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18、不寄

18、不寄

遠處人聲鼎沸, 煙花在空中綻放,絢麗多彩。

雲徽一根一根将他手指掰開,許清嶼感覺自己正在遭受酷刑, 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一點點從掌中流失, 懊悔、慌亂吞噬着心髒。

五根手指全部剝離, 掌心一空連帶着心也跟着從高空墜下,眼前的人轉身離開。

他知道這一次之後,雲徽就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她溫軟但堅定,善良而決絕。

而他, 卻有些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一點點走遠,薄唇抿得死緊,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在隐忍,強迫自己不追上去, 但看見雲徽開始加快腳步, 所有的心理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身體比大腦更加誠實。

夜晚的空氣帶着幹燥, 游樂園的燈并不算太亮,臺階又多, 雲徽走得快,好幾次險些摔倒,腳不小心扭了一下此時也顧不得, 她只想離開這裏。

許清嶼之外的地方,随便去哪兒都行。

她走得很快,身後有腳步聲, 那人在喊她的名字, 雲徽非但沒停反而開始跑起來, 仿佛在參加短跑比賽,遠處的黑暗便是終點。

許清嶼沒想到她這麽能跑,滑掉的袖子被重新撸高,他拿出體育考試的速度,追上前面的人。

她掙紮着,像不甘被捕獲的魚,不顧一切的要回到水裏,掙脫不開,她也惱了,紅着眼睛連名帶姓喊他,“許清嶼,你到底想怎麽樣?”

兔子急了也是有脾氣的,許清嶼扣住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掰正,聲音如平常清潤,但語氣滿是認真。

“對不起。”

他突然的示弱讓雲徽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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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很低很緩,像要讓她聽得清清楚楚一點不遺漏,“我不是什麽好人,披着光鮮亮麗的頭銜,其實陰暗深沉,做事極端,跟我在一起沒有未來。”

他什麽都沒有,家庭支零破碎,夢想被無情扼殺,他和許宗元互相折磨,說不定哪天就去找他媽媽了。

雲徽偏頭躲開他的觸碰,“這些話,我不想聽。”

如果他追上來只是為了說這些,可以到此為止了,他不需要有什麽負罪感,她不怨誰也沒什麽不滿,只是運氣不好,沒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夜風吹過,許清嶼眸底漸漸湧起光芒,他忽地上前半步,将人扯進懷裏。

懷抱溫熱緊密,冷杉混着淡淡的煙草味萦繞鼻尖,抱着她的雙臂有力,本洩掉的氣球重新被緩緩滲透。

雲徽心跳如雷,夜空的煙花依舊在綻放,頭頂傳來他的聲音,輕柔而認真,“想清楚了?”

雲徽眼眶發燙,垂在身側的手擡起,指尖輕碰他的襯衫頓了一下,随即輕輕揪住。

許清嶼退開幾分把人從懷裏拉出來,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摩挲她耳側,“再給你三秒的時間考慮,點頭就不能反悔了。”

雲徽看着他,她溫軟着開口:“三。”

時間到了。

她沒機會反悔了。

也不會反悔。

遠處音樂聲停止,身後的花草忽然亮起彩燈,從近到遠蔓延,池中的噴泉在一聲聲煙花綻放中變幻顏色。

鳳尾蘭被暖燈照亮,許清嶼摘下一朵送給她。

盛開的希望。

柳暗花明。

——

正嗨得不行的幾人見兩人回來,嗅到八卦的味道,等雲徽坐下葉問夏就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雲徽還處于一種仿佛在做夢的狀态。

短短幾十分鐘她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的大起大落,鳳尾蘭握在掌心,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一瓶水遞了過來,看八卦的幾人一臉了然,異口同聲發出“哦~”的聲音。

“噢喲,我說剛剛找不到人,原來你們倆偷偷摸摸約會去了。”葉問夏打趣的撞了撞雲徽肩膀,“這是不是得請客吃飯啊?”

喻冉和陳子昂舉雙手贊成,趙浩軒從人群中鑽出小腦袋,“我也要吃!”

許清嶼挑唇笑了下,“行,你們挑地方。”

幾個人摩拳擦掌,鉚足了勁要宰他一頓,雲徽有些擔心,想湊過去看時胳膊被人扯了一下。

她回頭,許清嶼拿出手機解鎖,調到撥號界面,遞過來。

意思不言而喻。

雲徽伸手接過,輸入自己的十一位手機號,撥了出去。直到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才按了挂斷。

音樂節結束,在出園的時候幾人順便坑了許清嶼一頓吃的,帶着滿滿當當的東西跑了,将空間留給這對剛開始戀愛的小情侶。

許清嶼擡手攔了輛計程車,拉開車門讓雲徽先進去,自己随後彎腰進來。

平時坐三人的後排頓時變得擁擠,她垂眼看着許清嶼被怠慢的長腿,想起他每次開車座椅都會距離方向盤好一段距離。她往旁邊移了點,“你要不要坐過來一點?”

許清嶼眉梢挑了一下,輕笑,“好。”

他稍稍挪動,兩人離得很近,襯衫和裙子布料相貼,一個轉彎許清嶼身子往這邊偏了幾分,肌膚貼肌膚,溫熱滾燙。

窗外光影割裂進來,許清嶼半張臉陷入陰影,線條流暢淩厲,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他靠着椅背,清俊的眉眼透着慵懶散漫,察覺她的視線側目看過來。

偷看被逮到,雲徽急急忙忙移開。

還是會緊張啊。

許清嶼送她到宿舍樓下,看着她上去後才轉身離開,一進門陳子昂就抖着二郎腿坐在床邊,吃着他買的關東煮,玩着平板。

“你這是終于想通了?”

前幾天他說讓許清嶼考慮一下跟雲徽在一起時,他還用“沒必要耽誤人”,今天出去一趟就抱得美人歸了,啧啧,果然臉都是用來打的。

許清嶼将手機,煙盒打火機摸出來放到桌上,慢斯條理解着襯衫紐扣,露出精壯的胸膛和緊實的人魚線,喉結旁的小痣随着呼吸有規律的浮動。

恣随又禁欲。

他解下腕表,淡淡應聲,“嗯。”

試試吧。

雲徽之于他是不同的,拒絕別人了要如何他都不在意,從此自眼前消失他還落得清淨。

雲徽不行。

即使之前拒絕他也不願把話說得太絕。

陳子昂嘴裏嚼着丸子,“你純粹就是想得太多。”

許清嶼沒否認,換好衣服去浴室洗澡。

——

女生宿舍裏,雲徽在兩位好朋友八卦的眼神中簡單闡述了她和許清嶼的事。

“我就說許清嶼喜歡你吧。”拿了預言家牌的葉問夏很得意,“古典舞女神和校草的CP成真了!天啊,這是我距離磕CP最近的一次!”

喻冉打趣,“雲徽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是超級困難級別的,我好像已經看到其他人得知這個消息的震驚臉了。”

雲徽笑了笑,将鳳尾蘭放進水瓶裏,指尖輕輕撥弄鳳尾蘭。

洗漱出來她坐在床鋪上寫日記,鼻頭抵着下巴,想寫點什麽,但覺得寫什麽都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雀躍和欣喜。

最後,她只寫了三個字:

許清嶼。

這已是全部。

熄燈前,她點擊那個頭像将其置頂。

終于不用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宿舍的燈随即熄滅,雲徽将手機貼在心口,天氣炎熱手機有些發燙,像極了他的擁抱。

..,……

第二天雲徽醒得比以往都早,大腦混沌片刻,昨晚的記憶紛至沓來,第一時間去找鳳尾蘭。經過一夜鳳尾蘭已經不複昨晚的生機,空調風吹動輕輕搖晃着,桌上落了好些花瓣。

将桌上的花瓣收拾幹淨,重新換了水,輕手輕腳的出門。

九月底的曲京從酷熱轉變到炎熱,上完舞蹈課老師讓她去一趟辦公室,突然被叫去辦公室,素來好學生的雲徽也不免忐忑,這就跟看到老師不自覺老實一樣,是下意識的反應。

老師辦公室就在藝術二樓,正值下課辦公室幾個老師都在,坐在各自位置上随意聊着班上的情況。

雲徽的老師是四十出頭的女士,曾獲衆多舞蹈大獎,是古典舞中知名的舞者。

瞧見雲徽來,老師溫和笑着示意她別拘束,“中秋節晚會你表演得很出色,學校傳出的視頻裏你的《扇舞丹青》最受歡迎,有好幾支舞蹈團都向我來打聽你。”

換句話說是想要見見雲徽本人,有意邀請她加入各自的舞團。

“曲京舞蹈團也在其中。”導師說。

曲京舞蹈團是國內排名前三的舞蹈團之一,各個舞種都有涉獵,也是各大官方活動和春晚的禦用舞蹈團,不少練舞之人的夢想之地。

也是雲徽的目标。

“曲京舞蹈團的團長很看好你,讓我問問你周末有沒有時間。”

作為老師,她很喜歡雲徽,乖巧懂事努力,自然也希望她畢業之後能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

雲徽快被接二連三的喜訊給砸暈了,昨晚她的喜歡窺見天光,今天又收到京舞的橄榄枝,桃花眼微微上揚,彎成一道月牙。

“有的。”

導師點頭,“那我回頭把時間地點發給你,可能會讓你現場跳舞,你準備一下。”

“謝謝老師。”

從辦公室出來,雲徽嘴角的弧度怎麽都下不去,拿出手機第一時間跟許清嶼分享這個消息。

此時許清嶼正在一間咖啡廳裏跟律師見面。

許宗元簽字之後,公司所有的股份都到了他手裏,他轉手便賣出去了,雖然近幾年公司不如以前,但勝在底子殷實,不少人搶着買。

律師挑了出價最高的售賣,合同已經拟好就等雙方簽字蓋章。

許清嶼在末尾簽上名字,幹脆得律師都愣了一下,“許總,真全賣了嗎?”

靠着公司的分紅,他這輩子完全能衣食無憂。

許清嶼擱下筆,狹長黢黑的眼裏沒什麽情緒,聲音如平常疏懶,“記得把這個消息告訴前許董事長。”

律師想到那晚許宗元發瘋的樣子打了個寒顫,有其父必有其子,許宗元瘋,許清嶼更瘋,明知道許宗元最在意什麽,他偏要将一切都摧毀。

豪門真複雜。

律師點頭應下,收拾好文件起身離開。

許清嶼獨自坐了會兒,正欲起身離開微信彈出消息,是雲徽發來的。

京舞的團長要見她。

他彎了彎唇角,摁滅手機離開。

晚上,雲徽正練着舞,許清嶼打來電話。

“喂。”她聲音溫軟。

許清嶼聲音清潤,“練完了嗎?”

“還有一會兒。”

“那我上來等你?”

雲徽連聲拒絕,“別,我下來。”

跳舞時難免會汗流浃背,現在她整個臉上油光滿面,這樣怎麽能見他。

許清嶼眉骨擡了一下,應聲。

舞蹈室後面有淋浴間,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下樓,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怕許清嶼等得不耐煩,最後兩步臺階都是直接跳下去的。

許清嶼就站在梧桐樹下,瞧見三步并做兩步下樓的人,輕笑一聲扶住她:

“跑什麽?”

雲徽身子僵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讓你久等了。”

許清嶼松開她的胳膊,深邃如畫的眸裏聚着散漫的笑意,聲音很緩很清,“那牽個手作為賠償?”

作者有話說:

這才哪兒到哪兒(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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