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第45、

◇ 第45章 45、

池先生忽然又派醫生到他的房間裏來檢查身體。

這讓陳楠在感到奇怪的同時，也有幾分不适應。

因為好多人烏泱泱地進入了他的房間，将他團團圍住，而池先生則是坐在自己的身旁，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要檢查肚子。

陳楠覺得很奇怪，他隐隐意識到了什麽，又不便說出來，因為他覺得那應當是池先生想太多的原因。

這怎麽可能呢？畢竟他每次都有認真吃藥的呀。

事實自然也如他所料。什麽都沒有。

池先生仍舊抓着他的手，顯得有些洩氣。

他叫醫生在外等着，然後将一直立侍在側的仆人們都遣散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這個屋子裏再度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楠不安地挪動身體，他的腺體開始發熱，頭腦開始發暈，這是alpha在他身邊時不由自主的反應，他覺得今天的池先生很奇怪，可當着這人的面，他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昨天，給馮邱雨看什麽？你身體哪裏不舒服嗎？”池先生的聲音十分低沉，震得人耳朵發麻、面頰泛紅。

陳楠雖不清楚馮邱雨和池近深的對話，但還是敏銳地意識到或許馮公子為自己撒了謊，于是擡眸，他抓住了另一個重點：“果然，你有在看！你監視我！”

他推了池近深一下。

池近深混不介意，甚至絲毫不感到心虛，他抓住陳楠的手放到唇下輕輕吻起了他的指節，他說：“你最近感覺很奇怪，我放心不下你。”

什麽東西！他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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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過段時間就要跟哥哥見面，陳楠的心中是說不出的着急，放着小紙條的械甲正放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工作臺上，這種罪證被自己隐匿，而法官正在身前的緊迫感，莫名令他感到心虛。

“不要監視我，好不好？”陳楠擡臉望住池近深，一邊說着一邊挪移着上前，簡直仿佛下一秒就要倒進池近深的懷裏，“我什麽事情都跟你說，不要監視我，好不好？”

“……”池近深一時間沒有回答，只看着陳楠委曲求全的樣子莫名感到一陣舒心，他撫了撫陳楠蓬松的棕色卷發，又不免覺得不夠，他認為omega應該直接抱住他，用臉貼貼他的胸膛，然後再這樣撒嬌般小聲哀求，這樣，他才會考慮接受他的請求。

“你身體哪裏不舒服？”他只執拗地問出這個問題。

陳楠苦着臉，滿面無辜地絞盡腦汁實在是耗費了他太大了心力，嚅嗫了許久他才說：“上次，有點用力，所以疼。”

說完他臉全紅了，耳廓也被波及，落在池近深的眼裏，只覺得心癢無比。

“……抱歉。”這是陳楠第一次當着他的面談那種時候發生的事情，池近深有些不知所措，因為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每到那種時候他就會變得那麽……“下次不會了。”還有下次？

“才不要下次！”就這樣說出口，是連陳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着急。

“？”池近深轉眼瞥向他，“可之前幾次都是因為你。”

又怪他！陳楠憤憤，但這事他又實在是不占理，于是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我……我沒去成單澤的婚禮，這才要怪你呢！”

“我說了要陪你，是你自己決定不去的。”

“誰要你陪！”

大概明白陳楠為什麽生氣，不過即便如此池近深仍舊覺得自己更占理，并不認為自己錯了，但說起婚禮……

“你既然那麽想要參加婚禮，不如我們早點結婚吧，本來這件事之前就該定下來了。”

什麽？！陳楠不明白為什麽話題忽然扯到了這上面去，這下子不光腺體發熱，他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才不要！怎麽忽然提到這上面來了？我們之間有沒有什麽特別的……”陳楠想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可這話臨到嘴邊他又有些說不出口了。

“跟我結了婚，你就不用還錢了，我們之間也就不止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系了。”池近深說着默不作聲地去瞟陳楠，他看陳楠的表情，覺得對方臉上也不全是厭惡，也還有幾分羞澀——他就知道，陳楠對他并非全然的厭惡之情。

“為什麽？池先生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我是鄭家遺孤，才決定跟我結婚的呢？”這是陳楠一直都不理解的問題，他撇嘴，啞聲朝池近深道：“更何況你都沒有問我願不願意！”

池近深略微挑了挑眉，他以為陳楠是怪他沒有像其他alpha一樣單膝跪地地求婚。

Omega就是這樣，總是拘泥于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你如果想要，我也可以給你一個那樣的儀式。”他為這樣的陳楠感到可愛，他甚至想要擡起手去摸摸他。

可陳楠滿臉寫着糾結，事實卻是在心裏大叫着根本不是這樣！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結婚！”他無比篤定地這樣說道：“就算你問我願不願意這也是我唯一的回答！”

池近深嘴唇微顫，臨到頭卻還是勾唇笑了笑，強壓住那股仿佛心髒被緊緊揪緊的不安，他道：“可是你已經被我标記了，而且标記加深了那麽多次，你的身體狀況你也了解，此生你是不能有另一個alpha的。”

難道他就非要有一個alpha嗎？陳楠不解。

“沒有alpha也沒關系，哥哥會一直跟我在一起。”

又是“哥哥”，眉尾微抖，池近深的牙關不由自主地合緊，“沒有标記你會難受成什麽樣子，這段時間你大概也已經知道了，但就幾天你就這麽按捺不住，更何況一輩子？”

別說了，陳楠好想捂住耳朵，他才不要聽！

“更何況，你以為你哥哥不會有自己的愛人嗎？親生弟弟有時候都顧不上，更何況像你這樣跟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不要再說了！！陳楠想，現在還不到時候，為什麽非要讓他思考這種事情？

“而且陳楠，大概率，你也洗不掉我的标記，你要知道——”

陳楠倏地擡頭，憤憤地打斷了池近深的話語：“本來标記都快過去了，就是因為你要開門，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我的腺體現在都還在發熱，這一點也不好！”

這家夥，在說什麽呢？

池近深只當陳楠不願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他擡手，意圖輕輕撫摩陳楠的臉以示安撫。

然而陳楠重重拍開了他，重複道：“不要下次了！我們都忍耐一下，好不好？不要标記了，不舒服，身體會變得很奇怪。”

就像是掉入了某種自我欺騙的幻境。

池近深這才明白，原來陳楠也有着自己和內心深處不願面對的恐懼。

他怕被抛棄，他怕他的哥哥真的步入了人生的全新階段，然後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不顧他、不要他。

可那是人生必經的階段，不是麽？

陳楠還認為自己是被養在家裏的小孩，他還不明白，其實他才是他真正的未來。

“……你什麽都不懂。”于是最終，池近深這樣回答。

陳楠愣了一下，他擡眸，忽地抓住池近深的臂膀，“池先生，你之前說，是臨時标記，對不對？”

是臨時标記，不是永久标記，對不對？

池近深垂眸，黯淡着眼眸一時間不想回答，他不知自己為什麽甚至不願親口承認這個真相，或許是因為不願見到陳楠得知這一切時崩潰的神色，以及近乎能預見的……他會為此做出的反應。

“嗯，是臨時标記。”

陳楠松了口氣。

雖然在他這裏池先生已有些不值得信任，但他想，這種事池先生總不至于還要騙他。

“還好，我以為是我感覺錯了，”陳楠若有所思地喃喃：“那為什麽你不永久标記……”

這聲音小到近乎他自己都聽不見，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下意識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誰叫室內足夠安靜？

陳楠本想不動聲色地略過這個話題。

然後他就聽池近深輕笑一聲後，答：“誰願意這麽早地決定自己的人生？”這樣……嗎？

是啊，誰願意這麽早地決定自己的人生呢？陳楠點點頭，原來池先生是這樣想的啊，不過也是，如果是他，他也不願意。

最後撫了撫他的臉，終于，池近深離開了這個房間，也再沒提及拆除監控的話題。

離開陳楠房間後池近深叫醫生進入自己的書房，爾後反複确認，陳楠的身體的确是屬于那種标記很深并且難以清洗的類型。

雖然相對應的，受孕也會很難。

但僅僅只是這樣便也足以讓池近深感到安心。

雖然嘴上說着“不願過早決定自己的人生”，并且老實說，直到現在池近深的內心也依舊這麽認定。

但為什麽？當初還是稍一思考後就決定永久标記了陳楠。

這可不單單只是因為他是“鄭家遺孤”的原因。

若說是信息素的催化，其實池近深也篤定，他絕不是那種會憑借本能放任自己的類型。

連帶着之後卑劣的撒謊、監視、隐瞞、威脅……

遇見陳楠，仿佛開啓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個開關。

這真的可怕至極，因為池近深确定，他絕不會在其他任何人面前暴露出這樣的自己。

人生只此一次地，放縱自己。

他費盡心力抓緊，以至于他根本還來不及看清自己的內心。·

池先生離開後，制定完計劃的陳楠快速寫好自己的回信，小小的紙條上塞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他生怕這點篇幅不足以向哥哥表達自己。

再然後将紙條卷曲，塞進械甲預留下的那個小洞裏。

最後蓋上那刻有“BZ604”的零件，陳楠确信從外觀看去覺察不出任何端倪。

将械甲放進定制的盒子裏，陳楠發誓自己從沒有這樣小心。

然後再叫來張管家，說之前被如琢如磨先生退回的有瑕疵的械甲已經改好了，現在又原封不動地寄回去。

這種幫陳楠寄送的工作先前已有了許多次，張管家神色如常地接過，簡單檢查一下後沒有發現異常，便朝陳楠額首後向樓梯下方走去。

望着那漸行漸遠的械甲，陳楠忽然覺得，自己在池家的生活也将随之遠去。

雖然事實是他還需要跟池先生周旋一段時間才行。

關上房門，靠着門邊，任由自己的身體緩慢地滑落下去。

陳楠也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分明為此準備了這麽長時間，實施的過程也簡直是順利到不可思議，本應該為來之不易的自由大松一口氣才對，才是為什麽？心中卻沉甸甸的，莫名有些傷心？

是因為池先生的緣故麽？陳楠的視線依次掃過這屋裏的裝潢，最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的确擺放了許多池先生給自己的禮物在這屋裏。

包括而今自己身上穿的這套睡衣，也都是池先生挑選後給他的東西，陳楠雖然曾一度因此感受到壓力，但現在……卻莫名又開始感覺到池先生的用心。

自己喜歡池先生麽？其實迄今為止，陳楠依舊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不允許自己喜歡，那是因為他明白池先生與自己之間有很多尚未解決的問題。

可尚未解決是一回事，“喜不喜歡”又是另外一回事……

腺體再度開始隐隐地發熱，不知為何，陳楠略一吸鼻，竟好像聞到了alpha象征着安撫的氣息。

就好像在告訴他，不要總是那麽難過、那麽傷心。

下巴輕輕放到膝蓋處，靜默了許久的陳楠用力搖了搖腦袋。

不，沒有的事，池先生都說了，他才沒有永久标記自己！怎麽能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因為一兩場床事就給自己的人生下了定義！

信息素本來沒有意味，是聞到的人擅自給了它解讀，它才變得神聖起來。

自己一定是因為被标記的原因，才沉溺到了名為“愛情”的幻影裏。

不正确的事情就是不正确，每當感覺自己要對池先生動心的時候，多想想自己被送到其他家族的時候受過的苦便足以清醒。

對，沒錯！池先生是曾經抛棄過自己的alpha，自己又憑什麽，要渴望一個那樣對待自己的alpha的愛情？

都是虛妄！都是不合理！都不過只是信息素的催眠而已！

攥緊了拳頭，無視了房間牆角處那堆積成山的禮物，陳楠的視線開始掃蕩在天花板上。

——為了方便之後的行動，他必須得讓池先生把監控設備拆除了才行！

為此，就算必須讨好池先生、跟池先生親近也沒有關系！·

凝望着熒幕的池近深不知為何忽然感覺房間內的陳楠橫了自己一眼。

思緒略微凝滞，他的手輕輕戳到了畫面內陳楠的面頰上。卷毛的小熊。

垂下深金色的眼眸，池近深看了眼日期。

嗯，距離陳楠下一次“按捺不住”的日子不會太遠，不久之後皇宮會有一場不小的宴會，他得空出時間多陪陪自己的未婚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