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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車內鏡裏,司機的目光快速掠過。

因為老板的表情太過嫌棄,不敢繼續盯着看,否則就會想笑。

他還真沒見過老板吃癟的樣子。

平日裏都跟個花孔雀似的開屏,從頭到尾捯饬得那叫一個英俊漂亮,此刻卻撿了個髒兮兮的男人上車,剛坐好,就被那小髒手摸了臉——

印了三道灰撲撲的指頭印。

所以徐礦認為,他此時纡尊降貴地給郁書青擦手,就是為了自己。

以防這人突然腦抽,再次沖上來往他身上貼。

“一身酒味……”

徐礦拿着濕巾給對方擦手指,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嘲諷:“鞋子上都是泥巴,還有血,怎麽回事,你們家破産倒閉了?”

他掰開郁書青的手,從指縫順着到掌心,粗暴地擦拭着:“還是你童心未泯跳泥坑,給自己搞成這樣?”

可郁書青不說話,揚着下巴,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自己。

給徐礦搞得有些煩躁。

他回國沒幾天,剛給那該死的時差倒過來,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和朋友聚會,沒曾想,在路上遇見了一位故人。

車燈打上去的剎那,徐礦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明明白白,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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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書青。

哪怕十年未見,徐礦也能一眼認出來。

他眯了眯眼睛,伸手在對方面前晃了下:“傻了?”

在徐礦的印象中,郁書青還沒這樣狼狽過,頭發散着,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幾顆,露出一小片細膩潔白的頸窩,肘部和褲腿都有泥,不知道是在哪兒摔跤了,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暈乎乎、甜絲絲的感覺,臉蛋泛紅。

像枚酒心巧克力似的。

喝多了。

擦完臉,徐礦兩根手指捏着給濕巾扔一邊,然後,點在郁書青肩膀上,給人略微往後推了推,離自己遠了點。

這個表情,太呆了。

尤其是出現在鏡頭裏。

徐礦後仰着身子,努力克制住上揚的嘴角,給手機對準郁書青:“來,叫聲哥哥聽。”

這麽好的機會,徐礦當然不安好心。

郁書青還是沒有反應。

他仰着臉,睜着一雙大而圓的眼睛,緊緊地抿着嘴,不發一言,在屏幕中與徐礦對視。

和記憶中別無二致的眼神。

褪去了青澀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愈顯成熟的驕矜,郁書青長得好,睫毛長而卷翹,常給人一種自帶眼線的錯覺,原本應該是漂亮到惹眼的臉,但由于沉靜的氣質,和偏棕的、玻璃珠一般的瞳仁,就淡化了距離感,尤其是這會兒——

在微微喘息。

徐礦頓了下,視線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了郁書青的嘴唇上。

很紅,像是被狠狠咬過似的,泛着淡淡的水光。

下唇那裏,還有一顆不太明顯的小痣。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痣生長的位置,就是指引愛人落下親吻的方向。

那麽郁書青的這顆痣,生得還真巧妙。

特別是被舌尖輕輕掃過。

徐礦神色怔然,下一秒,像是被火星子燙到似的縮回手,随着一絲幾不可聞的按鍵聲,屏幕也随之熄滅。

因為郁書青,舔完自己嘴唇的郁書青,把手指貼在了那紅潤的唇上。

摩挲了兩下。

然後伸手,指尖按住徐礦的嘴唇。

車內鏡裏,已然看不到後座的景色,因為擋板被人毫不猶豫地放下,隔絕了外界的目光。

徐礦抓住郁書青的手腕,厲聲道:“你幹什麽?”

從上車的時候就摸他,這會兒更是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

他抓得緊,能清晰感覺對方皮膚發燙,尤其手腕內側,淡紫色的血管微微鼓動,像是跳得越來越快的心髒。

郁書青掙了下,沒掙動:“疼……”

徐礦沒放手。

身處車內這樣緊閉的空間,本來就容易令人精神高度緊張,更何況受制于人,郁書青胸口劇烈起伏,腦海裏那根線越崩越緊,明明理智在警告危險,可身體的渴望卻驅使着他,向對方靠近。

剛才還能撐得住,被陌生男人抱上車後,不知是藥效徹底發揮,還是男人英俊到令人失神,郁書青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

好帥。

像是被造物主用最嚴謹的刻度測量,才能勾勒出這麽完美的線條,眉骨深邃,薄薄的雙眼皮折出好看的弧度,看起來有種冷漠的距離感,可嘴角偏偏是上挑的,自帶三分笑意——

卻不顯得親和。

因為眼神太過桀骜,就把那抹笑變成了淡淡的戲谑。

怎麽說呢,直接戳中了郁書青的心尖,在他的審美取向上瘋狂流竄。

滋啦啦,電流般地蹿遍了他的全身。

郁書青之前認為,自己屬于偏冷淡的類型,無論男人女人,都沒什麽太大的興趣。

現在才發現,他挺裝的。

“疼?”

徐礦這才放開手:“我看你得清醒清醒。”

郁書青顧不上揉自己的手腕,繼續解襯衫的扣子,可是手沒勁兒,拽不開,他一惱,直接往下扯——

燥熱得快受不了。

他軟綿綿地往旁邊靠去,手一伸,掌心按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好緊實。

郁書青垂着眼,盯着那被西裝褲包裹的長腿,吞咽了下。

神智走失,他試探着繼續往上摸,觸到了一個微微的金屬凸起,有點硬,有點涼,可沒等郁書青摸出那是什麽東西,就被一把掐住了下巴,後背猛地砸在座椅靠背上。

可是郁書青并不恐慌。

因為那個陌生男人雖然惱怒,臉頰已經泛起薄薄的紅,但在瞬間伸出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

這種莫名的安全感,和剛才被尾随時的不适,簡直天差地別。

徐礦忍無可忍,一條腿蜷曲着跪在座椅上,以一種強硬的姿态控制着郁書青:“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這小醉鬼眨巴着眼睛,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剛才發生的一切,徐礦還以為是什麽整蠱游戲,若不是自己的車,他簡直都要轉身去找攝像頭了,太無聊,太不可思議,驕傲得跟天鵝似的郁書青,怎麽可以這樣貼着自己的身體——

還摸他的大腿。

徐礦鉗制着郁書青的下颌:“不記得了?”

可沒等到對方回答,胸口就再次傳來溫熱的觸感。

徐礦低頭。

郁書青居然趁着距離拉近,把手放在了他的胸上。

捏了捏。

那雙霧氣昭昭的眼眸,瞬間閃爍出明亮的光:“……哇哦。”

徐礦:“……”

他徹底沒了脾氣。

“人菜瘾大,喝多了被撿走都不知道。”

他按開擋板,擡眸看向前方的司機:“掉頭,給人送走。”

同時把郁書青作亂的爪子扒拉下去,單手握住對方的雙手手腕,另只手去摸褲子口袋:“別鬧,我送你回家。”

可兩邊都找了,還是沒能摸到手機,就一個薄薄的錢夾,徐礦打開看了眼,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又給放回去了。

司機轉動方向盤:“徐總,咱把他送哪兒?”

徐礦也想知道。

他和郁書青雖說從小就認識,但分別的時候鬧了些不愉快,自個兒肩膀上到現在還有牙印,想到這裏,他就不由自主看了眼對方的嘴唇,腹诽這小玩意看着挺乖,實際上兇得跟野貓似的,壓根不讓摸肚皮,逮誰沖誰龇牙。

但郁書青會裝,在長輩面前人模狗樣的,門一關,轉頭就跟他打架。

就那小身板,哪兒打得過啊。

後來徐礦發現,這人悶不吭地開始喝牛奶了,每天上學,都要往書包裏揣一瓶高鈣牛奶,明明之前還跟自己說過,最讨厭牛奶的味兒,現在為了長高,捏着鼻子忍辱負重,還說什麽,突然覺得牛奶很好喝呢。

做作。

這是徐礦對郁書青最早的看法。

當然,後來兩人的關系在一次微妙的契機下,開始緩和,那段時間,他是真的很喜歡郁書青。

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就鬧了一場很大的別扭,他至今都記得當天郁書青跟瘋了一樣,眼尾通紅,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找個酒店吧,”徐礦有些頭疼,“我看看有沒有共同好友,能聯系一下。”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就薄如紙張,曾經朝夕相處的同伴,十年不見,也未曾料到會變成這樣。

醉醺醺地被他抱上車,還懵懂着一張臉,坦然地解自己的衣衫。

野啊寶貝。

徐礦啧了一聲,他還控制着郁書青的雙手,另只手去摸自己的手機,打算翻找一下通訊錄,可就在同一瞬間,對方突然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擰着身體掙紮起來,力氣大得出奇,直接掙脫了徐礦的鉗制。

“熱……”

郁書青喘得厲害,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盯着徐礦:“我好難受……”

車內空間狹窄,一點兒燥動的喘息就被放得更大,直到這時,徐礦才後知後覺咂摸出那麽點不對勁兒來。

他試探着用手背貼了下郁書青的側頸,而對方立刻發出聲很低的悶哼。

瞳孔仿佛失去焦距。

“操。”

徐礦暗罵一聲,毫不猶豫地扯下領帶,一把拉過郁書青的手:“就在前面那家酒店停下!”

司機看了一眼,麻溜地踩下剎車。

郁書青倒也溫順,乖乖地伸着自己的胳膊,低頭看徐礦的動作。

白皙的手腕被纏上領帶,繞了兩圈,又結結實實地打了個結,徐礦實在不想等會下車的時候,這酒蒙子再搞出什麽莫名其妙的行為,幹脆先發制人,給他牢牢綁住。

車在路邊停下,徐礦給自己的外套脫掉,往郁書青身上一裹,就伸手去開車門,畢竟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給人關起來,別真鬧出什麽事。

“徐總,要我一起……?”

徐礦已經下了車,兩手給郁書青半拖半抱地從車裏弄出來:“不用,你等我半個小時。”

司機點頭:“好的。”

等到了房間,打完電話,徐礦的任務差不多就完成了,他可不打算耗太久的時間。

畢竟他對郁書青,至今仍心懷芥蒂。

七月的天,到了晚上也會有點冷。

徐礦一手攬着郁書青的腰,另只手把外套給人裹好,省得被外人看到郁書青手腕上的領帶,因為這個扶着的姿勢,對方的身體重量幾乎全靠在了他的身上,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畔,癢酥酥的。

夜風吹涼。

徐礦給人往上托了托:“站好了……”

話沒說完,郁書青就趁這個姿勢仰起臉,貼近了徐礦的嘴唇。

他沒經驗,此刻的所作所為全憑本能。

路邊的合歡樹早都睡着了,絨球似的粉色花朵變成輕柔的夢境,随着悄然的風,茂盛的枝桠簌簌抖動。

徐礦僵硬地站在原地,沒有給人推開。

空白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好像小狗,在舔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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