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 58、

58、寄月

那天他跟許宗元再一次鬧翻, 他去墓園看望了母親,回來時便看見她在地鐵站的休息口,他做事向來随心所欲,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若真要問個緣由大概就是他覺得她需要幫助。

走出地鐵站他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 在學校再次遇見她的時候,也只會覺得她有些熟悉,但并未細想,也不曾想過她就是十年前跟他相依為命兩天的人。

“我很慶幸。”他說。

慶幸當初他走了過去, 問了她,也慶幸那天去了墓園, 當初覺得不順坎坷的一切,如今回想起來卻是老天早就有了安排。

眼前的視線變得昏暗,車已經拐進車庫, 一個完美的倒車入庫, 停車, 熄火。

她沒動, 許清嶼也沒動。

前方安全通道的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屋內,兩人的輪廓半隐半現, 車廂內安靜得有絲隐晦的危險,好一陣,許清嶼先開了口。

“怎麽知道的?”

這件事知情人僅有那幾個, 陳子昂、祁書堯還有陸醫生,他們不會告訴她。

雲徽還是看着那張銀行卡,實話實說, “我遇見黃月珊了, 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她看到過你進出陸醫生的診所,還有,我在陸醫生那裏遇見過溫淮亭。”

好些事情一下便串聯起來。

例如第一次見溫淮亭時,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打量,還有宴會上,他和許清嶼相互握手的寒暄,一開始她以為只是一個圈子裏的,所以互相認識,但顯然不是。

溫淮亭和陸醫生是朋友,她能遇見他,許清嶼自然也遇見過。如溫淮亭那般閱歷眼界的人,早在第一眼就看出她的不适和狀況,他會告訴她,難的是跟自己講和。

“他給過我兩顆糖,讓我選了其中一顆。”她轉頭看他,“他說,本能不會撒謊。”

“我的本能,還是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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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眼前這個,叫許清嶼的人。

她話少,卻也從不會藏着掖着,做得最違心持久的事,便是說服自己去忘了他,放下他,她怕了,不敢再往前了,所以重逢後一次又一次拒絕他的靠近,怕重蹈覆轍,怕再失去一次她熬不過來。

她把自己困在囚籠裏,而他又何嘗不是。

“很抱歉。”她說。

說了那樣多傷害他的話。

許清嶼定定看着她,骨節分明的人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拇指輕拭她眼角确定她沒哭,“不需要抱歉。”

他動作輕柔,一點點描繪着她的輪廓,還有那雙他最喜歡的眼睛。

他喜歡她看他時眼裏有光的樣子,喜歡她眼尾上揚笑得開心的樣子,有多少次,他都夢見她靠在自己懷裏,對他笑着,也有無數次的午夜夢回,要閉上眼想着她的樣子才能纾解沖動。

他身子前傾,淡淡的冷杉味湧入鼻尖。她望進他的眼,裏面聚着熟悉的溫柔缱绻,像重獲了舉世無雙的珍寶。

他說:“許清嶼的本能,亦然。”

永遠愛眼前的人,愛雲月夕。

他的感情是埋葬在盆栽泥土裏的種子,随着時間過去,這枚種子早已發芽,瘋狂不斷的滋長,圍繞那個名字緊緊攀附,不斷收緊再收緊。

停車場響起沉悶的腳步聲,雲徽手裏捏着那樣銀行卡,走得很慢。

許清嶼走在她身側,習慣性的單手揣兜,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終是在電梯口擡起,握住她的指尖,然後一點點占領,握住掌心。

雲徽垂眼看相握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掙紮了下,很小的動作,他的力氣便松了,心口被猛地一碾,再也沒動。

鋁合金的門緩緩關上,鏡子似的門倒映出兩人的模樣,她眼簾下垂,想到在雲南時,她被大雨困在原地無計可施時,許清嶼忽然撐着傘出現在面前。

在撩起裙擺準備硬淌過去時,她有想過如果許清嶼在就好了,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抛開,直到下一秒心中所想照進現實,她怕是幻覺,卻又貪戀這樣的幻覺。

他的出現,眼前的所有困難都變得不值一提,他好似無所不能,好似有未蔔先知,讓人不自覺的去依賴他,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也是如此。

電梯門打開,她走到自己家門前開門,許清嶼跟在身後,兩只貓蹲在玄關處的櫃子上迎接,喵喵叫着跳下來,想要求抱抱。

雲徽一手一只貓,往沙發上走。

旁邊位置凹陷,許清嶼坐在她身旁,雪糕沖他叫了兩聲,從雲徽懷裏掙脫,跳上他的腿,黑色西褲上留下幾根雪白的貓毛。

雪糕尾巴一搖一搖的,往他身上爬,雲徽想把它抱過來,就看見許清嶼已經将雪糕抱起,他現在抱貓的姿勢已經很标準,雪糕舒服的露出肚皮,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奶球見小夥伴過去,自己也跳過去,雲徽懷裏一空,起身去倒水。

剛站起來,手腕就被拽住,腳下一個踉跄跌坐在他腿上,兩只貓被擠壓,紛紛起身跑開,一左一右盯着他們,喵喵叫着表示不滿。

許清嶼也沒搭理兩只搖着尾巴叫嚣的貓,把人圈在懷裏,問她,“我們算不算和好了?”

不等她開口,自問自答,“算。”

雲徽正要說話,那張俊臉忽然在眼前放大,唇貼了上來,像是發洩般,更像無所顧忌,他吻得兇狠,舌尖挑開她牙關闖了進去。

雲徽被牢牢箍着他懷裏,半點動彈不得,腦袋想往後,下一刻就被扣住後腦勺,将人更加壓近,衣服布料摩挲,發出窸窣旖旎的聲音。

耳邊貓叫的聲音遠去,小區裏居民聊天談笑聲也消失,好像只剩他們。

她睜着眼看他,他也同樣睜着眼,不知是刺激到哪一點,扣住後腦的手摩挲着脖頸,貼着動脈,隐忍而危險。

空調吹動茶幾上的塑料袋,雪糕和奶球放棄向他讨回公道,跳上貓爬架蹲在各自的位置,探個腦袋出來,好奇的看着沙發上親得難分難解的兩人。

半晌。

許清嶼動作終于緩下來,只是仍未離開,舌尖描繪着她唇瓣,他低低喘息,如黑夜中的大提琴,勾人心弦。

貼在臉上的發絲被勾起,撥至耳後,他垂眼,在耳側又落下一吻,滾燙灼熱。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在車裏接吻時,他讓她張嘴,告訴她這次準備伸個舌頭。

她毫無經驗,害羞生澀又有種暗然刺激的心動。

她不會換氣,差點被親的窒息,他在她耳邊低笑,“準備讓我親死你?”

她臉通紅,小聲的說不會,他怔了怔,拉開跟她的距離,那雙狹長的眼多了她看不懂的情緒,但很快便消失不見,到學校門口,他捏了捏她耳垂,讓她回到宿舍給他說。

其實她知道許清嶼一開始跟自己在一起并不是因為多喜歡,或許有好感,但更多的是念着原來的情不忍拒絕她,他跟她在一起時是放任而克制的,他會親她,會牽她,但也僅限于此,葉問夏曾狐疑的小聲提出建議,說許清嶼別是有什麽隐疾。

直到他們去杭州,那個夜晚,她清楚看見他眼裏的欲望,只因她而起的欲望,也是那天開始,她真切有了與他談戀愛的真實感。

人就是這樣,要看見地方與衆不同的那一面,要不斷驗證自己是他的偏愛和唯一,才确定他愛她。

她從未告訴過他,她很喜歡跟他接吻,聽着他的喘息因為自己而變快,也因為接吻時,他們眼裏只有彼此。

曲京那年的夏很炎熱,但很甜蜜。

許清嶼一下一下輕吻着她眉眼,然後是鼻梁臉頰下颚,鼻尖蹭了蹭她的。

他問她:“和好了是不是?”

終是要從她口中聽到答案,才算安心。

他拇指摩挲着耳垂,引得她一陣顫酥,素來清明的桃花眼潋了水光,喉嚨愈加幹涸,還是等着她的回答。

“你想嗎?”她不答反問。

你想和好嗎?

許清嶼眼裏翻湧着又深又沉的暗色,重新吻上她,“做夢都想。”

“但我要聽你說。”他固執的說。

箍着她腰的手用力,她雙手抵在他胸膛,以一種近到看不全他輪廓的距離。

他又問:“除了頭發和手,溫淮亭還碰過你哪兒?”

他依舊嫉妒,看見溫淮亭給她摘樹葉,看見他扶着她進屋。

雲徽輕聲,“沒有了。”

話落,原本紮着的橡圈用摘下,黑發頃刻散落,修長如竹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間,一遍遍的碰,一遍遍的吻。

手被擡起,從指尖到腕骨,無一放過。

他在清除溫淮亭留在她身上的痕跡,近乎執拗和病态的方式,怕弄疼她,動作極盡克制的溫柔。

雲徽眼眶發紅,在他吻到額頭時勾住他脖子,擡頭吻了上去。

“我心裏只有你。”

除了他,也再裝不下其他人。

許清嶼忽然咬了下她唇瓣,惹得她眉頭蹙起,未等她呼痛,整個人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變成天花板的燈,亮得晃了她的眼。

她偏頭想避開,但又被掰回來,只能直視他。

他俯身靠近,拇指摩挲着剛剛被咬的地方,似終于撥雲見霧,找到藏在烏雲後和大海某處迷失的月亮,聲音低低沉沉,敲擊着她的耳膜。

他貼在耳側,一遍遍的重複,是失而複得的欣喜和缱绻,“我的月亮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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