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39、
39、寄月
時間好似重疊, 他站在樹下對她說“再繼續就沒意思了。”許清嶼也終于體會到當初被拒絕時,雲徽的感受。
她也在告訴他,到這裏就夠了, 再繼續他們的關系只會更差, 再也補救不了。素來随心所欲的許清嶼第一次被束縛, 被她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被判處囚禁,不敢再邁出邊緣半分。
“對不起。”
這一瞬間, 許清嶼好似喪失了語言能力,只能吃力的說着對不起。
雲徽看他, “你無需跟我說對不起,你沒做錯什麽。”
錯就錯在,她不該守着那些回憶不放手。
許清嶼感覺五髒六腑被灼燒着, 是剛喝的酒在作祟, 更是她無波無瀾的眼, 如一把利刃, 如滾燙的火焰。
他親手摧毀了兩人之間的感情,把她從身邊推遠。
五年的時間, 抹平了他對她的傷害,也抹平了所有。
他情願她恨他,怨他, 至少這樣她還是愛他的,可什麽都沒有,他像個初入學堂的文盲, 手足無措, 慌亂無比。
他痛, 他悔,可這一切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自食苦果。
自作自受。
他站在路燈下,像是深陷冰天雪地之中,無人能拉他,無人能救他,被刀剌過的地方往裏灌着風雪,刺痛難耐。
許清嶼垂下手,喉嚨沙啞得像幾天幾夜沒喝水。一顆心被碾碎成沫,痛得已經快要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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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試探的開口,“我送你回去,以同窗的身份,行嗎?”
雲徽從未想過有一天許清嶼會如此小心翼翼的跟她說話。兩人之間一直他占據完全的主動權,她像是追逐奔跑的人,要一直不停才能與他并肩。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手機上的叫車軟件一直顯示着附近暫無車輛,他們已經在這兒站了許久,久到好些賓客都前前後後出來,遠遠圍觀着這邊。
許清嶼如今是商圈炙手可熱的人,即使分手,她也不想他受到影響。
“送到門口,你便走。”她退讓半步。
許清嶼點頭:“好。”
雲徽彎腰進去,随後許清嶼跟着坐進來。
後排座兩人中間似隔着銀河,一路上雲徽都沒有開口,許清嶼也自覺的沒說話。她忽然想到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那天坐車回家,她因為他的靠近而喜上眉梢。
像得到了全世界。
半個小時後,車子在路邊停下,這條街已經越來越空曠,路燈被拆了好幾個,在黑夜裏像蟄伏潛藏的怪獸,伺機而動吞噬從這裏經過的人。
雲徽下車,關門。
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一個眼神。
前面的司機問:“許總,走嗎?”
許清嶼搖下車窗,看着已經漸漸走遠的人,“走吧。”
不走,她會不高興的。
司機沒再多言,将車駛離。
回去的路上,陳子昂給他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已經跟雲徽和好了。
許清嶼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沒有回答,“我現在去酒吧。”
陳子昂愣了下,“你去酒吧幹什麽?”
“喝酒。”
陳子昂:??
許清嶼不是酗酒之人,除了必要的應酬其他時間皆是一杯打住,但陳子昂趕到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幹了一瓶紅酒,甚至第二瓶也喝了一半。
陳子昂眉心一跳,“你是準備在老祁那裏預定個床位?”
許清嶼沒說話,給自己又倒了杯酒,仰頭喝完。陳子昂看不下去,奪過他已經空掉的酒杯,“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送雲徽回家了嗎?”
許清嶼依舊沒說話,酒杯被拿走他就點了支煙。青藍色的煙霧萦繞,将他視線模糊了幾分,陳子昂聽見他很低的開了口。
“當年,我做錯了。”
是說不盡的頹廢和懊悔。
陳子昂這些年沒少絮叨這事,但許清嶼都淡淡的,按照既定的計劃走着,忽然承認自己錯了,多半是晚上跟雲徽說了什麽。
“知道錯了就認錯啊,雲徽向來心軟,你好好認個錯,她就原諒你了。”
許清嶼扯了扯唇,聲音啞得幾乎是氣音。
他說:“沒用的。”
雲徽不會再原諒他了。
擱在茶幾上的打火機在燈光下映出亮白的顏色,上面刻着的字母因為長時間摩挲而變得有些黯淡。
他定定看着打火機,心口貼着皮膚的,是她曾送的平安符。
仍記得那時她送平安符的悸動,那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到世界上還有人在乎他,也是從那天開始,他想好好對待雲徽,用自己能想到的任何方式,讓她開心。
雲徽很容易滿足,一艘游船,一個備注,一場煙花她都笑得眉眼彎彎。
看着他時裏面是說不盡的溫柔和喜歡。
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他記不清了,或許是一天天的日久生情,也或許更早。
她值得最好的,他便把最好的給她。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陳子昂給自己也倒了杯酒,陪兄弟同醉。
—
雲徽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時奶球正跟球玩得不亦樂乎,卧室的門開着,它追着球到床底,然後又跑出來,雙腳用力跳上床。
她吹幹頭發進屋,向思思幾分鐘前給她發了個圖片過來。
話題很矚目。
#許清嶼戀情曝光#。
是偷拍她和許清嶼在路邊的照片,她笑着在說話,許清嶼垂着眼,然後是兩人先後彎腰坐進車裏。配文是:許清嶼與京舞首席雲徽共同離席,同乘一輛車甜蜜離開。
雲徽扯了扯唇,這些營銷號開局一張圖故事全靠編的本事早已司空見慣,有粉絲在下面艾特京舞出來說話。
在得到她的回複後,官微出來聲名兩人是同校同學,許清嶼順路送送老同學而已。
往上都能查到兩人的學歷,老同學敘舊的确很正常,一部分網友說營銷號小題大做見風就是雨,誰還沒個老同學,晚上為了安全送送又沒什麽大問題,也有一部分網友說送人沒問題,問題送人的是許清嶼。
許清嶼崛起這兩年,人盡皆知的冷淡淩厲,只認利益。曾經有合作方的女士想搭個順風車,他看都沒多看一眼揚長而去,行事作風完全跟紳士挂不上勾,何談還這麽體貼的開車門,顯然是在主動邀請。
也有重點放歪的網友,說許清嶼反差好大,開始磕他們的CP。
也有人說,這是典型的富豪包養漂亮明星的經典劇情,只不過現在新鮮感十足,等過幾個月在看。
衆說紛纭,網友光腦補就是一出大戲。
雲徽退出鏈接,坐在床邊問向思思在那邊怎麽樣。
【挺好的,雖然每天累了點,但是累并快樂着。】
末了還發了開心得蹦蹦跳跳的表情包。
雲徽輕笑:【那就好。】
向思思試探的問:【雲老師,那個許清嶼是不是上次我們在宋園那個?】
雲徽沒否認:【對。】
向思思:【中秋演出之前,他來找過雲老師你來着。】
【當時雲老師你在彩排,他看了會兒就走了。】
雲徽怔了怔:【嗯。】
向思思聽出她不太想聊這個,也沒再繼續,恰好後臺需要幫忙,發了個拜拜的表情包就去幫忙了。
半夜,雲徽街道陳子昂的電話,說許清嶼喝醉了。
她聲音淡淡的,“與我無關。”
陳子昂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他撓了撓眉心,擔心的看了看旁邊的男人。
許清嶼還保持那個姿勢沒動,似沒聽到他打電話,也沒聽到雲徽那句話,只是安靜的抽着煙,長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陰翳。
包廂裏已經空了數不清的酒瓶,但許清嶼沒醉,還越喝越清醒,清醒到把他和雲徽過往的點點滴滴都回憶了一遍。
他記憶向來好,能清楚回憶雲徽的每一個表情,也正是因為這種清楚,喉嚨被紮了刺一樣的痛。
淩晨,許清嶼清醒無比的從酒吧離開,陳子昂倒是喝了個爛醉,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門推開,新鮮的空氣刺激神經,他擡手攔了輛出租車。
—
周六雲徽沒出門,在家裏收拾東西。
她東西不多,換季的衣服固定的幾件,演出服倒是不少,裝了兩個大號行李箱,然後是洗漱用品和奶球的東西。
舊衣服和被褥洗好晾幹後打包裝進行李袋裏,拎着下樓放到愛心捐贈箱。
門打開,奶球跟着跑出來,她只得彎腰把貓抱着一起下樓。
奶球一點不怕生,一出門就睜着圓圓的藍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到愛心捐贈箱,她剛把袋子放進去,奶球不知看到什麽從懷裏掙脫。
“奶球?”她追過去。
奶球聽到聲音停住,長長的尾巴一甩一甩,看看她再看看前面,猶豫着到底往哪邊走。
花園的草叢裏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琥珀色的瞳仁警惕的看着她們,往後面一縮跑得無影無蹤。
奶球追了兩步,在進入草叢前扭頭沖她“喵喵”叫了好幾聲,見她不說話,小跑回來用頭在她腳邊蹭來蹭去,讨好的用尾巴蹭她小腿。
雲徽彎腰把奶球抱起來,往草叢裏走。
不用刻意找,那只貓就在角落裏蹲着,瘦得只剩皮包骨,全身的毛炸開,是随時準備進攻的狀态。
“喵。”奶球似很興奮,沖那只貓叫個不聽。
那只貓很高冷,根本不理奶球,奶球也不惱,還是喵喵叫着。
雲徽擰了擰眉,想着奶球別是到了發情期。
聽說發情期的貓脾氣很狂躁,有的還會私奔。
雲徽把奶球牢牢抱住了,怕它真被沖昏頭跟貓跑了,轉身快步回去,奶球像是知道她的意思,在她懷裏胡亂掙紮着,爪子也伸出來,平時看着胖乎乎的貓此時化身靈活的胖貓,跳下地,猛地往草叢裏竄。
完了。
她要喜當外婆。
雲徽趕緊追過去,草叢哪還有貓的影子,她喚了好幾聲,遠遠的聽見奶球在應。循聲追過去,看見奶球白白的尾巴一晃一晃的,聽見聲音回頭看她一眼,又跑開。
“.......”
雲徽只得再追,但奶球覺得她是在跟它玩躲貓貓,每次她快要追到的時候它都跑開,從樓下一直到小區門口,還差幾米都要跑出去。
雲徽心一驚,“奶球,回來。”
跑出去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奶球還在跑着,胖乎乎的身體靈巧的從欄杆裏鑽出去,眼看就要跑到馬路對面,一雙手忽然捏住它後頸,把它提起來。
奶球張牙舞爪的在空中亂舞,因為受到威脅,爪子指甲伸出來。
雲徽快步過去,想伸手去抱奶球,應激反映下的奶球六親不認,頭頂傳來低低沉沉的聲音,啞得放入在沙漠行走多日的旅人,皮膚都被風沙吹得幹涸起了裂口。
“有貓包嗎?”
雲徽垂眼:“在樓上,我去拿。”
男人淡淡“嗯”了聲。
雲徽轉身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拿了小號貓籠下來。奶球鑽進籠子,像是記仇,在落地那一秒伸出爪子,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留下一道抓痕。
許清嶼蹙了下眉,把籠門關好,上鎖。
雲徽站起來,目光到底是落在他手上,然後是那張看起來蒼白的臉,“你沒走?”
許清嶼動了動唇,吐音有些艱難,“走了,才來。”
“有事嗎?”她聲音淡淡的,好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
“沒事。”他說。
“既然沒事,那我走了。”
說完她拎着籠子離開,裏面的奶球喵喵叫着,像是在沖他示威。
雲徽回到家裏,把奶球關進籠子,奶球許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乖乖趴在籠子裏,一雙藍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她。雲徽本想罰它,沒一會兒就于心不忍,蹲身在籠子前問它:
“以後還亂不亂跑了?”
奶球:“喵。”
雲徽嘆了口氣,把它放出來,得了自由的奶球跳上她的懷抱,然後爬上肩膀,像是撒嬌的小孩。
雲徽拖着它的屁股,把籠子關上。
奶球跟她撒了會兒嬌,便又恢複原狀去跟自己的球玩,雲徽推開落地窗,把早上洗的裙子收進來,視線不經意往外面看了眼,随即頓住。
門口那道身影還在,連位置都沒動過,夕陽的餘晖落在他身上,身影清瘦孤絕,像被人抛棄,無家可歸。
他正低頭點煙,火光跳躍兩下然後熄滅,似有所察覺,他擡頭朝這邊看來。幾乎是同時,雲徽收回目光,關上落地窗進屋。
作者有話說:
讓我們大聲的說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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