂得老高,看上去十分別扭。
不知是不是錯覺,燕衡總覺得這人走路不似往常輕松。
謝承闌見到燕晟的那一刻頓了頓,反應過來後當即給人行了禮。
他雖然不多在王都中待,但燕晟的面還是見過的。
燕晟沒什麽動作,倒是燕衡先開口問道:“謝兄今日怎上我這兒來了?”
他這會兒好聲好氣的,謝承闌還有些不可思議。這人前兩天才說要殺了自己,仿佛那番話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來過好幾次了。”謝承闌抿唇片刻,沒接話了。
燕衡聽出他話裏意思,看來都被人攔了。
燕衡并沒有多意外,只道:“那謝兄跑這一趟是為了?”
謝承闌幾番猶豫,擰巴道:“獻寶。”
燕衡壓下眼底的幾分好奇,勾唇輕笑,沒等他開口問,一旁的燕晟趁機道:“不如——”
“無妨,我們聊完再讓他獻。”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燕衡都沒給謝承闌個座,慢悠悠扭頭轉向燕晟,“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燕晟拉回思緒,再一次打消了此時離開的算盤,道:“皇叔的聲音……”
“是,病了兩天,”燕衡瞭一眼站得挺直的罪魁禍首,狀似無所謂,“請人來瞧過,好得差不多了。”
謝承闌蹙額無言,就立在廳堂中間,跟個樁子似的雷打不動。
燕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還道:“這幾日寒風愈烈,我前些日子也着了這妖風一道。我吃的那個方子還不錯,今日回府後便着人送來,小皇叔也可以試試。”
“是嗎?”燕衡狀似欣喜,“那便先多謝殿下了。”
“對了,”燕晟仿佛才想起什麽,驀然擡頭,言語裏故作不經意,“燕昴弟弟如何了?怎的今日不見人?我還帶了好些稀奇玩意兒給他呢。”
燕衡聽了卻不作聲,好半晌才長嘆一聲,擺了擺手,思慮道:“想來花丹舫那件事殿下也有所耳聞。”
燕晟自然不願意提起和解霁昭的事,只道:“可是燕昴弟弟被欺負那日?”
“正是。那日之後,昴兒便不喜見外人。”燕衡又是一聲嘆息,“以後殿下,怕是難以見到人了。”
燕晟拳頭輕錘桌子,切聲道:“那怎麽能行,請了太醫來瞧過沒?可看出什麽毛病了?”
“心理上落了病根,一時間無法适應,尋常藥不管用,只有他自己開導自己了。”燕衡盯着地面,一臉惋惜,“若是哪天昴兒想同人打交道,開始稀奇外面了,我差人第一個把話帶到盛王府,如何?”
燕晟也不傻,這還沒到談到燕晁那件事,燕衡就迫不及待把話攤開說了。他也不再自讨無趣,只得靜等下一個時機了。
再沒聊兩句,燕晟借口要走,燕衡自然也不再強留了。
直到此時,燕衡才有心應付跟前那直愣愣的樁子。
“謝兄站着做什麽?”他撐着腦袋,似有些頭疼,眼神落到旁邊的椅子上,“我能在這上面給你放釘子?”
謝承闌不和他嗆聲,朝着他目光所在慢慢坐下,只道:“王爺為何要撒謊?”
“活得更容易一些而已。”燕衡不明意味一笑,“謝兄啊,別看我身在岸上,這朝中水,可比上江河的水還要深。”
謝承闌看着他,道:“王爺當着我面這麽說,就不怕謝某出去說些什麽?”
“随便你。”燕衡可謂放心得很,安心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甚至還大放厥詞,“哪怕你這會兒追出去拆穿我說的那些,盛王殿下也只會裝糊塗。”
謝承闌不置可否。
他無法辨別燕衡這樣的舉動活得到底是更容易了還是更複雜了,他只知道,這麽活一輩子肯定會很累很累。
朝裏的事他從不參與,至于各種深謀盤算、爾虞我詐,他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的。
“我不會去拆穿你。”謝承闌将懷裏抱了一路的東西安置到小方桌上,是個陶瓷罐,還隐隐發燙,“這就是我要獻的寶。”
“這是什麽?”燕衡疑惑接過,“酒?”
謝承闌朝着罐子擡下巴:“王爺打開瞧瞧。”
燕衡視線平靜神色如常,手指在瓷罐外若有若無點了點,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放到罐蓋子上。
一打開,一股醬香味撲面而來,熱騰騰的煙氣兒緩緩竄出來。
濃郁香味的無時無刻不在刺燕衡的激舌尖味蕾,他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隔着煙氣兒他看不清裏面的東西,只知道是個燒的個什麽菜,只得擡起疑惑的眼睛,看向謝承闌。
謝承闌介紹道:“紅燒大鵝。”
燕衡吝啬誇贊一句:“聞起來不錯。”
“上元節那晚,是我失手之過,布莊後院那次,也是我對不住你。”謝承闌語氣是不多見的緩和,揉進了幾分誠摯,“我無意與王爺樹敵,都城我并不多待,所以,自然也不想牽扯過多的恩恩怨怨。若王爺大量,那些事情能一筆勾銷,便再好不過。”
“謝兄這話說得倒是輕巧。”燕衡動作緩慢蓋上了罐子,低頭笑言,“這脖子要斷的人不是你、忍受皮肉之苦寒水浸身的人不是你、燒了兩天起不來的人也不是你。”
他口吻調侃道:“人家還道一個巴掌一個甜棗,到我這兒便成了四五個巴掌換一個甜棗,怎麽着也說不過去吧?若是你一罐子大鵝就将我打發了,本王這身價豈不是太便宜了點?”
謝承闌也不惱怒,正色道:“那王爺以為如何?”
燕衡語氣輕松道:“你要了我快兩條命,我只取你一條,不過分吧?”
謝承闌暗沉視線落到他身上,默了好久才開口道:“王爺執意要我死?”
“倒不是我執意。”燕衡把罐子推向他,聲線平靜,“有些事情說得太清楚就沒意思了。”
謝承闌琢磨了會兒,将信将疑道:“王爺這話,可是要我項上人頭之人另有其人了?”
燕衡故作一笑,道:“我沒說過這話。”
謝承闌清楚他的意思,也不和他多做拉扯。
他反手把罐子推還給燕衡,道:“這大鵝是我昨日去西街畜生場挑的,炖了一個時辰才好,用的也是最好的菜料。王爺留着補身體吧。”
“補身體歸補身體,”燕衡輕輕一笑,“一筆勾銷什麽的,謝兄就別提了。”
他忽地一頓,蔑聲道:“畢竟,這是你欠我的。”
謝承闌不意外道:“王爺說話還真是一點不做掩飾。”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這套說辭只對你而已。你我間,”燕衡舒了口氣,神色不變,“誰說得更直白難聽呢。”
謝承闌不多待,起身拱手道:“那王爺好生休養,謝某就先回了。”
燕衡打開罐子扇了扇味,眼也不轉,慢聲道:“不送。”
等再不見謝承闌人時,燕衡才換上了一副沉容。
他招來崔欠,拍了拍罐子,道:“拿下去驗驗,有沒有放什麽不該放的東西。”
崔欠人剛退下,燕衡屁股都沒挪一下,山虎猛地闖進來,一副氣兒還沒喘勻的樣子。
燕衡一副習慣了的模樣,呷口溫茶不看人,道:“急什麽?你怎麽每次都這副模樣。”
山虎擺手,捂着胸口大出了一口氣,哽道:“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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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