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見骊怔在那裏,遙遙望着矮了半截的姬玄恪, 半天沒反應過來。記憶裏的姬玄恪是從來不求人的。顧見骊難掩心中震驚, 完全想不到他會為了她做出這等行徑。然而短暫的震驚之後, 卻是更長久的難堪。
她面上不顯,握着輪椅扶手的手越發攥緊。
“玄恪,你犯了什麽魔怔!”二爺姬無鈎暴怒。
二夫人和姬月真急忙跑過來拉姬玄恪。二夫人朝着姬玄恪的肩膀狠狠給了一巴掌, 恨鐵不成鋼:“趕緊給我起來, 丢人不丢人!你不要臉面, 你爹你娘還要!”
二夫人的聲音在發抖。她最怕的事兒還是發生了,不由怨恨起顧見骊一臉的媚相勾了她兒子的魂兒。
其他人或從堂廳裏出來,或圍在門口朝外張望着。
姬無鏡轉動輪椅,慢慢轉過方向。他看着跪地的姬玄恪,眼裏浮現一抹亮色。那抹亮色越來越濃,逐漸興趣滿滿。
他向來想要什麽就去搶什麽, 這還是頭一遭有人跟他要東西。
微妙。
有趣。
姬無鏡一側嘴角勾起, 笑得不懷好意又鬥志昂揚。他不經意間一瞥,瞥見立在身側的顧見骊。
顧見骊安安靜靜站在雪地裏。因為是新婦, 又是将過年的時節, 她選了一身得體的紅色襦裝。暗白的小襖,肩上和袖口繡着零星紅梅。胸口鴉色長帶壓着豔紅的長裙。寒風獵獵, 吹動她紅色的裙角,裙擺曳過雪地, 亦有碎雪落在她鮮紅的裙擺上。
嬌小柔弱, 纖腰易折。
這樣僵持尴尬的場面, 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從容而立,保持着她的驕傲和體面。
端莊亦或堅強?可姬無鏡瞧着,卻只覺得她形單影只,怪可憐的。
姬無鏡眼中的亮色略收,多了幾分深思。
不管二夫人和姬月真的拉扯,姬玄恪頂天立地地跪在那裏,直視姬無鏡,語氣堅決:“五叔,見骊年紀還小。家裏遭了厄難,被逼進府。我與她早有婚約……”
“三郎!”老夫人扶着宋嬷嬷的手走出來,“你想想清楚你到底在說什麽!你五嬸的名諱亦不是你能無禮直呼的!你母親慣着你、哄着你把你支開,可你這套跪法在我這裏沒用!你就算跪到老婆子我閉了眼,我也決不允許押上一大家子的榮辱陪你胡鬧!”
姬玄恪沒想到老夫人會和他這般說。原來他所做的事情在長輩眼中只是胡鬧?撕痛的心窩更漸沉重。像是十七年的繁華美好忽然撕破,只剩滿目瘡痍。
老夫人是老伯爺的繼室,只生了個女兒,她連這些繼子的死活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這一輩跟她沒什麽關系的孫子。
老伯爺覺得老夫人說的話有些重,可看一眼不像話的姬玄恪,默許了。
二夫人見兒子絕望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她迅速紅了眼眶,一邊去拉姬玄恪,一邊憤憤說着:“大過年的,你這孩子是打算把我氣死嗎?她已經是你五嬸了!就算你五叔休了她,你還能再娶她過門讓人看笑話不成?”
“怎地不能?”姬玄恪怒而反駁。
“啪!”二夫人狠狠一個巴掌搭在姬玄恪的臉上,她氣得胸口起伏。明明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她卻氣得全身上下熱血沸騰。
姬玄恪臉偏到一側,整個人忽然冷靜了下來。
即使是他牙牙學語的年紀,亦是被寵着長大,這一巴掌竟是他這十七年裏唯一一次挨打。
姬月明本來是想看顧見骊出醜的,懷着看熱鬧的心故意捅破窗戶紙。可她看着一臉平靜立如傲梅的顧見骊,心裏忽然不是滋味兒。她并沒有看見顧見骊的出醜,只看見了她那麽出色的三哥為了這個女人發瘋!
這個女人憑什麽啊?憑什麽讓一個個男人為她前赴後繼癡心不悔?就憑着第一美人的名號?不就是長得好看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陰陽怪氣開口:“三哥,你可別那麽沒出息想着娶個二手妻。好好跟五嬸讨紅包才是正事兒吶。”
“你說話注意些!”姬玄恪怒目而視。
作為嫁過的葉雲月亦不喜姬月明的話,不過重生一回,她知道姬月明日後多凄慘。想到她日後的凄慘,她就懶得計較了。
姬無鏡忽然漫不經心地開口:“大嫂,月明也該嫁人了。是沒合适的?我有一權貴之友,正打算說親。我來做媒可好?哦對了,你們也認識。就是西廠的陳河。”
姬月明吓得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陳河……是個太監!
大夫人吓了一跳,忙擠步從堂廳裏出來,把姬月明拉到身後,賠着笑臉說:“煩勞五弟記挂着,只是我和你大哥已經給月明看好了一門親事,已經定下了!”
姬無鏡“哦”了一聲,扯了扯嘴角,懶洋洋地說:“早些嫁出去罷,夜長夢多啊……”
“是是是……”大夫人急忙笑着說。
姬無鏡将目光落在狼狽的姬玄恪身上。二夫人急忙站在前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姬無鏡的視線,她學着大夫人那般賠着笑臉,開口:“五弟,你別跟玄恪計較……”
二爺也開口:“五弟,這都是宮裏的意思,咱們家裏也只不過是按旨意辦事兒罷了……”
“不計較啊。小孩子嘛。”姬無鏡說。
二爺和二夫人都去仔細看姬無鏡臉上的神色,有點不敢相信向來眦睚必報的姬無鏡會真的不計較。
姬星瀾忽然打了個噴嚏。
姬無鏡看了她一眼,順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這就回去。”
姬星瀾懵懵懂懂地望着姬無鏡,父親難得對她笑哩。可是她不敢笑,她雖然不懂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知道大家都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三哥還挨了一巴掌呢,好可怕!
顧見骊平靜地讓季夏和林嬷嬷把姬星瀾和姬星漏抱起來,她推着姬無鏡的輪椅轉身。這一回,她不再低着頭,微微擡着下巴,望着遠處被大雪覆着的層疊遠山。
姬玄恪跪在那裏,望着顧見骊的背影逐漸走遠。他合上眼,壓下眼裏的淚。曾經青澀的少年郎,似乎在一瞬間看破人間真相,忽地成長。
回了院子,顧見骊一臉平靜地吩咐季夏去小廚房重新做一頓簡單的飯菜,又吩咐林嬷嬷去熬了一副風寒藥。不僅是姬星瀾打了個噴嚏,幾個人在雪地裏站了那麽久,都喝一碗才妥當。
她又讓栗子去燒了熱水,然後親自找了幹淨的鞋襪給姬星瀾和姬星漏換上。
姬無鏡冷眼瞧着她的眉眼,瞧她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吃過東西,每人都喝了一碗風寒藥,姬星瀾和姬星漏被林嬷嬷帶了下去。季夏和栗子收拾着碗筷。季夏幾次偷偷望向顧見骊,滿眼擔憂。
兩個孩子回了後院,廳中安靜下來。顧見骊做了些思想準備,才主動對姬無鏡開口:“五爺,我已經讓栗子燒了熱水。你是先泡個熱水澡,還是先睡一會兒?”
姬無鏡每日睡着的時候比醒着的時候多,每日起得很晚,用過午膳之後又時常睡一下午。
姬無鏡懶散托腮,“唔”了一聲,說:“不洗,回床睡。”
說着,他撐着輪椅扶手站了起來。
顧見骊猶豫了一下,仍是硬着頭皮走過去,扶着他走進裏間。
裏間的門關上,季夏望着關合的門,眉頭緊皺,擔心得不得了。
裏間的光線一直很暗,不如外間明亮。一進來,給人一種昏暗的壓抑感。顧見骊攙扶着姬無鏡朝拔步床走去,她的腦子裏卻在想着該與姬無鏡說些什麽。她已經想了一路,仍不知所措。
姬無鏡狹長的狐貍眼乜過顧見骊的臉,他幾不可見地扯起嘴角,忽然朝顧見骊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
驚吓和疼痛讓顧見骊一下子叫了出來,她怔怔望着姬無鏡,眼淚一瞬間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疼的。
又或是憋了太久的淚,找到了沖出的豁口。
“疼嗎?”姬無鏡笑着問。
顧見骊睜大了淚眼望着他,下意識地搖頭。
姬無鏡皺眉,“哦”了一聲,握着顧見骊的細腰,又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松了手,顧見骊目光呆呆,腳步踉跄了兩下,雙腿忽得一軟,跌坐在花花綠綠的地毯上。她仰頭望着姬無鏡,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委屈,而且真的很疼……
淚眼簌簌落下,一顆接着一顆。她也不出聲,就這樣望着姬無鏡,無聲地哭。她哭了好些時候,才後知後覺地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任由抑制不住的眼淚濕了掌心。
姬無鏡扶着一旁的桌子蹲下來,又懶散盤腿坐在地毯上,扯起嘴角笑着,說:“小姑娘家家的,心事那麽重幹嘛。紀敬意不是都說了心中郁郁是要得病的,你再敢吐我一身,你叫什麽都沒用,我也得給你紮針。”
顧見骊身子一僵,喉間微哽,無聲的落淚變成細細小小的嗚咽。
“對,覺得委屈就哭,憋個鬼啊。”姬無鏡手指頭在顧見骊的額頭戳了一下。
顧見骊忽然放聲大哭,她從未這樣不體面地哭過。
顧見骊哭了很久。
雖然是姬無鏡讓她哭的,可是他耐心有限。在顧見骊哭了很久之後,他終于耐心耗盡。
“行了,叔叔抱,不哭哈。”姬無鏡将她拉進懷中,像哄小孩子那般輕輕拍着她。
顧見骊哭得迷迷糊糊,身子軟着沒有半分抵觸。
許久之後,顧見骊終于止了哭,她合着眼安靜偎在姬無鏡的懷裏。
姬無鏡拍了拍她的臉,笑:“你這是哭睡了?還是哭昏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