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 第64.

◇ 第64章 64.

那之後陳家兄弟二人便開始着手考慮搬家的事了。

雖然沈家那頭再三保證，說一般情況下這個地方是不會被人發現的，但陳粟和陳楠總想——萬一呢？

萬一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他們又該怎麽辦？

不過或許誠如沈家姐弟勸說的那樣，他們并不會真正意義上離開這個地方。

如若制造出“還有人住在這裏”的假象，要是對面找來，他們也能輕易獲知，因而有時間做出更加從容的舉措，不是麽？

于是重新到市中心的小區內租了一套房子，陳粟将陳楠安排進裏面住，他偶爾會回沈家那邊打理一下屋裏屋外的事務，畢竟香液調配的設備，全部都被安裝在那棟別墅裏呢。

陳楠還是像往常一樣，總是躲在房間裏面閉門不出，而今也不知是不是換了個更小的地界、心知隔壁有人居住的緣故，活人的氣息，令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緊張了。

陳楠不免暗笑自己矛盾，身為不愛同陌生人講話的家裏蹲，要求竟然這麽多。

而只要是自己要求的，哥哥總會想辦法為他滿足。

如果可以，對于自己擁有的一切，陳楠真的很想心安理得。

但偶爾，看着在小區、別墅、工作地點連軸轉的哥哥，他的內心偶爾也會感覺到愧疚。

略略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就算再不想承認，陳楠也心知肚明——那日葉瑰穆的話語，有如尖刺一般紮在他的心中。

自己對哥哥來說，是累贅麽？

因為自己總是長不大，所以哥哥才總是會那麽累、事事都為自己操心麽？

葉瑰穆那家夥，雖然的确過分，但或許誠如他所言……自己……就是一個還未斷奶的孩子，一味只知道依賴哥哥。

也是因為這個，哥哥才會被葉瑰穆瞧上，不得不邁向那樣殘酷的命運，在殘酷的埃斯卡羅區內部勉力地浮沉着……

先前因為剛到新地方，再加上一心想着洗标記的事，所以制造械甲的工作，陳楠不如以往勤勉了。

每次離開一個地方哥哥都盡心盡力地将制造械甲所必需的物品品搬進搬出，如果可以，陳楠也不願意讓哥哥的努力白費了。

他也應該出一份力，好好掙錢養家的。

但——陳楠握住自己不住顫抖的手腕，心中那抹慌亂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消，後頸處的腺體酸酸的、脹脹的，就算打了哥哥為他買好的抑制劑，也毫無效果。

因為是A級的緣故麽？

不是說越是A級的omega越有優勢？可為什麽從出生到現在，對于自己A級omega的身份，陳楠只感覺到累贅呢？

捂住嘴巴，他的指尖仿佛還留存着臉頰的炙熱，他很想集中精力到眼下的工作上，他本欲強迫自己、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那檔子事了。

但是，不行……不能不，因為過了這麽長時間，他都沒有接收到來自alpha信息素的安撫。

手裏緊攥着螺絲，卻是不由自主地回頭，陳楠的目光停留到距離自己不遠的衣櫃處。

從池家內部拿到的、屬于池先生的貼身衣物，此刻正散發着稀薄的、專屬于alpha的氣息，無聲地将他誘惑。

如果可以，他真的，真的不願因omega的本能而屈服，在陳楠的內心，自己的意志是高于一切其他要素的。

然而他卻無法違抗自己的本能，冥冥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強迫般按住他的頭，令他向那個高傲的、矛盾的、看不清自己內心的alpha低頭。

陳楠怎麽能屈服？

Omega的信息素，已不自覺間逸散了許多。

扔下零件，陳楠的腳步虛浮，堪稱慌不擇路。

這個地方雖然狹小安全，但在鬧市區，街坊領裏實在是多，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又該怎麽辦呢？

鼓起勇氣打開房門，陳楠第一時間聞到的，便是屬于哥哥的、同身體隐隐排斥的信息素。

雖然曾經屬于葉瑰穆，但此刻，哥哥畢竟是哥哥……

都是alpha，若論感情，若論“愛”，自己對哥哥的也并不比池先生少，為什麽？為什麽不是池先生就不行呢？這個世界真是奇怪，讓他對不應該的人産生了難以言喻的悸動……

陳楠困惑着ABO世界的基本法則。

毋寧說，此刻他的大腦已經有些無法思考了。

并非真的對哥哥抱有那種黏膩的情感，他只是在跟自己、在跟這個世界賭氣，他遵循着自己所認為的正确，所以他打開的哥哥的房門，一股腦地将哥哥衣櫃裏的衣物全部捧下來，抱進懷中。

陌生又低匹配度的alpha氣息簡直有些嗆鼻，身體內部湧現出一種排斥的沖動——陳楠一一将它們克服。

難受、難受、好難受，但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自虐般的難受，他便好似不再那樣失去理智、那麽渴望了。

真好啊，哥哥真好，他就知道，就算是對alpha的渴望，也并非不可抵禦的。

陳楠在內心笑笑，他的身體倒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就那樣抱着哥哥的衣服，逃避這個荒蕪的世界那般，沉沉地睡去了。

陳粟回到家，望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他着實愣在了原地，聞不見信息素的身體令他對真相的感知尚且還不清楚，身為一個半路出家的“alpha”，沈琢曾告訴他，信息素嗅覺的遲鈍其實是很大的一種缺陷……但即便如此，陳粟也明白，楠楠抱住自己衣服的行為，一定是有原因的。

“楠楠……楠楠——”自被荊棘纏繞的夢境中驚醒，當陳楠睜開眼，他意識到自己懷裏的衣服已經被哥哥毫不留情地抽走了。

哥哥的眼中略含責備，像是不理解他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是不是……”

“還不都是因為哥哥不讓我做手術——”陳楠撇着嘴，大叫道：“現在變成這樣了，我又能怎麽辦嘛！反正都是alpha，誰的衣服不都一樣嗎？哥哥，給我！”

他執拗地朝哥哥伸出手。

陳粟面上顯露出為難，但卻終究還是将衣服交到弟弟手上了，“你這是在賭氣，我們都清楚，這種行為是不會有效果的……”凝望着陳楠淩亂的發絲，心中隐隐含有愧疚的陳粟抿了抿嘴：“楠楠你實話告訴哥哥，上次給你打的抑制劑，是不是沒有作用？”

陳楠面色一白，他忍耐這麽長時間，就是不想令哥哥再露出這般自責的神色，更不願讓哥哥承擔更多愧疚，但又不敢撒謊，于是他只能說：“其實也緩解了一點點，但……

“沒有很大的用？”

“嗯……”

“這樣嗎？”陳粟垂眸沉吟着。

“所以哥哥，我們還是做手術好了！我不想這個樣子，真的……太丢人了。”

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陳粟站起身，“我會再想想別的辦法。”

“哥哥！不能再拖了，你明白的……”

同陳楠相互對望着，陳粟眼下烏青，眼中也是血絲遍布“……我會聯系沈家人幫你找抑制劑，希望他們那邊還沒有被池家和葉家覺察到動向吧，要是這樣都還不行，那我們——”

陳粟話沒有說完，其實即便如此他也是不打算讓陳楠貿然去做那種手術的，他或許……他或許會去找葉瑰穆，掌握了大陸內多數高精尖科技的葉家，應該會有辦法解決楠楠的問題的。

“真的嗎？太好了……那快點，一定要快點！”

向來樂天的陳楠以為哥哥終于松口，他歡呼起來，連帶着直接将陳粟緊緊抱住，他向來不懂得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距離，認為所有人都秉性純善的他，在有好事發生的時候總是喜歡擁抱的。

“哦，對了，你那天不是說你接到了葉瑰穆打來的電話？”這才想起這次回家必須得弄清楚的事，陳粟問陳楠道：“我回別墅去檢查了那臺座機的通話記錄，怎麽沒看見你說的那通電話呢？”

陳楠低下頭，對于這個問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一早便猜到哥哥或許會去檢查通話記錄，他記得沈先生跟他們說過，為了保證住戶的安全，這臺座機內的每一次對話，都是會被記錄在案的。

或許是因為他不想讓哥哥意識到自己是個累贅；又或許是害怕哥哥停了葉先生的話語後急于去證明什麽，反正當他挂斷電話，便第一時間把通話記錄删掉了。

這樣哥哥也就聽不見，他跟葉先生說了什麽。

陳楠并不否認自己是累贅，也的确認為自己依賴哥哥太多……但面對把這一切指出來的家夥，他并不是第一時間想要去跟哥哥告狀，要哥哥親口承認，他不是那樣的。

他會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就算弱小如他，也并非累贅，他是配得上哥哥的付出、能回報哥哥的愛的！

“我那天……因為接到電話逃慌張了，于是不小心就删掉了。”

最終，陳楠撒了一個不那麽純粹的謊。

總是無條件地相信他，聞言哥哥只是嘆了口氣，說：“就是想确認一下那家夥究竟說了什麽，不知道也沒關系的，你也不用太過自責。”

那天之後，哥哥又開始了一邊掙錢、一邊嘗試聯系沈家為陳楠弄到藥物的日子。

得知的結果雖快，但卻是不好的——沈家姐弟告訴他們，最近池家和葉家盯他們盯得緊，他們家族終究還是要顧上生意往來，不敢把人得罪透了。

意思是愛莫能助。

“沒關系，畢竟你們也幫了我和楠楠很多，要是真的影響到你們本家，那才是得不償失了，我都理解的。”挂斷電話的陳粟抿了抿嘴，他的內心惴惴不安——難道終究，要走上這樣的道路了麽？

“既然這樣，那就幹脆還是預約手術好了！”隔着門板，陳楠的聲音顯得有些虛浮，最近因為身體的原因他沒怎麽出門，像是不願意叫家人望見自己丢人的模樣，連陳粟他也是關上門，面也不見的。

“哥哥，我們說好的！”執拗的叫喊甕聲甕氣地再度傳來，陳粟明白，陳楠怕也是撐不了太久。

“好吧，我現在就——”陳粟決定現在就跟葉瑰穆打電話，葉家的行動向來迅速，說不定事情今天晚上就能解決了。

然而就在陳粟意圖撥通那個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聯系的電話時，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卻好巧不巧在這時将他的號碼撥通——真是意外，他以為就憑他那些日子展露出的态度，這家夥便是永遠不會聯系自己的。是池近深。

擰起眉頭，陳粟不明白，他打給他做什麽？

就憑他做的那些事，陳粟以為有些事情池近深已經心知肚明——凡事只要涉及到楠楠，他便絕不會輕易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