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34、

34、寄月

從酒吧出來, 雲徽徑直打車回家。

“啪”地一聲,客廳燈打開,奶球在貓窩裏睡得正香, 聽見聲音懶懶擡頭看了眼, 爪子甚至開了個山竹, 翻個身繼續。

雲徽從冰箱裏拿了瓶水,擰了兩下沒擰開,直接作罷放回去,到飲水機接水。

空調運轉着, 手機屏幕亮了下。

是葉問夏問她到家了沒。

【剛到。】她回。

【葉問夏:我們剛剛出來的時候碰見許清嶼了。】

雲徽勾了勾嘴角:【嗯?】

【這酒吧不是他開的,是陳子昂的, 他過來幫陳子昂走個過場。】

這話是陳子昂說的。

半個小時前,招待客人結束的陳子昂從另一邊樓梯上樓,恰好遇見正下樓要走的許清嶼, 兩人還沒說句話, 葉問夏和喻冉随之下來。

陳子昂跟葉問夏關系好, 見到她們不過腦子的問了一句“雲徽呢?”

葉問夏瞥了眼許清嶼, 沒好氣的道,“遇見前男友心情糟糕, 先走了。”

她特意咬重前男友這個詞,陳子昂眼皮猛地一跳,看向許清嶼。後者沒什麽反應, 拎着外套離開,葉問夏雙手抱臂看得更生氣了,問陳子昂酒吧是不是許清嶼開的。要是他開的, 她們打死也不會再來。

陳子昂解釋了一通, 還讓她們代他跟雲徽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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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問夏:我真是看着許清嶼就來氣, 十拳打不出一句話的悶葫蘆。】

真不知道當初雲徽是怎麽能忍受的。

雲徽笑了笑,将葉問夏的情緒安撫下來。

【葉問夏:我真是佩服你,你脾氣真好。】

要是她前男友,估計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雲徽懸在屏幕上的拇指微頓,眼前浮現許清嶼緊繃着下颌,拽着她要替她處理手的樣子,輕輕敲字。

【他沒什麽對不起我。】

沒有冷暴力,沒有出軌劈腿,在一起時也是真的對她好,在分手的第二年,她收到一個快遞,裏面是宋園那塊地皮的轉讓書。

他将宋園無條件轉贈給她。

她退回去了,沒多久他又再寄,直到宋園修建成功,那裏成了一座小城,那份轉讓書上的面積也随之變多。

他把那小城給她,即使虧損了,她将地皮賣了也能衣食無憂。

他想讓她專心跳舞,不為世俗困擾。

每一次的寄件地址都是宋園,直到她将協議撕碎寄回去,他再沒寄過,而沒多久,她便接到宋園中秋節的邀請。

或許是還他的情,亦或是想看看這座宋園,她應約了,在初晴閣的最頂層,他為她修建的地方,穿着他送的衣服,給年少的心動畫上句號。

從此山高水遠,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杯裏的熱氣湧上眼眶,眼睛被熏的有些酸澀。雲徽從回憶裏抽回思緒,将手機摁滅,去浴室洗澡。

夏日清晨來得較早,光線透過窗簾縫隙落進屋內,外面傳來“突突突突”的聲音,走廊沒刻意壓低的說話聲清楚傳入耳朵。

雲徽撐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起身,窗簾“嘩”的拉開,光線刺的眼睛疼,她緩了一會兒才适應的睜眼,正對面的樓棟已經拆得差不多,升降機和挖掘機工作着。

浦華大道是老城區,今年年初政府将到達年限安全系數不合格的樓棟都實行拆遷重建,浦成也在其中,只不過年限比旁邊大樓新一些,物業還在挨家挨戶的聯系簽字。

看了眼時間。

還差五分鐘七點。

奶球已經醒了,在房間裏跑來跑去,門一打開就沖了出去。

洗漱完,雲徽往貓碗裏抓了把貓糧,又将自動飲水機裏加滿水才出門。

地鐵口有一段距離,雲徽出來時二樓物業辦公室聚着好多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拆遷後的賠償,跟家裏人商量着要錢還是要房子。

“這麽早就出門了。”保安笑呵呵的道。

雲徽淺笑點頭,聲音溫軟,“是啊,周一嘛。”

“新房子還沒找好嗎?”

“還在找。”

保安是個五十出頭的大叔,常年在太陽下工作皮膚曬得黝黑,人很盡責随和,誰都會跟他聊上兩句。

“你可得抓緊,上面出了通知,這個月就要把事情落實下來。”這幾年保安看她獨來獨往的,難免想到自己在另一個城市工作的女兒,忍不住多說兩句,“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還是要多注意一點,找房子要找繁華的,安全的,貴點都無所謂,安全要緊。”

曲京是繁華,但偏僻老舊的區域也不少,前兩年浦華這條路路燈壞了好幾個,附近沒什麽商圈晚上也就沒什麽人,大晚上看着有些滲人。

雲徽謝過大叔的好意,“我知道的,謝謝。”

大叔揮了揮手,表示這有什麽好謝的,“趕緊上班去吧。”

“好。”

向思思到的比她早,拎着早餐在門口等着,有出來買早餐的成員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

雲徽笑着點頭一一回應,和向思思往大樓裏走。有學員在做晨練,副團長帶着實習生在院子裏跑步最基本功訓練,也有的在排練歌舞劇,迎面走來白T恤灰色短褲的人,身體纖瘦挺拔,劉海遮住整個額頭。

“塗懷師哥好。”向思思小聲道。

塗懷笑道,聲音溫柔,“雲老師好,思思師妹好。”

向思思耳根紅了,低頭不說話。

雲徽眼眸微動,視線落在他手裏的書上,“這麽早就從書館回來了?”

塗懷看了眼手裏的書,回答:“老師昨天說我有個地方沒領悟到,我就去書館找了寫歌舞劇的要點看看。”

雲徽點點頭,“你現在是要去排練?”

“是的。”

雲徽看了眼向思思,後者眼裏閃爍着希冀,心思一覽無餘。

她心下笑了下,“讓思思跟你一起去吧,從不同的角度也許能有新的啓發。”

塗懷愣了下,“好,那麻煩思思師妹了。”

向思思不太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麻煩。”

“雲老師,我們走了。”

雲徽點頭,“去吧。”

向思思小跑跟上塗懷的步伐,緊張得根本不敢看他,但又很興奮。雲徽笑了下,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

羅雅知道她喜靜,便給她安排了單獨的辦公室。她其實不用每天都到團裏來,首席的時間相對自由,只是她除了跳舞也沒其他愛好。

歇了會兒她起身去舞蹈室,換上衣服準備練舞。

中途房東太太給她發了消息,說了拆遷的事,承諾把剩下的房租和押金都盡數退給她。

雲徽應了聲,打開前不久才下的租房APP,還是之前那些房源,位置要是在市中心,要麽是三室一廳,小戶型幾乎找不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是個合租。

有人敲門進來,雲徽回頭,是塗懷。

“什麽事?”

塗懷走進來,劉海被汗打濕貼在額頭,他往兩邊撥了一下,“我有個動作一直不太明白,雲老師能不能幫我看看?”

“思思被團長叫走了,好像是找她有什麽事。”他說。

“可以,你先跳一遍完整版的我看看。”

塗懷笑着,少年氣滿滿。

在經過她時,視線停留在她屏幕上半秒。

塗懷是和向思思同一年來到京舞的,塗懷比向思思大一屆,古典舞少有男性舞者,她看過塗懷的專業成績,很拔尖,向思思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過塗懷的舞蹈力多強,也不止看見向思思趴着窗戶偷看塗懷練舞。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塗懷也是個舞癡,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除了練舞再沒別的。

某種程度上,他們挺像的。

塗懷跳完一遍,行了個禮等待評價。

雲徽走近,“你看着我。”

塗懷不明所以,但還是看着她。

他有點狗狗眼,生明靈動。

“在一字馬起跳落地的時候,這個時候你是面向的觀衆,舞臺上鏡頭會将你的神情動作清晰錄下,你眼裏太清明了,沒有情緒,就像這樣。”

她桃花眼微勾,水波潋滟帶着妩媚,似會說話一般。

她重複了一遍他的動作,在落地時看向他,眼尾上揚,紅唇勾出漂亮的弧度,眼裏好似藏着柔情萬種和不可言說的苦衷。

只是一個簡單的變化,韻味便截然不同。

“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通過眼神可以看見人心裏所想,所念,什麽都可以撒謊,眼神撒不了謊,你心裏沒有對舞蹈和劇情的沉浸,沒有完全代入進去,盡管你的動作再怎麽完美,技巧再熟練,也是沒有靈魂的,觀衆看過就忘了。”

“你要仔細想想這樣的動作是在人物什麽樣的心境和情況下,要讓觀衆看到你的情緒。”

塗懷眉心跳了一下,“我明白了,謝謝雲老師。”

雲徽淺笑,“加油。”

塗懷走了兩步又折返,“雲老師我可以加你個微信嗎,我有好多不懂的,可能還要麻煩雲老師。”

“可以。”

雲徽掃了他的二維碼,添加。

塗懷走後,雲徽又開始練舞,除了吃飯她基本都待在舞蹈室。

傍晚忽然下起了雨,一開始是小雨,漸漸的雨勢大了起來。

城市都被大雨颠倒,砸在地面濺出水花。

陳子昂雙手遮頭沖進車裏,衣服幾乎濕透,“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雨我還不信,這天真是說變就變。”

陳子昂扯紙巾擦着襯衫,片刻忽然頓了下,“這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他想了想。

“原來我跟你出去打球,結果走到一半也是下雨,我差點被淋成落湯雞,是雲徽給了傘才讓我們不至于淋成傻子。”

陳子昂瞧了眼駕駛位上一言不發的人,“啧”了聲,“不就是讓你過來接下我,不用表現的這麽不情願。”

“我也不想大熱天出來,這不是老爺子要六十大壽了,我總得好好讨好他,萬一他高興了就不計較我開酒吧的事了。”

陳子昂一個人絮絮叨叨的,也不在乎許清嶼應不應,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尤其是這幾年,除了必要的場合,他都惜字如金。

一支煙抽完,許清嶼将車駛出車位。

陳子昂擦拭着給老爺子的賀禮,一根上好的楠木拐杖。

“他以後打我可能更順手了。”

許清嶼依舊沒接話,雨水搭在防風玻璃上,雨刮器不間斷的工作着,前面一排亮着的尾燈,紅綠燈跳了兩次,只向前移了十米。

紅燈倒計時結束,雲徽跟中介告別,撐傘過馬路。

她依舊穿的長裙,裙擺已經被打濕,随着走路輕輕晃動,快走到對面時,一輛電動車忽然竄出來。

雲徽被驚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兩步,電動車從面前疾馳而過,濺起的水花盡數落在裙子上,騎電動車的末了還罵她一句“走路不看路嗎?”。

有人看不下去幫她怼了兩句,但那電動車已經看不見蹤影,打濕的裙子貼着肌膚,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她生的漂亮,有種天然靜幽的氣質,好些經過的人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還有人沖她沖口哨,雲徽眼睫輕顫,握着傘的手用力,加快步伐從人行橫道經過。還未站定,一件衣服忽然搭了過來,将浸濕的地方完全擋住。

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冷杉味,還有薄荷糖的味道。

不用擡頭,她便知道是誰。

“放手。”她說。

許清嶼擡起她的手,放進西服外套,察覺她的掙紮,低聲道,“你想這樣被別人觀賞一路嗎?”

雲徽不動了。

兩只手都被放進西服袖子,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感受到她握成拳的手。

許清嶼眼梢微斂,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但很快便消失,拿過她的傘撐着,“前面商場有服裝店,先去換衣服。”

雲徽不動,“我自己去就行了。”

商場就在前面,五分鐘就到了。

許清嶼看着她幾秒,倒也沒勉強,把傘還給她,“行。”

“衣服要還嗎?”她又問。

“不用。”

雲徽點點頭,白皙纖細的手握着傘把,桃花眼清明,“那衣服多少錢,我轉給你。”

許清嶼眼底晦暗難明,狹長黢黑的眼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像是怕自己沒說明白,雲徽又補話,“就當我買的。”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好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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