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 第63.

◇ 第63章 63.

其實池近深的想法很簡單。

發生那種事,考慮,至多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罷了。

正常的alpha,多會拎起那omega的後頸疑心對方是不是要算計什麽,于是給下臨時标記,纾解完自身的需求後,便派人将那居心叵測的omega打發走。

畢竟omega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而財産則是源源不斷吸引omega的資本,他們怎麽可能因為一時的沖動,就讓自己承擔一半資産都被他人侵吞的風險,斷了自己接下來源源不斷的“桃花運”呢?

只要不存在“被自己永久标記的omega”,身為埃斯卡羅區的貴族,他們便永遠是炙手可熱的。

人總是會盡量利益最大化。

而這樣的人,在埃斯卡羅區尤為的多。

自小在這樣的地方長大,池近深自诩旁觀者,他凝視着、鄙夷着,與此同時卻也接收着居于其位對自己帶來的好處,他并不認為自己同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夥有任何類似的地方——至多只是表面。

起碼他從不仗着自己的閱歷吊着那些瞧多了藝術作品而對愛情抱有幻想的年輕omega。

因為他明白這些omega不多時便會被戀人所築的海市蜃樓欺騙,之後便會搖身一變,又成為埃斯卡羅區內部随處可見的、自以為有幾分姿色有一點小聰明便能從alpha手上獲得所有的癡愚者了。

Alpha吹噓着将自己窄小的身份誇大,協同假扮着柔弱意圖将自己立于道德制高點的omega,不時上演一幕幕看似華麗的戲碼。

其根本也不過相互算計,從一開始便将對方看做工具的行徑罷了。

池近深總還将自己的心停留在憤世嫉俗的學生時代,好似一群現實主義的人中藏了一個理想主義的家夥……不過因為他站得太高、僞裝得太好,沒有人發現罷了。

Omega的情熱來臨時,池近深只與陳楠相識了不長的時間,老實講,他并不真正了解陳楠什麽。

可的确,內心深處池近深明白,唯有陳楠是不一樣的。

從不對alpha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即使被辜負、被磋磨,他的眼中也并無自己身為omega的自憐,那目光永遠朝向前方,那嘴唇是微彎的、帶着些許的笑意,好像一擡眸眼裏便能看見星星,相信生活總是充滿希望。

就連站在他面前郁郁不樂的每一個人,落在他的認知裏,都屏卻了一切權勢地位性別,最終都只留下一句問話:“你今天為什麽不開心呀?”

是一種未被塵世沾染的癡傻。

跟陳楠對話不長的時間,某個契機到了,池近深便在心中篤信——這個人,我想要他。

既然無法成為星星,便讓星星為自己而停留,他要的不是仰慕,亦不是一個omega仿佛抛卻一切自我的依偎。

他只是需要一個人令他相信,這個世界的确是美好的。

可是為什麽呢?

大抵是他在這片陳腐的環境中呆得太久,久到不自己也開始變得面目可憎了。

權勢的緊逼、信息素的壓迫、間或伴随着身份的傾軋……看着他在你的手掌中心急得團團轉,有時候池近深也會好奇——這樣一個人,在這麽個地方,究竟能“活”、能堅守到什麽地步呢?

許是他不相信有人不會被同化。

或者有些事他做不到,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別人也是做不到的。

又大概好不容易見到了希望,所以忍不住一遍遍測驗,想知道它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但玩弄的時間太久,漸漸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沒有等來歸順,也并未看見那“既定”的結局,池近深不得不承認那樣的人這個世界是存在的——如此可貴,但卻還是從自己的指間溜走了。

可池近深想,或許陳楠還是有點放不下他。

走之前他不都已經告訴自己了麽?

關于池意遠和江策的事情。

早已不再去怨什麽“接下池家這個爛攤子的利用”,也不再去奢求那對眼裏只有彼此的夫夫還分一點關愛給自己了。

這些破事,他都差點忘了。

難能可貴的,是陳楠幫他翻出來,還牢牢記着。

正如同那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凝望,那面對他時眼眸微彎的笑容;雖然這其中也摻雜着些許的畏懼,但終究是落落大方、坦率且可愛的。

正如同他攥緊的掌心,至今還留存着陽光照耀過的溫度。

得想辦法,得好好想個辦法……他本不該那樣着急。

畢竟他們是一體的,眼眸冷不丁瞥向日歷,一天天就那樣細數下去,池近深知道,他們重逢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他已經想好了對策,還找到了合作夥伴,沒理由不會成功的。

可為什麽,還是這樣不安呢?因為向來喜歡做多手準備的他而今竟只有這一個拙劣的、并且仍舊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見他滿面郁色,張管家問他,要不要把書房中的陳列櫃搬走。

大抵,是從上次雙親的離開中汲取的經驗。

張管家以為櫃子裏的那些小玩意兒,令他意識到逝去的痛苦了。

這是老管家第一次未能準确揣摩他的心意,擡眸略掃一眼,對方便垂眸滿頭大汗地躬身走出門去了。

池近深雙手合十,不打算責怪任何人,因為就連他也沒想到……陳楠會這樣特殊。·

無論是池家人的謀略還是池近深的個人想法,陳家兄弟都不清楚。

陳楠再次生了大氣,因為哥哥說什麽都不肯給他臨時标記,不是說了這麽做的話會有概率會延緩情熱到來的時間嗎?眼見着日子越來越近,他都要急死了!

而哥哥卻好似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局面,竟從袋子中取出了幾件用防塵袋包裝好的、屬于池先生的衣物——

“這些衣服……是我托張管家幫我找來的,等會兒我去外面買幾支抑制劑,到時候你要是實在忍耐不了,就用這個湊合。”

陳楠簡直氣得兩眼發黑,就差跺腳+推人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恨了!

他才不想要什麽池先生的衣服!更不要什麽抑制劑!他要的是從根源上解決他的痛苦!要麽是做手術洗标記,要麽是讓哥哥标記自己氣死池近深!反正……他才沒有離不開任何人,他才不會被人脅迫呢!

但現在哥哥居然都提前把池先生的貼身衣物找好了……那豈不是就說明……哥哥在內心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嗎?

自己——離不開池近深的事實。

雖然理性上來講這些衣物的确是必須的,但感性上,陳楠卻是萬分不願去觸碰它們!他甚至有些怨,怨哥哥居然這樣明目張膽……這要是被池先生知道了,不就進一步佐證他根本離不開他了麽?

同将自己關在房間中滿臉苦悶的陳楠不同,客廳內陳粟的心中卻并無那麽多彎彎繞。

在他看來自己只是做了眼下最為正确的選擇,楠楠哭鬧那是在賭氣,跟自己賭氣、跟那個已經跟他相隔很遠的alpha賭氣,不過——就算如此他也覺得十分慶幸,因為吵鬧和賭氣,是被愛的孩子才會擁有的權力。

起碼而今,楠楠不會總是有口難言,尚且還能跟親近的人宣洩情緒。

也不知道楠楠在池家究竟過得是怎麽樣的日子,還好,再度重逢,楠楠并沒有變了模樣,也未曾更改初心。

那之後陳粟出門試圖去購買抑制劑,然而到了地方卻被告知,需要身份證件和正規申請程序。

他們兄弟二人現在雖然并不算窮,但……作為“逃犯”,陳粟的這幅身體畢竟還是葉家人造人的手筆。

與葉家相幹的一切都十分敏感,生怕暴露行蹤,陳粟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打消了從正常渠道得到供貨的念頭。

那之後陳粟又去了黑市,然而真正高質量的抑制劑根本有價無市,最終他只能買到一些用于BC等級omega的抑制藥,不知道用在楠楠身上會不會有效果。·

老實講,哥哥的離開,讓陳楠覺得很不安。

這處別墅很大,但是卻那麽陌生,為了掩人耳目,沈家為他們安排的這個地方周圍都不會有什麽人。

陳楠知道,自己難以适應新地方的老毛病又發作了……自從被拐走後這症狀便愈演愈烈,房間外有熟悉的人時倒還好,令陳楠覺得安全,可當他意識到這很大的空間或許只有自己一個人……

那種洶湧的不安便鋪天蓋地地湧來了。

好奇怪,為什麽就連在池家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呢?

是因為住的地方太久,習慣了麽?

陳楠不知道問題的答案,每當他覺得自己“有一點點懷念那個地方”的時候,他便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這都是因為信息素的緣故,才不是什麽別的原因呢!

正當陳楠将自己裹在被子裏兀自顫抖的時候,一通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來。

不是他的新電話卡,而是他們這個這棟房子的座機。

陳楠雙腿有些發軟,但又害怕漏接了哥哥的電話,于是便忙不疊地下樓,拿起聽筒放到自己耳邊。

“喂?”眼眸不安地瞟向四周,陳楠小聲應道。

“哈,”輕佻而富有磁性的笑聲,電話那頭,是一個說不上熟悉的聲音,“沒想到會接通呢,不過也是,你沒你哥那麽謹慎。”這是——握住電話的手一陣冰涼,陳楠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顫,臨到頭卻死死咬住了牙關——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來電話的人不是哥哥。是葉瑰穆!

葉瑰穆他……是怎麽知道這個號碼的?

“我的信息素還好聞吧?我一直覺得跟阿粟很相稱呢。”

什麽?難道說……

一時間陳楠簡直感到毛骨悚然,本想極力忽視客廳中與自己相斥的alpha氣息,但那被壓迫被磋磨的記憶,卻不合時宜地拼命鑽進到他的腦海裏。

可是……怎麽會呢?沈先生他們保證過的,這棟別墅的地址是絕密,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這裏!

不對……因為濃度不算高,陳楠吸了吸鼻子再度确認,客廳中留存的,的的确确是只屬于哥哥的味道……雖然是變成alpha之後的。

要是葉瑰穆那家夥,要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好了!哥哥身上原本只有太陽般溫暖的味道,本來是很好聞的!

都怪這家夥亂動手腳,才令他錯認了。

“看來是被吓破膽了,你以為什麽?”電話那頭的聲音半笑不笑:“你以為我會從天而降闖進你們的住處,然後把你哥擄走,只留你一個人麽?”

“誰也無法分開我們。”陳楠篤定道:“我跟哥哥會一直在一起的。”

電話另一頭不甚友善地沉默了片刻:“怪不得說你是笨蛋,你仔細想想,古今中外,哪兒有到了晚年兩兄弟還在一起的事例?陳楠,你就不覺得你哥很累?你也應該斷奶了吧。”什麽?

葉瑰穆這話說得不客氣,但卻是實實在在地……戳中了陳楠的軟肋。

“就是因為你,你哥才會這麽辛苦。”話說到這份上,卻仍是嫌刺激陳楠不夠那般,葉瑰穆笑着補充:“該不是在裝傻吧?你應該明白,要不是你,你哥也不會跟我有聯系,他的本體也不可能直到現在還在我手裏的。”

“你……你懂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聲色俱厲地道出這一句,陳楠“啪”地挂斷電話,當室內全然歸于沉寂,不知為何,他卻好像只聽見自己的心髒不安跳動的聲音。

近乎無法思考,第一時間,他回首,凝望着這臺本該永遠不會響起的座機。

他相信葉瑰穆的這通電話并非只是為了耀武揚威而來的。

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比方說,放狠話;比方說,打擊他的信心;比方說,确認他們兄弟二人的準确住址……

怎麽辦?自己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回話或許令他們暴露了行蹤,陳楠第一時間的想法是——得……得告訴哥哥才行!·

陳粟回到家,望見的便是手持座機的陳楠惶然無措地回首,一動不動凝望着房門口的模樣。

“別怕。”陳粟溫聲道:“哥哥在呢。”

【作者有話說】

池and葉:任務一人一半,老婆一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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