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寄
9、不寄
回到宿舍,雲徽将燒沸的水倒進泡面桶,用一本書壓在上面。
等待面好的時間,腦海裏全是許清嶼低氣壓的模樣,電梯裏的,圖書館外的,還有今天滿手血跡的。
他過得并不是別人眼裏的那般舒心。
手機“嗡嗡”震動兩下,是喻冉發消息來問她怎麽樣。
雲徽喝了口蘇打水,笑回:【挺好的,一人獨享空調。】
喻冉發了個表情包過來:【那小鬼這次考試考得不錯,還得了一套switch游戲,在我面前炫耀好幾天了。】
今天打游戲的時候他還說“姐姐,以後我就不能陪你打這麽簡單的游戲了”。氣得喻冉差點沒忍住沖到他家裏去揍他。
一怒之下,她也下單了一套switch,并且将裏面的游戲全都買了下來,她倒要看看,誰先打通關。
這場游戲對決上,switch成最大贏家。
面已經泡好,雲徽邊吃邊回複消息,聊了兩句喻冉便又打游戲去了。雲徽收拾好去洗漱,點臨睡前習慣性點進論壇,高樓沒更新。
放假高樓都不更新,這位樓主大概是許清嶼同班的同學。
趙浩軒的補課時間都改到下午,雲徽覺得無所謂,下午家教她就上午練舞,在網上找了幾段新出的古典舞練着,累了就看看從大三學姐那裏買來的教材。
因為游戲的誘惑,趙浩軒上課時格外配合,一結束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新游戲,連接上電視将其中一個手柄給她。
“小雲老師你想玩什麽?”
雲徽在五花八門的游戲裏找到自己認識的那個,“魂鬥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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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需要下載,下載過程中趙浩軒從櫃子裏抱出一堆零食,喻阿姨正做着飯,讓她無論如何今天也要留下來吃飯。
“不用了喻姨,我一會兒回去吃。”
喻阿姨道:“你回去吃和在這兒吃不是一樣嗎,聽阿姨的,就在這兒吃。”
趙浩軒也附和,“就是,小雲老師你就留下來吃飯吧,吃了飯我送你。”
雲徽被逗笑,“那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
趙浩軒皺着小臉,“小雲老師你這樣說我可是會傷心的。”
喻姨從客廳經過,聞言沒好氣的道,“我看你打不到游戲才會傷心。”
趙浩軒別癟嘴,“媽媽,你別拆我臺。”
雲徽失笑,聽着喻姨和趙浩軒聊天,心裏湧出一絲羨慕。
游戲已經下載好。
手柄操作起來比手游方便,雲徽和趙浩軒兩個人一人一個手柄,一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簡簡單單的通過前五關,趙浩軒瞪大了眼睛。
“小雲老師,你玩這個游戲好兇殘。”
跟和平精英裏瞎轉悠的判若兩人。
雲徽按了确定,“我以前玩過這個,通關了。”
趙浩軒瞬間開始崇拜,“那我們今天就通關,然後發給我姐看看。”
想到喻冉昨晚說的,“我熬通宵通關,我不信他比我強。”
兩姐弟是較上勁了。
時間不允許他們打通關,喻阿姨盛情難卻,雲徽只能留下來吃飯。
“小雲老師你嘗嘗這個,這可是我媽媽的拿手菜。”趙浩軒用公筷給她夾了一塊排骨。
是糖醋排骨,外面裹着一層番茄醬。
雲徽有片刻失神,咬了一口,眼角忽然氲氤出水汽,扯了張紙巾佯裝擦拭額頭,将水汽拭去。
“很好吃。”她說。
喻阿姨笑道,“好吃就多吃點,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雲徽笑了笑,“應該的。”
吃過飯,雲徽要幫着收拾,但喻姨半點不讓她靠近,讓她去坐着看電視玩游戲。跟趙浩軒又玩了一把游戲,時間差不多了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
“小雲老師,我送你。”
雲徽在玄關處穿鞋,“不用,我在門口打個車就好。”
趙浩軒搖頭,“不行,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送你上車。”
喻姨也道,“讓他去吧,這附近一片他熟得很。”
“那行。”
兩人乘坐電梯下樓,小區有不少散步乘涼的人,有的手裏拿着一把蒲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邊走邊聊,有的聚在亭子裏下象棋,還有小朋友在花園裏玩。
一路上有好幾個小朋友跟趙浩軒打招呼,邀請他去玩,趙浩軒很老成的拒絕,“我有事,你們玩。”
雲徽打趣,“你人緣這麽好啊。”
趙浩軒雙手背在身後,作小大人模樣,“我可是我們小區的人氣王,他們都崇拜我。”
因為他打游戲厲害,都想跟他組隊。
到小區門口便利店,雲徽和趙浩軒進去買水,迎面碰上正好結賬出來的許清嶼。
剛剛還尾巴翹上天的趙浩軒興奮出聲,“許哥哥。”
許清嶼眼梢微壓,落在她旁邊沖自己興奮打招呼的小男孩上,又看向拿水的雲徽,聲音淡淡,“你們認識?”
趙浩軒只在許清嶼腰腹位置高度,仰頭看他,“小雲老師是我媽媽給我請的補習老師。”
許清嶼黑眸輕斂,仰頭喝了口水。
雲徽拿了瓶蘇打水,問趙浩軒要什麽,小男孩拿了瓶可樂,結賬時扒開雲徽遞過去的二維碼,從兜裏拿出二十塊錢的紙幣。
“小雲老師,我請你喝水。”他說。
雲徽笑着把那張二十的紙幣拿回來,還給他,“這次雲老師請你,下次你請。”
趙浩軒想了想,“好吧。”
把二十塊錢折好,揣進短褲兜裏。
從便利店出來,雲徽委托許清嶼将趙浩軒送回家,自己則站在路邊打車。
“回哪兒?”
雲徽答:“學校。”
“這邊不好打車,我送你。”
來來往往沒有一輛空車,雲徽看了眼他的手,“你的手。”
許清嶼拎着鑰匙,揚唇笑得散漫,“握個方向盤還不成問題。”
“謝謝。”
趙浩軒站在路邊揮手,看着黑色轎車駛遠才轉身回家。
夜晚車流擁堵,車裏開着空調,貼着防曬膜的玻璃搖上,将熱氣隔絕在外面。雲徽坐在副駕駛上,看着前方亮着一輛接一輛的車尾燈。
車內很沉默,沉默得雲徽有些緊張,餘光瞥到許清嶼往這邊看來,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收緊,很快他又收回視線。
不是在看她。
只是在看後視鏡。
雲徽舒了口氣,将目光投向窗外,曲京的夜晚很熱鬧,霓虹閃爍暖燈如海,或閑散,或着急,或生氣,每一個人的步伐皆不同。
車子駛進隧道,窗外景物變成隧道的水泥牆,透過玻璃她看見男人線條流暢的側臉,眉骨深深,眼尾狹長,挺鼻薄唇,不笑時帶着寡淡淩厲。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會把關于他的一切都爛熟于心。
他的星座,性格,眼型。
許清嶼是标準的瑞鳳眼,眼有眼光,流而不動,迷人而富有魅力。
是瑞鳳眼,也是許清嶼。
她看着不斷倒退的景物,問,“你的手怎麽樣?”
許清嶼手肘懸空在車門邊沿,骨節分明的手握着黑色方向盤,單手打了個圈,聲音淡淡,“差不多。”
差不多是個什麽意思?
“你換紗布了嗎?”她問。
“沒有。”
沒空,也懶得換。
雲徽蹙眉,“在傷口愈合長肉之前,紗布每天都要換。”
許清嶼抿唇,沒說話。
途徑一家藥房,雲徽讓許清嶼停了車。
車窗搖下,熱氣迎面襲來與車內的冷氣形成強烈反差,宛如冰火兩重天。他點了根煙,尼古丁煙草的味道湧入口腔,煙霧萦繞,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層薄薄的膜。
隔着這層膜,他看見纖細的身影站在白熾燈下,從藥房店員手裏拿過一個袋子,她眼角微彎,像在道謝。
她拎着袋子朝這邊來,車門被重新打開,空氣中帶着淡淡的雪梨味。她皺了下眉,将車窗搖下一點。
“手伸過來。”
他依言,左手撣了撣煙灰,将其碾滅扔進煙筒。
袖子推到手肘處,白皙青蔥的手指捏住死結的兩端,拿出剪刀剪開。
她給他塗了藥,藥物的刺激性湧入鼻尖,将雪梨味徹底掩蓋,傷口發出抗議抵觸的痛感。
“這個能促使傷口早點愈合,太痛的話記得給我說。”
他斂眉,如黑曜石的眸子倒映着女孩認真緊張的模樣。彎唇,笑得散漫,“怎麽你比我還緊張?”
雲徽眼睫輕顫,小心的給他纏上紗布,“你不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許清嶼目光驟頓,久到快要忘卻的記憶從腦海竄了出來。
小時候的許清嶼很貪玩,游戲,打水仗爬樹他一樣不落,每次都髒兮兮的帶着傷回家,母親很溫柔,在許宗元要打他時都會阻止,溫聲細語的給他清理傷口,告訴他下一次不能這樣了。
那個時候他不知道甜蜜的包裹之下是怎樣的腐蝕,是為時已晚的無力回天。
許清嶼很久沒被人這麽照顧過了,像有無數根細細麻麻的線纏繞在心口,勒出一點血,但又找不到傷口在哪兒。
“好了。”
将結打好,雲徽把剩下的東西交給他,“我這次打了活結,你一拉就能拆開,這個藥每天塗一次,塗之前用棉簽沾染酒精把傷口清洗一遍。”
她将袋子系好,下車将剪刀還給藥房,再回來。
到學校門口,雲徽摁開安全帶正要下車,許清嶼忽然叫住她—
“雲徽。”
她回頭,“啊?”
他看着她,聲音如山泉落在溪流。
他說,“謝謝。”
雲徽嘴角翹起,“不客氣。”
臨走不忘囑咐:“記得換藥。”
黑色轎車沒入車流,雲徽握着還剩一半的蘇打水,笑得眼睛都彎起。她是踩着棉花回宿舍的,一進門就從最底下找出筆記本。
他今天跟我說謝謝了。
我好開心。
希望他手傷快點愈合。
寫完雙手捧臉看着電腦黑屏倒映的自己。
怎麽辦啊,還是忍不住想笑啊,偏偏這份開心還不能與人分享。
窗外的桂花香撲鼻,她摘了兩支放進礦泉水瓶裏,她對着銀桂拍了張照,發朋友圈。
【真好。】
簡單的兩個字配上桂花照片。
她微信好友不多,除了導師就是幾個同學,葉問夏第一個點贊。
【夏夏:今天是個好日子,小仙女發朋友圈了。】
雲徽輕笑,回複:另一個小仙女點贊評論了。
葉問夏發來幾個哈哈大笑。
樹上蟬鳴漸消,雲徽手指撥弄着白色嬌小的花瓣。
這個暑假,真好。
作者有話說:
眼有眼光,流而不動,迷人而富有魅力—出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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