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74、

74、寄月

“剛開始”三個字落進苗書傑耳朵, 仿佛是地獄惡魔的呓語。

隔着雨簾,苗書傑奮力睜眼看清許清嶼的模樣,那張臉很好認, 昨天才在微博上看見過, 是最近公司同事茶前飯後談論的對象—

——許清嶼。

Water總裁, 風投金融新晉領頭羊,更是雲徽的男朋友。

陰狠暴戾,極端進利。

直到此刻,苗書傑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麽人, 許清嶼眼裏聚着冬雪俱滅的冷寂,面上卻笑得散漫淡然, 仿佛只是在碾碎一只螞蟻。

苗書傑被重新揪着衣領提起來,臉上挨了一耳光,力道之大苗書傑嘴裏吐出一口血來。

似還覺得不夠, 許清嶼又接連往他臉上招呼了兩拳, 生生将苗書傑的牙齒打掉兩顆, 額頭嘴裏都是血, 根本來不及說話,被扯着頭發瘋狂讓地上掼。

苗書傑一開始還尚有理智想要反抗, 漸漸的反抗力氣沒了,連張嘴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嘴唇發紫, 眼睛都開始翻着白,抖抖索索,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許清嶼嗤笑, “暈了?”

話落, 一聲清脆的骨頭聲。

“啊!!!!!”

痛叫聲混着大雨砸落地面, 原本神志不清的苗書傑重新睜開眼,捂着脫臼的手,拖着被打斷的腿,像一條喪家之犬,在大雨中艱難的匍匐前行。

許清嶼手裏拿着黑骨傘,從褲兜摸了塊薄荷糖拆開,冰涼的薄荷味溢滿口腔,牙齒咬合,薄荷糖被嚼碎。

他挑眼,“想跑嗎?跑的後果更嚴重哦。”

此時苗書傑哪還會聽這些,一心只想趕緊離開這裏,去外面求救,不然真的會被他活活打死。

許清嶼“啧”了聲,“我都提醒過你了,既然你不聽,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慢悠悠上前,像享受着困獸臨死前的垂死掙紮,皮鞋對着他小腹重重踢了一腳,苗書傑叫了聲,許清嶼比了個“噓”的手勢。

“再讓我聽見你發出一點聲音,下一次踢的,就不是肚子了。”

苗書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識的并攏雙腿,嘴唇發抖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你到底想怎麽樣?殺人可是犯法的。”

“我當然知道殺人是犯法的。”許清嶼蹲下身來,“現在開始,我問什麽你答什麽,如果回答得我不滿意,或者撒謊,我就把你剩下的牙齒全部打掉。”

他用力捏着他下巴,“我看看,你還有幾顆牙。”

“你之前是這麽捏她下巴的嗎?”

“沒...沒有。”

“沒有嗎?”許清嶼蹙眉,“那是怎麽捏的?這樣?這樣?還是這樣?”

又是一聲很清脆的聲音,苗書傑痛得又叫喊出來,許清嶼有些遺憾的搖搖頭,“看來你不太喜歡遵守游戲規則,既然如此,那——”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睥睨的看着苗書傑,薄唇微勾,眉宇間的陰狠暴戾再無任何遮掩,“游戲結束。”

......

雲徽睡得很不安穩,做着雜亂無章的夢,在夢裏這些東西卻又好似能奇跡的串聯起來。

她好似身處一團濃濃的迷霧中,眼前除了彌漫的霧氣什麽都看不見,四面八方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有唱有笑,有說有叫,她獨自一人在迷霧中前行,但不管走出多遠,都仿佛在原地踏步。

霧氣未散,她站在原地,聽着那些聲音慢慢朝中心聚攏,很嘈雜,她卻每句都能聽清。

她捂着耳朵不想再聽,眼前的迷霧在頃刻間驟然散去,刺眼的光亮讓她難以睜眼看清面前的景物,只聽見有人朝她走來,頭皮傳來一陣劇痛。

她聽見哭喊吵鬧聲,無需再睜眼便知是身在何處。

苗書傑比她大幾歲,有一天上了晚自習回家,大姨他們不在,她開門聽見有聲音,以為是進了賊,正要下樓叫人時看見苗書傑□□着身子從洗手間出來,身後還有一個女生,同樣的□□。

雲徽趕緊退出去,關門前聽見他們的笑聲。

那女生問:“這就是你那個妹妹?長得還很好看。”

苗書傑答:“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二手貨。”

二手貨三個字猶如長矛刺進心髒,她氣得渾身發抖,想進去告訴他們,她不是,但在擰上門把那瞬間又收回手。

她不能跟人起沖突,更不能跟苗書傑吵架。

苗書傑會打她,會把她書包裏的課本作業撕得粉碎,撕完再扔在她臉上,挑釁的讓她站起來繼續罵啊。

“你在床上浪一點,騷一點,勾引個男人還不是輕而易舉。”他不懷好意的打量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有經驗了。”

如果說有什麽比外面的流言蜚語更可怕的,便是每次打開門苗書傑嘲弄輕視的目光,外面人聲音她可以躲,可以裝作聽不見,苗書傑的不行,他時時刻刻提醒着她。

她是個二手貨,髒。

以此一次又一次的威脅她。

又一聲的電閃雷鳴。

雲徽緩緩睜眼,雨還在下,窗簾被拉開一半,兩只通體雪白的貓趴在玻璃前,好奇的看着玻璃上的水珠。

後背起了一層薄汗,仿佛被卸載重裝的四肢又酸又痛,過量褶皺的被褥顯示着幾個小時前兩人的瘋狂和交纏。

昏睡前的記憶慢慢回籠,身旁沒人,變涼的位置顯示着他已經離開許久。

床頭點着熏香,熏香下壓着一張便利貼。

【出去買點東西,醒了給我打電話。】

手機就擱在旁邊,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五點。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醒了。”

雲徽聽着他那邊空曠的聲音,因為醒來不見人的失落和忐忑在此刻被安撫下來,“嗯。”

“這麽大雨,你出去買什麽?”

話落,便聽見輸入密碼的聲音,電話和門外的提示音同時響起,許清嶼嗓音帶着笑意,“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雲徽踩着拖鞋出去,客廳的燈亮着,比平時更亮。

許清嶼站在玄關,見她出來笑了下,“站在那兒,別動。”

雲徽聞言停下腳步,天花板的燈被關掉,整個房間登時被暖橙色的光暈鋪滿,腳邊鋪着的玫瑰也搭着細細的暖燈,從腳邊蔓延至門口,像牽引着兩人的線,順着這條線便能找到對方。

許清嶼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束花,是她最喜歡的鳳尾絲蘭,點綴着紅藍色的滿天星。

幾乎是瞬間,雲徽便明白他要做什麽。

許清嶼脫掉黑色大衣,裏面是襯衫和西裝,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深藍色的領帶系在喉結下方,劉海自然垂在額前,堪堪遮住那雙長眉。

他雙手捧花,一步步朝她走來。

他走得很慢,客廳很安靜,安靜得雲徽聽見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靠近跳得越來越快,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拳,再又松開,捏着睡衣衣擺。

他走近,骨節分明的手拿出花束裏的紅色盒子,展開,一枚鑽戒安靜躺在黑色絲絨布上。

燈光落進他眼裏好似揉碎了星辰,眼裏只剩深情與溫柔,“本來想好好籌備一下,想着選定一個特別的日子,但想來,沒有哪個日子比今天更加合适。”

“遇見你之前,我過得渾渾噩噩,我原本想着哪一天我爸要是承受不住去世了,那我的任務終于結束,就可以安心的去找我媽,去跟她認錯,贖罪,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沒什麽留戀。”他聲音很低很輕,但每個字都透着肯定,“直到你闖進我的生活,你告訴我,原本一無是處的我,是無價的。”

是她帶他見到了這個世界的靜谧美好,也是她讓他知道,原來他所承受的苦難并不是非要走到極端,比他更難更苦的人還有許多,他們都在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黑夜總會過去。

破曉會劃破黑夜到來,苦難也終會到頭。

而月亮,便是他的黎明破曉。

許清嶼單膝跪在她面前,那雙眼看着她,也只容得下她,“月夕,嫁給我。”

沒有詢問,也沒有不安。

她的答案,他早已知道。

雲徽眼眶發燙,情不自禁的單手捂嘴。對他的用心,對他所說的每個字驚喜而感動。遏制不住的激動,淚腺也不聽話的決堤,眼淚順着臉頰下滑。

許清嶼并不着急,耐心的望着她,等待她伸手,點頭。

她伸手,戒指緩緩推進中指,在經過指節時卡了一下,而後暢通無阻一推到底。

尺寸剛好。

許清嶼握着她的手,低頭親吻她的手指,然後是戒指。

“謝謝你,讓我如願以償。”

雲徽将他拉起來,踮腳,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剛剛做了個夢。”

許清嶼擡手,将她散落的頭發勾至耳後,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指尖沾染額頭的冷汗,輕聲問,“是噩夢?”

她搖頭,“我夢見了過去的那些事,夢見我一個人在河裏行走,河的盡頭站着一個人,他對我伸手,對我笑着,讓我過去,但無論我怎麽努力,我跟他的距離永遠都不曾變化,漸漸的,我筋疲力盡了,倒在河裏。”

許清嶼眼梢沉了下,“後來呢?”

雲徽擡頭看他,漂亮的桃花眼水波潋滟,眼尾上揚着,“後來,夢醒了。”

“你來了。”

睜眼能見到他的夢,便不再是噩夢,而是夢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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