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突逢意外惹計亂
突逢意外惹計亂
“我的好皇兄早發話了,高解兩家都出了血案,總得緩緩。若是哪天他殺意決絕,必定會再給機會讓我動手。”燕衡不假思索道,“若是他不記得這事兒了,或是換了別的人來幹這苦差,我便也當沒這檔子事。”
他嘆息一聲:“我何苦追着這麽個人殺呢?”
崔雲璋似笑非笑,半是打趣道:“我記得前不久誰還說謝承闌這人頂壞頂壞來着?”
“……”燕衡一臉漠然,“對我這種爛毒瘤都能幾次三番施以援手,能壞到哪兒去?只是人傻了點,愛當爛好人。”
崔雲璋要說的風涼話都到嘴邊了,卻倏然想起什麽來,驚然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道:“壞了,把謝承翟給忘了,這人還見不見?要不然我給打發了去?”
燕衡毫不意外道:“見啊,當然要見,打發了做什麽,好歹是我未來表妹夫,這晾他一會兒剛好。”
“去前廳?”
“多大的官架子要折騰我這個瘸子?還要我挪步?”燕衡不樂意道,“請來書房。”
與此同時,謝承闌那邊剛安分下來。
方清河在院子裏急得團團轉,見鄧钰宸來了才稍稍放心。鄧钰宸一進院子就見一地的木屑,那些個人形木樁都被打得不成樣子了。
他還沒見過這陣仗,不解問道:“急匆匆叫我來做什麽?這又是怎麽回事?四哥幹的?做什麽發這麽大的火?”
“今天世子來過一趟,兩人——”
鄧钰宸神色突變:“打起來了?”
“沒有沒有……”鄧钰宸擺手,嘆了口氣,想了想從何說起,最後改話道,“前陣子四爺不是心情不好,出去散心,還把元安王推河裏了麽?”
“這件事我清楚,怎麽,元安王派人來打他了?”鄧钰宸百思不得其解,神情訝異,“我瞧着兩人也沒那麽仇深似海啊……”
“也不是!我想說的,是讓四爺心情不好那件事,你別告訴其他人。”方清河左右看看,好久才下定決心,沉口氣湊上去小聲說了一通。
鄧钰宸聽完驚然拖長調子“啊”一聲,滿眼不可置信和震驚,咽了口唾沫魂都要吓散了。
好半晌,他咬着牙齒道:“你說的當真?!太子殿下他……他真是……你和我說這些作甚?這和四哥又有什麽幹系?”
“我原是不想告訴你的,可現今王都裏,除了你,沒人能勸得住他。”方清河同人坦白,“那日出了東宮,四爺就在謀劃大小姐和太子殿下和離的事。”
“那稔禾姐姐什麽意思?她也想和離嗎?”
“大小姐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那件事不單是關起門來的自家事,到底關乎國事。而且……”方清河滿是無奈,“就算将此事提出,其中原因一五一十告知,國公爺顧及面子,也不一定會同意。”
鄧钰宸問:“那四哥怎麽個意思?”
“原是想設法大小姐假死,讓我先一步送人至庭州,逃離這裏。游說幾日,大小姐自個兒也同意了,人手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方清河恨聲長嘆,“但現在不行了。”
鄧钰宸奇怪道:“按照四哥小心行事的謹慎性子,倒也是個可行的辦法,怎麽會不行呢?”
方清河揉了把臉,一手叉腰一手拍額道:“今日世子來過一趟,兩人因為崔家和元安王的事起了口角,他逞一時之快,就抖摟出大小姐有了……有了身孕這事兒,還滿口的不服……”
鄧钰宸渾身一涼,腦子懵亂了會兒。他壓根沒辦法把這幾件事聯想起來——一個男的,斷袖,卻和妻子孕育了一個孩子?
“畜生!”他咬牙切齒氣不過,又罵一句娘。
方清河拉着他,愁眉苦臉道:“小聲點,辱罵……可是掉腦袋的。”
鄧钰宸氣哼哼撸起袖子,叉腰沖着外面邊指邊罵道:“畜生!我他娘的就喊怎麽了?誰知道我在喊誰?狗/日的東西!畜生都不如!”
“好了好了!”方清河一個勁拉他,暼一眼緊閉的房門,“我叫你來不是讓你幫忙罵人的,想想辦法,怎麽寬慰他。”
謝承闌的計劃鐵定落空了。
謝稔禾有孕是板上釘釘的事。先不說她自己願不願意走,有了孩子,燕晁肯定把人看得緊,哪兒能那麽容易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消失。
鄧钰宸暗嘆一聲,道:“但凡稔禾姐姐有高家或者崔家的勢力背景,也沒那麽難行了。這世道,不公啊……”
當天晚上,這檔子事就傳到元安王府了。
彼時燕衡正靠在床頭,手裏拿本卷冊看着,眼看着就快要歇下了,陡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王爺可睡了?”崔雲璋的聲音傳了進來。
燕衡扣上書,道:“有事明天再說。”
崔雲璋悠悠道:“行吧,明天再跟你講謝承闌那厮。”
“這招對我沒用,”燕衡自以為洞察所有,“不用你講我也知道那些人他沒收。”
“不是這個。”崔雲璋輕咳一聲,扯着嗓子欣然道,“王爺先睡吧,我明天再來告訴你。”
不是這個?還能有別的?燕衡細細想了會兒,聽見門口有了将離的腳步聲,他才出聲叫住:“等等,進來。”
崔雲璋進門端着一副得意神色,湊到燕衡床前坐下了。
燕衡見不得他這副欠欠兒樣,冷然直言道:“有事快說。”
“王爺我給你講,謝承闌可不止是沒收,他把自己關屋子裏連人都不見。”
燕衡費解道:“他做什麽把自己關屋子裏?”
崔雲璋長長嘆了口氣,便将暗衛來報的事如數告知。
燕衡聽了不作聲,眼神放空般散落随意,半晌才往身上扯了扯被子,意外道:“我倒是沒看出來這謝四膽子這般大,竟敢搞假死這一招,真不怕得罪燕晁啊。”
“被逼上絕路了吧。”崔雲璋啧啧嘆聲,“這個太子殿下也是……”
真畜生。
燕衡神思少傾,不知道是懶得想了還是沒想個什麽名堂,他躺下去被子拉到頂,無所謂道:“關着就關着吧,我倒不信還能給他餓死了。”
崔雲璋試探道:“王爺不去開解開解?”
燕衡哼笑一聲,自嘲道:“開解?只怕我這嘴一開,真讓他給絕食餓死了。”
“也是……”
燕衡可有自知之明得很。他這張毒嘴,真可能把謝承闌越講越傷心,越想越覺得人間不值得……
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不在謝承闌面前晃悠,就能做到讓謝承闌舒心一半了。
三月和風過,新綠上枝頭。
暖和了許久,這天驟然降了溫,難得陰霾天氣,正午時分都陰沉沉,大白日還叫人看不大清。
今日一大早,崔雲璋便整裝待發,喜上眉梢出了門。燕衡不願意去掃他的興,于是叫來了山虎伺候。
他坐在春不掃院子裏,拿着刀割兔子,撕下來的肉往上一揚,眨眼間就被鷹叼走了。
燕衡看都不看,慢悠悠放下匕首,接過山虎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無奈道:“曬了幾天太陽,突然一下陰天,我這渾身骨頭都難受。”
“要不然還是回屋吧?”山虎憂心道。
燕衡起身扭了扭脖子,道:“等會兒還得去前廳接客,主人家總不能待在屋子裏。遠慎出去多久了?”
“快兩個時辰了吧?”山虎撐腰琢磨,又摸了摸鼻子,“王都外十裏都住着獵戶,吃人的畜生遇不上。高家案後,周遭土匪也都被清剿幹淨了,甚至牽連不少無辜人。也不知道他急遭遭的做什麽,我瞧他上蹿下跳那股勁,還以為奔着接親去了。”
燕衡輕笑一聲,不贊同道:“別說他了,要是你娘老子來了,你跑得估計比他還快。”
山虎假象一番後,撓了撓下巴,不痛不癢道:“那也不能這麽說,我娘老子估計這輩子都不會上王都來……”
“你倒是會挑重點。”燕衡撿起石桌上的匕首,慢慢擦拭,頭也不擡地問,“我聽說方才袁知策那邊派人來了?”
經他這麽一提醒,山虎才想起這麽回事,收了神經大條不正經的樣子,道:“是,袁知策着人來告知,解霁昭被害案已經結了。”
“結案了?”燕衡稀奇,擡頭看他,“你說說這案子怎麽結的。”
“說是燕徊的手筆,逮着個權貴就往死裏弄。所以,”山虎一臉難以形容,撓撓頭,“皇上還順帶把高柳妻兒的慘案扣到他頭上了。”
燕衡收匕入鞘,輕哼一聲道:“果然。”
“王爺早就知道?”
“不算知道,只是覺得,這些個背後真兇,一時半會兒是揪出不來的。”
山虎揣着手思索半天,稀罕道:“解霁昭的案子拖太久了,再拖下去解庭那邊不好交代,這我倒是想得明白。可後一件怎麽說?”
“這不是為了催高柳回安南去。”燕衡使着匕首刀柄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石桌,狀似漫不經心,“該旁敲側擊的也都明示暗示過了,好歹有那麽個大都護的名頭,一直待在王都像什麽話,宋平也不能沒個将軍鎮着。”
山虎糊塗道:“就這麽打發了,高柳那厮會信?”
“不信也得信,他現在可沒轍。皇上那邊可清楚,現在不管動哪一方無疑會牽連朝中半數勢力,還不到清人的時候呢。反正那燕徊身上背的債孽不少,還差這麽一兩口黑鍋麽?”燕衡聲線平靜道,“總有報仇日,高柳是個聰明人,想得明白就信了。”
他說完擡頭,視線跟随兩只盤旋的飛鷹一路向南,漸漸無影子。那兩只鷹轉至南回山偏北的半道上,爪牙糾纏間,抓落幾片黑羽。
黑羽飛落,落到肩頭,被人輕輕撣掉,于馬蹄之下成了泥。
謝承闌低頭又拍了拍身上的不明羽翼,悶聲對着前面的人道:“北郊山在北,這是我提醒你的第三遍了。”
前兩遍鄧钰宸都不吭聲,謝承闌也奈他不何。終于,這次鄧钰宸懶聲開口了:“我知道。”
“你知道還往南走?”
“是南是北不重要。”鄧钰宸轉回馬與他齊驅慢走,“钰翀那邊我前兩天才去看過,紙燒得夠夠的,準保在下面不會被欺負,所以今天不往北走。”
“那你帶我出來作甚?”謝承闌不解問道。
“散心啊,帶你活動活動筋骨。”說着,鄧钰宸取下挂在馬背側的長弓,又拿出懷裏抱了一路的箭袋子,一并扔給他,“這不正趕上春暖花開,那些個畜生也都活過來了。我可聽說了,這一片的野鹿跳脫得很。”
謝承闌接過手來,從弓身到弓弦好一番打量,還左右換手試了試,由衷贊嘆道:“好東西。”
“當然,這可是巴鐵弓,桦樹皮血鹿筋,說是涼州那個神鐵匠做的。”鄧钰宸還得意洋洋的,“離開庭州前一晚,我鑽師傅那兒偷摸帶回來的。”
“……”謝承闌無語中帶着稀罕,“這弓放眼整個大楚也不出兩把,你給師傅他老人家偷回來了,他居然不動怒。”
“怎麽可能不動怒,接連寫了好些來信,洋洋灑灑地罵我呢!不過我大致看兩眼就燒了。”鄧钰宸揣着手,吐口氣揚長而去,“反正不回北庭了,師傅若是想教訓我,便回王都來吧。”
謝承闌哼笑一聲,無奈搖了搖頭。
他掂了掂長弓,閉上一只眼勾弦使力,最後又放了空弦。
一套流程下來,正要給鄧钰宸說手感不錯時,前方分岔路段陡然傳來激烈的争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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