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心儀

心儀

“啊。”管家正專心的對照着冊子上列出來的物品，被人在身後這麽冷不丁的一問，吓得嗷了一嗓子，回頭看到是葉靖琛，才長長舒了口氣。

“少爺是您啊，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吓了老奴一跳。”管家是葉家的家生奴才，跟着主人姓葉，他原是葉廣生的貼身小厮，因為能力出衆又忠心，十年前被提拔為了管家，整個葉府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要在他手裏過一遍的。

葉管家算是看着葉靖琛長大，又深得器重，所以私底下說起話來沒什麽主仆尊卑，也比較随意。

一旁忙的熱火朝天的小厮們紛紛向葉靖琛行李問安，然後繼續忙成一團。葉靖琛指着大箱子小箱子問道：“在收拾庫房？”

葉管家神秘的一笑，湊到葉靖琛身前，壓低聲音說道：“夫人讓老奴給未來少夫人挑選聘禮呢。少爺您來的正好，要是不忙的話一起挑？您的品味肯定比老奴好，您親自挑選出來的聘禮少夫人一定滿意。”

少夫人？聘禮？葉靖琛瞬間就明白了管家在做什麽——一定是母親惦記着之前答應過他的去沈家提親一事，現在父親的身體逐漸痊愈，那麽他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葉靖琛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剛剛不知情的時候看着下人們忙忙碌碌的也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反而有些不自在。

”咳，那你們忙吧，我，我一會兒還有公務要去忙。那什麽……聘，聘禮，你去和我母親商量着置辦吧，我相信你們。”說完，葉靖琛甚至不給管家再說話的機會，就逃命似的走人了。

葉管家愣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他家這位驚才絕豔的小侯爺，剛剛是……害羞了嗎……

他覺得自家少爺真是可愛，一提到未來的夫人還會害羞臉紅，其他幾家同齡的少爺都有當爹的了，唯獨他們家的小侯爺，于男女之事上懵懵懂懂的，連通房丫鬟都沒有一個。

想起之前夫人幾次提出給少爺找個通房丫鬟都被拒，葉管家就想笑，真沒想到，小侯爺還是個如此純情之人呢。

葉管家原地傻樂了一陣，心裏愈發的對能獲得小侯爺青睐的沈家小姐好奇無比，直到一旁的小徒弟實在看不下去了，湊過來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師父，您先等會兒再笑，來這邊看看這一箱子的金項圈，應該挑哪幾樣當聘禮。”

“小兔崽子，什麽都來問我。”葉管家傻笑被徒弟抓了個正着，面子上過不去，瞪着雙眼，佯怒着笑罵道。

“您老眼光好，當然得經過您的法眼我們才好定下來啊，我們幾個哪兒見過什麽好東西，今後都得指望着您老的提點教導呢。”小徒弟熟知葉管家的脾氣，陪着笑撿好聽的說。

一旁幹活的年輕小厮們紛紛附和，這才哄的葉管家心花怒放，不吝賜教的帶着幾個毛小子開開眼。

葉靖琛有些尴尬的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本打算趁着今天空閑時間多，去探望一下父親，被葉管家這麽一鬧，反倒是不好意思去見父母了。

葉管家忙着挑選聘禮一定是母親吩咐的，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父親的身體大好，兩人商定着去沈家致謝，同時提親。

他心裏是歡喜的，如果說之前想要求娶沈妙合是因為在宴會上聊的投機，那麽沈妙合出主意救了他父親之後，他對沈妙合的感情就發生了本質上的變化。

求娶沈妙合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這其中不僅僅包含對她的好感和投緣，更多的還有處于家族和個人前程方面的考量。

葉家樹大招風，這兩年關于他的親事更是受到朝野內外的關注。大家都說以他的家世和能力，娶個公主回家都應當應分，可他知道這話傳到皇帝的耳中，就變了味道。

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臣子的名聲和勢力過望，最近這十年間，皇上已經明顯在疏遠提防葉家，雖然外人看不分明，但做為當事人，他父親早有察覺，并鄭重和他聊過此事。

按照從前皇室對葉家的态度，如果大家都覺得他可以娶公主，皇帝說不定會真的賜婚，畢竟和他年紀相仿的待嫁公主，宮中有三位。

然而皇上當沒這回事一般，也沒有賜婚做媒的打算，那他就該知進退，在自己的婚事上盡可能的低調。

不要說什麽公主了，他連娶一位出身名門的貴女都需要權衡利弊，他私下裏和父親商量過自己的婚事，二人一致覺得葉家未來的少夫人只要人品貴重、賢良淑德就好，在家世上不可有過多的要求。

而剛巧這時，沈妙合出現在他的世界中。

沈妙合天真爛漫秀麗端莊，父親沈信的官職頗高又深得皇上重用，沈家是大涼世家中的新貴但沒有那麽深的底蘊。娶沈家的女兒回家，既不會妨礙了他的前程，也可以暫時緩解皇上的猜疑，于他于葉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一開始葉靖琛确實是懷着權衡之策才想娶沈妙合的，可是那天在葉家的大堂內，她沉着冷靜的出着主意，想出一個誰都沒考慮到的辦法救了他父親的命。

沒人知道那時的沈妙合帶給他怎樣的震撼，這個清麗文靜的少女突然間閃閃發光，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闖進了他的心裏。

他感受到了自己那顆想來冷靜的心瘋狂的跳動，那一刻有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呼嘯。

“我一定要得到她。”

他不知道什麽叫愛，也從未愛過任何女子，在他眼中，夫妻之愛就是像他爹娘那樣。直到沈妙合打開了他的心扉，他才明白，用任何的語言來形容愛都過于蒼白無力，愛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妙契合，是一個人對另一個身不由己的沖動，是拼了命也想要得到擁有的決絕。

葉靖琛緩緩收回了思緒，看着窗外天色還早，距離晚上的酒宴還有一段時間，他突然想，要不趁着今天有空，親自去給沈妙合買件禮物，到時候可以當作聘禮一同送去。

他向來是說做就做的性格，從卧室的五鬥櫥裏拿了些銀票，帶上自己的貼身随從，離開了葉府向着西南方的紫羅街走去。

紫羅街是定京最熱鬧繁華的商業街，琳琅滿目的店鋪、人來人往的游客和吆喝聲不斷的街邊小販，整條街都充斥着人氣和煙火氣。

葉靖琛平時很少來這邊，哪處位置賣什麽完全不清楚，只好硬着頭皮挨家逛。

他想買一件首飾送給沈妙合，既能表達自己的心意，又讨姑娘歡心。紫羅街的首飾鋪有很多家，他逛了幾家卻都不太滿意，眼看着天色愈暗，有些擔心今日要是挑選不出合适的禮物也不知哪天還能再有時間來逛，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

随從平安亦步亦趨的跟着小主人，逛的時間越久便越驚訝，最後更是幹脆表現在了臉上。

他五歲入侯府就跟在小侯爺身邊，今年已經是第十三年了，他還從未見過小侯爺為了一位姑娘什麽正事都不敢跑來逛街挑禮物呢。

難道小侯爺是認真的，看來那位沈小姐做葉家的少夫人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不行，他得提前表現一下。

平安快步走到葉靖琛身邊，低聲說道：“少爺是看不中這些店鋪的首飾嗎？”

“都是些平常貨，配不上沈小姐。”葉靖琛淡淡的說道。

确實，他剛剛逛的幾家店鋪所售商品都是一般貨物，既不怎麽精致也不華貴，他一心想挑選一件稱心如意的首飾送給沈妙合，怎麽可能看得上那些便宜貨？可惜他對這條街不熟悉，也不知道哪裏能買到好的首飾。

平安跟在葉靖琛身邊十幾年，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急忙獻寶道：“奴才聽說紫羅街有一家首飾店，號稱是全定京最大、最奢華的首飾店，據說裏面的首飾每一樣都很精美，就是特別的貴。奴才還聽說定京的那些世家夫人小姐們喜歡逛那裏，就連宮裏的娘娘都時常派人去采購呢。”

“那你怎麽現在才說。”葉靖琛氣的給了平安一腳，他跟只沒頭蒼蠅似的亂逛了半天，還被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偷抛媚眼，看的他心裏一陣陣發麻，結果平安這小子早就有好的推薦憋着不說，真是氣死他了。

“奴才也只是聽說，從沒去過也不知道在哪裏嗎。”平安委屈的說道，卻在主子的怒目之下底氣越來越不足。

葉靖琛瞪了他一眼，走到人少的角落，指揮着平安說道：“去找人打聽，問問店鋪的名字和在什麽位置。”

平安趕忙答應了一聲，一溜煙兒似的鑽進了人群中，拉住人就問。連着問了三人，他笑容滿門的回來了。“打聽到了，首飾店店名叫凝月閣，就在前面不遠處。”

“走吧。”葉靖琛也不廢話，擡腳就往前走，太陽快落山了，他晚上還要去赴宴，沒時間耽擱了。

平安攔住的路人果然沒騙他，他們走了沒多遠，一間十分氣派的二層小樓就出現在眼前，還有不少的夫人姑娘們進進出出。葉靖琛走到門口處一看，鬥大的牌匾上三個燙金大字在夕陽餘晖裏閃閃發光。

凝月閣。

葉靖琛呼吸一滞，他不僅找到了凝月閣，還在店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