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 49、

49、寄月

陌生的號碼, 但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拇指在屏幕上打字,最後又删除。

自父母離世後, 她成了野孩子, 成了其他人口中的怪胎, 也成了班上人随意調侃欺負的對象,因為她不會反抗。

課桌裏的作業本時常被亂塗亂畫,同桌會畫一條分界線,警告她不準超過這條線, 有一次她的書不小心過去一角,同桌當着全班的面又吼又罵, 把她的書飛出去,其他人好似自成一派,将她的書扔來扔去, 看她跑來跑去。

直到上課鈴響, 才終于停下, 只是她的書不知道被扔到什麽地方, 沒人願意告訴她。後來到了曲京,面對完全陌生的面孔, 她習慣性的将自己縮在角落,不跟人交流,不跟人說話。

葉問夏和喻冉坐在她前排, 在一次課後,她們拎着一瓶水放在她面前。

“我叫葉問夏,你叫我夏夏就好了。”

“我叫喻冉。”

那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跟她說話, 第一次有人下課約她一起去食堂, 回宿舍。

她們有一個三人群, 建立時說過僅此一個群,在曲京的第一個聖誕節時,她收到兩個蘋果,新年伊始時,她們許願,要在古典舞行業發光發亮,永遠互幫互助。

她們在系裏被其他同學說形影不離,被稱為姐妹花。

原來有朋友的感覺這麽好。

她想。

這一晚,她依舊坐到天亮。

天光魚肚白時,持續一晚的雨勢也減小,朝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将被雨沖刷的痕跡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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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一夜的客棧開始變得熱鬧,門外有住客走動的聲音,樓下隐隐傳來老板跟人說話聲,院子裏有人談吉他,談的耳熟能詳的歌,有人在合唱,漸漸的合唱的人越來越多。

雲徽下樓時,老板正在清掃院子裏的樹葉,客廳餐布擺好,放着豐富的早餐。

早餐是所有人一起吃的,願意在客廳吃的就在客廳吃,想帶回房間吃的也有準備打包盒。

雲徽盛了碗小米粥,粥熬得濃稠黏糯,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葉問夏撕着油條,跟喻冉對望一眼,開口:“昨晚我好像看見許清嶼了。”

雲徽喝粥的動作沒停,“他背我回來的。”

她垂眼,腦海一遍遍浮現昨晚夢到的畫面,好一陣,她終于開口:“我想再試試看心理醫生。”

她看見葉問夏和喻冉的表情從震驚到欣喜,心裏的愧疚被無限拉大。

“這幾年真的很抱歉,也很感謝。”

感謝你們一直在我身邊。

葉問夏擡高手抱了抱她,“說什麽對不起,我們是好姐妹,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自己而已。”

喻冉說不來什麽感性的話,喝了口粥,“好姐妹就是互幫互助,說這些就沒必要了啊。”

喻冉舞團剛成立那一年,根本招不到人,那時雲徽剛聲名大噪,用自己的聲名給舞團宣傳,後水袖擊鼓火爆全網後,晉升為首席,也不忘給喻冉的舞團宣傳。

每逢活動晚會,她都會不眠不休給兩人設計舞蹈動作,然後再一遍遍反複練舞,做成樣片。

她并不是理所應當承着別人的好,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回饋,所以她們的友誼才會如此長久,也從未變過。

相對付出的感情才最牢靠。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麽知道嗎?”喻冉咬了一口蘋果,“這幾天放松了玩,等回去我們陪你去醫院。”

雲徽笑:“好。”

天氣很好,陽光灑在湖面,波光粼粼的泛起漣漪,湖水清澈見底,倒映出船只和她們的影子,

“雲徽,回頭。”葉問夏喊她。

雲徽聞言回頭,但凡對準她,“咔嚓”一聲。

“這地方拍照真的絕了。”葉問夏把照片給她們看。

蔚藍色的天飄着白雲,遠處的青山仿佛與白雲在互相問好,時晴時陰,波光粼粼的湖面揉着點點金光,落在船頭人的側臉。

雲徽今天穿的淺藍色長裙,領口處絲帶系着蝴蝶結,桃花眼微微上揚,輪廓半籠,仰月唇,新月眉,與身後景色互襯,像極電視劇裏女主的特寫鏡頭,每一處都無可挑剔。

可惜現在不會海菜花的花期,不然這張照片拿去參加攝影展都行。

雲徽俯身,看着水中的自己。

倒映随着船只劃槳而變得起伏波瀾,像一張折皺的紙,不知何時才能恢複如初。

泸沽湖有全景觀景臺,站在上面可以一覽景區的風光,在靠近邊緣的地方有專用拍照的地方,幾人剛上岸,葉問夏就從前面後退兩步回來。

“陳是他們。”

一個景區旅游,能遇見不奇怪,喻冉受不了葉問夏的擠眉弄眼,揚了揚手裏的拳頭,“你正常點。”

葉問夏:“你們這麽有緣,不開展個故事說不過去吧。”

喻冉喝着汽水:“什麽故事?我和我的巨嬰男友?”

“陳是一看就不像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男生好吧,你這是一竿子打死一群人。”葉問夏譴責她。

喻冉聳了聳肩:“我可沒打死一群,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姐弟戀。”

倒不是說年下就不好,只是當兩人的工作時間形成巨大反差空隙時,矛盾跟着産生,兵荒馬亂之後可能還要面對兩人間的吵架,想想都覺得累。

生活這麽美好,她還是放過自己吧。

葉問夏擺弄着相機,“姐弟戀多好,年輕的□□,血氣方剛又兇又猛,嘿嘿嘿嘿。”

喻冉:......

雲徽:......

“你笑得好猥瑣。”喻冉很嫌棄的說。

雲徽摸了摸耳垂,“同上。”

“把眼睛捐給有需要的人吧。”葉問夏把相機挂在脖子上,食指和中指伸出彎曲,做了個挖眼睛的動作,“美女的笑容你們居然會覺得猥瑣,年紀輕輕眼神不好。”

喻冉模仿了一下她剛剛的笑聲,“猥不猥瑣你心裏沒點數?”

葉問夏:“沒有。”

你贏了。

她們拐過臺階上去,陳是和易澤還站在那裏,兩人正低頭看手機,陳是手裏拿着景區地圖,似在商量等會先走那邊,易澤率先看見她們,手肘撞了撞陳是。

陳是的眼睛清澈,是以那一抹意外格外明顯。

葉問夏湊近喻冉,小聲說,“我賭十塊小布丁,陳是對你有好感。”

喻冉:“你好歹下個大點的賭注。”

葉問夏尋找同盟好友的看向雲徽,發現她視線落在另一處,順着她目光看過去。

在湖對岸的地方停着一輛車,颀長挺拔的身影倚車而站,距離隔得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冷然的氣質便能認出是許清嶼。

他站得很随意,單手揣兜。

白襯衫黑長褲,正往這邊看來,而在他旁邊,站着純黑西裝的男人,兩人似在說話,許清嶼聞言點了點頭,接着他摸出手機。

雲徽手機震動兩下。

【我回曲京了。】

【玩得開心。】

僅此兩句。

發完短信,他回身拉開駕駛座的門,白色車很快消失在視線。

“許清嶼這是在幹嘛?想跟你和好?”喻冉說。

葉問夏冷笑:“和好?說什麽青天白日夢。”

雲徽将手機揣回兜裏,看着他車消失的方向,沒說話。

陳是和易澤過來打招呼,本就是一個景區,便就結伴同行。兩個男生很體貼,一路上幫忙拎包拍照,拍出的照片都很好看,易澤嘴甜,誇得葉問夏和喻冉合不攏嘴。

葉問夏查看着照片,“陳是學過攝影嗎?”

這角度和光影取的,一看就是專業水準。

“大學選修過攝影專業。”陳是說。

他聲音一貫的溫和,笑起來時露出一顆小虎牙,看上去又奶又萌,附近拍照的幾個女生都紛紛看過來,葉問夏撞了撞喻冉的胳膊。

“小奶狗這麽受歡迎,你可得抓緊點。”

喻冉沒好氣:“抓緊個der。”

葉問夏瞥嘴:“女人,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說着,她問雲徽,“雲徽,你怎麽看?”

面對好姐妹的目光,雲徽表示很為難,“我中立。”

葉問夏:“我慧眼如炬,絕對不可能看錯。”

陳是絕對對喻冉有好感。

外表高大帥氣實際軟萌黏着你叫姐姐的小奶狗可遇不可求,白天小奶狗,晚上小狼狗。

嘿嘿嘿嘿。

喻冉戳她額頭,“你好歹為人師表,別笑得這麽猥瑣。”

葉問夏站直身子,給自己正名:“我又沒做什麽,我畢竟是個老師,很正直的好吧。”

喻冉:“呵呵。”

雲徽聽着她們鬥嘴,彎唇笑起來,從背包裏拿出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小口,正要蓋上又頓住,看了眼所剩不多的水量,仰頭喝完。

忽地有人扯她裙子,她被驚了一跳,瓶子險些從手裏脫落。

她低頭,面前站着一個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紮着羊尾辮,正睜着黑葡萄的大眼睛看她。

她舒了口氣,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溫聲問,“怎麽了?”

小女孩看着她好半晌,眼睛眨巴兩下,好一會兒才想起事來,“你是雲徽姐姐嗎?”

雲徽點頭,“我是。”

“有一個哥哥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小女孩皺眉,努力想着說的什麽話來着,“哥哥說的話我記不太得了,也有點聽不懂。”

雲徽看着小女孩掌心躺着的淡黃色護身符,用紅色絲線穿着,護身符折疊處還塞着一張便利貼。

【寄月】

兩個字蒼勁有力,收筆時帶着利落。

望大海某處迷路的月亮,平安順遂。

作者有話說:

寄:希望祝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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