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紅燈區28號街(8)

紅燈區28號街(8)

腳下的拖鞋大了好幾個碼, 是陸時淵剛剛在紅燈區裏要來的。

那只粉雕玉琢的小腳晃一晃,拖鞋就掉了下來,阮言再次伸腳叼起拖鞋, 如此反複, 實在無聊。

他偷偷看了一眼陸時淵,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錯, 每次進副本都能遇見大佬。

“我被帶進紅燈區的時候是七點二十五分,所以翟宿确實沒有時間去殺人。”

阮言低頭細想, 那個翟宿的脾氣陰晴不定,頂多算個憤世嫉俗的毛頭小子,殺人這種事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陸時淵點頭:“我知道,但我們現在需要一個嫌疑人,才能引出背後真正的兇手。”

“真正的兇手?”阮言瞳孔微微張大, 小臉瞬間刷白。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那張紙上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沒見到你,有人會代替你。

而死者遇害的時間和地點, 也都恰好和紙上的信息對應上了。

最後的那個落款人, 也許……就是罂栗。

阮言将自己的推論講給陸時淵聽, 陸時淵眸色一冷, 嚴肅道:“你出門前,顧淩在哪裏。”

阮言忙道:“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我和阿姨說過, 如果他走出那個房間就聯系……我。”

話說到一半, 他急忙剎車, 但沒剎住,最後一個字還是吐了出來。

聯系?

他都沒有智腦, 怎麽聯系?

陸時淵看阮言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笨蛋,“他是我們的懷疑對象之一。”

“之一?還有另一個嗎?”阮言道。

“另一個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 但沒有證據。”

懸浮車穩穩停在顧家別墅的大門口,熟悉的司機先生連忙上前為他開門。

他半彎下腰,滿臉歉意道:“小少爺,原本我是一直停在貧民窟門口的,可葉上校忽然說讓我幫他取個東西,我就急忙回來取了,結果就耽擱了一天。”

“取東西?”阮言疑惑道:“他為什麽不找哥哥,一定讓你來取?”

“上校說上将關閉了智腦,聯系不上他,結果我回來一看,上将不知怎麽了,一直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出來。”

司機一臉愁苦道:“上将不出來,我也不懂那些文件分類啊,結果送錯好幾次,等我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就急忙趕去貧民窟找您,結果碰上了正在查案的陸警官,他說您出事了,讓我先回來盯着。”

這司機明顯是被人坑了。

只是……

阮言摸摸鼻子問身旁的人:“你怎麽知道我出事了呀?”

“有個警官撿到了一束花。”陸時淵看着後視鏡,說:“貧民窟那種地方不可能出現這種花,但聽說教養院的院長平日裏喜歡養些花草,所以我想如果你來貧民窟,就一定會去教養院。”

阮言疑惑地歪了下小腦袋。

陸時淵繼續道:“花上的絲帶明顯是有人用心系上去的,我猜應該是教養院裏的某個孩子送給你的,依你的性格不可能就這樣扔在路邊。”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出了教養院以後就出事了。”

阮言聽得目瞪口呆,這大佬是不是有什麽偵探技能卡?

好,好厲害哦!

【老婆安啦!小場面!】

【你陸大佬可是三天通過古堡副本的男人,這腦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智性戀狂喜!我還是第一次在直播裏見到陸大佬。】

【請問我老公的直播間怎麽走?我要去打賞!】

【陸大佬好像從來不開直播哎!QAQ】

【因為他覺得我們吵!嗚嗚嗚!】

阮言讪讪地看着面前擠在一起的彈幕,覺得自己不僅蹭了大佬的線索,還沾了點大佬的人氣。

“謝謝你。”阮言跳下車,雙手捏緊衣角,在面對陸時淵他總有種莫名的敬畏感,是那種上學時對常駐年組第一的大神的敬畏感。

那個人的名字到現在阮言都還記得。

哎?叫……叫什麽來着。

阮言敲敲小腦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陸時淵應了一下,看着他出神,又問:“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阮言緩過神,呆呆地搖搖頭:“沒有,只是我好像記性變差了。”

陸時淵道:“任何事物都有反正面,這就是副本的副作用,在副本中待的時間越久,就越發會認為這裏是真實的,而淡卻外面的記憶。”

他的聲音随着微涼晚風吹入阮言耳中,随後懸浮車漸漸漂浮上空。

陸時淵胳膊向後一伸,将花精準地投進阮言懷裏:“明天再來找你,帶你完成任務。”

“哎?”阮言呆愣在原地。

這話怎麽聽上去有點耳熟?

好像上個副本的某位拽哥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再擡起頭時,懸浮車已經藏匿在夜空中,成為了一顆星。

司機在他身後偷偷抹了一把汗,問道:“小少爺您沒事吧?”

“沒事。”

阮言話音剛落,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信息素味道,是alpha的信息素。

喉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死死掐住,手背和胳膊上不知何時起了一片紅斑,長着紅斑的地方有些刺痛,還微微發癢。

【別撓。】

聽到0612的聲音,阮言剛剛擡起的小爪子又收了回去。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對身旁的司機說:“請你把信息素收回去。”

司機這才回過神來,将情不自禁散發出的信息素收回,連忙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知道。”阮言的額角有一層細汗,他捂住後頸處的腺體,“你回去吧,今晚辛苦了,我沒事了。”

沒等司機回應,阮言已經踉跄着回了別墅中。

他倚在門邊細細喘氣,已經沒有那種煎熬的窒息感了。

但omega對alpha來自本能的恐懼,仍讓他心有餘悸。

等等。

阮言回想起剛剛和司機的對話,從下車起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司機的那張臉他好像在別的地方見過。

況且他記得那個司機對信息素并不敏感,顧淩在車上經歷狂躁期時,也并沒有影響到那位司機,所以阮言一直以為司機是個beta。

不對,又或許是有人故意讓他這樣想的。

那雙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腳漸漸變得冰涼,心口處卻蔓延着信息素引發的燥熱。

一冷一熱交替,阮言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了。

阮言蹲坐在玄關處,在鞋櫃旁邊的櫃子裏翻找抑制劑,他記得劉姨在這裏放了一大盒,但翻了許久也沒找到。

一樓的客廳已經熄了燈,只有門口還挂着一盞吊燈,暖黃色的燈光正好照到櫃子裏露出的鞋尖。

阮言微俯下身,伸手向裏處探去。

那原本放着抑制劑的地方,放着一雙黑色雨靴。

阮言心下一緊,猛然想起陸時淵問他的那句。

“顧淩在哪。”

捏起鞋子上的泥土,是濕潤的。

也就是說,顧淩今晚去過貧民窟。

其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有蹊跷,所有受害人都與顧家脫不了幹系。

換位思想,如果是他的親人遭遇這種殘忍的殺害,他的反應一定和翟宿一樣,認為顧淩絕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

可是奇怪的是,除了陸時淵和翟宿,幾乎沒有人懷疑他和顧淩。

如果不是出于對帝國上将的百分百信任,那麽一定就是別有玄機。

阮言摸出旁邊的盒子,在0612的指導下為自己打了一管抑制劑。

又将鞋子塞回櫃子裏,小聲誇自己:“我可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嗯,言言一直很聰明。”

熟悉的冰冷聲線宛如地獄修羅一般,狠狠打在阮言的心髒。

關櫃子的動作微微一滞,無數個借口在腦袋裏飛速閃過,但阮言實在編不出一個合适的理由,能夠同時解釋他腳下的拖鞋和身上的紅疹。

心理上的恐懼遠大于身體上的不适,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剛剛懷疑的殺人兇手就站在自己身後,阮言有被顧淩的這一聲吓到。

他的眼眶一熱,有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裏流出,砸到暖黃色的地板上。

“嗚……”

小小的一只背對着顧淩,抱着雙膝,将頭埋在胳膊裏聳肩哭泣。

他好累啊,真的好累。

現實中的阮言每天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從教室到宿舍,再或者就是去孤兒院陪奶奶和孩子們玩一整天。

現在呢,他為了尋找線索,先是在路邊碰到一位紅燈區工作的少年,活生生的人在他肩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在了他的面前。

後來他又被麻子臉抓到紅燈區,遇見翟宿,遇到陸時淵,而就在紙條上約好的那個地點,出現了第四個死者。

如果前面的流程走錯一步,那第四位死者都有可能是他。

而現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顧淩,是他進副本以後一直試圖讨好的哥哥。

“言言。”

阮言小小的身軀被男人抱在懷中,顧淩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語氣溫柔,像是在撒嬌:“對不起,我實在太想你了,沒有聽言言的話在房間裏乖乖呆在。”

這語氣……

阮言緩緩擡起頭,衣袖被淚水浸濕成一塊深色,他哽咽了一下,問0612:【他還是狂躁期的顧淩嗎?】

【是的。】

0612試圖安慰他:【你不用怕,他現在的狀态不會傷害你。】

顧淩見懷中的小人終于擡起頭,歡喜地湊到阮言身上吸來吸去。

他的手掌覆在阮言的喉結處,慢慢向上探去,試圖觸到那柔軟的唇瓣,卻沒成想摸了一手的淚水。

哭了?

顧淩慌忙擡起阮言的小臉,兩人雙目對視。

漂亮的眼睛裏流出一顆顆小珍珠,蒼白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像是已經哭累了,眼淚卻仍止不住地流。

顧淩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手足無措道:“別哭,別哭。”

“我應該乖乖聽你的話,不應該走出房間。”顧淩擡起手背替他擦掉眼角的淚花,“我已經一天沒有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對不起。”

顧淩捧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溫聲道:“別哭了,寶貝。”

阮言呆滞片刻,他的目光從顧淩的眼睛轉移到他自己的手掌。

這個動作,好熟悉。

就在不久前,某個月光下,騎士握住他的手,将刀子捅進了自己的心髒。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心跳。

阮言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在副本之中,忘記了面前的這個人也許就是殺人兇手。

他輕咬唇瓣,一頭紮進男人懷裏,緊緊攥住男人胸口的衣服,埋在胸口無聲地哭泣着。

像只被主人丢棄後自己尋回家的小貓,渾身髒兮兮的,可憐巴巴的,回家只想埋在主人懷裏哭的嬌氣小貓。

omega身上散發着甜蜜又蠱人的香氣,對于alpha來說就是致命的毒藥。

顧淩的唇瓣貼近那處甜美的腺體,只要他輕輕一咬,那夾雜着小雛菊花香的汁液就會滑入口中,唇齒留香。

“哥哥。”阮言在他懷裏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

顧淩度喉結滾了滾,啞聲回應:“嗯?”

“你不會騙我的。”阮言聲音悶悶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對嗎?”

快告訴我,告訴我你今晚沒有走出過房門,沒有去貧民窟,沒有殺人,你不是罂栗,不是殺人犯。

更沒有想過要害我。

顧淩将人抱得更緊了些,一下下溫柔撫摸阮言的頭發,安撫道:“對。”

阮言在他懷裏輕輕笑了,他的小腿有些發麻,抓着顧淩的胳膊勉強站起身。

“我困啦,來睡覺嗎?”阮言晃晃顧淩的手臂,打了個小小的哈氣。

顧淩的眸中盡是隐忍的充血色,燈光下那張冷峻的美人面宛若至純至淨的白玫瑰。

男人扯了扯嘴角,輕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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