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你特麽跟我來真的是吧?”劉成林毫不客氣地将徐麗從身上推開,雙手死死掐住她喉嚨,“沒人要的破鞋.......從了幾天良,就真忘了以前自己什麽樣了是吧?”

徐麗流下痛苦而屈辱的淚水,她胡亂摸索着,終于觸碰到旁邊一只矮腳板凳。沒等劉成林反應過來,她拎起凳子,狠狠朝對方腦袋上砸去。

男人“啊”地一聲,應聲倒地,發間瞬時蹦出一注新血,有些濺到了香玉臉上,吓得角落裏的她哇哇直哭。

“快進去.......”徐麗忍住下腹劇痛,将香玉推進廁所,然後将門反鎖,用身體死死抵在門板前。

劉成林很快站了起來,卻分不出太多力氣同女人抗衡,他望着自己滿脖子的血,驚恐而無措。顯然,他沒想到向來柔弱溫順的徐麗也會有如此兇殘的一面。

“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沒有多的錢給你......你不怕再多坐幾年牢你就打吧!”

徐麗毫無畏懼地嘶吼着,抄起桌上的彈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反正我已經沒什麽好顧及的了,你今天要不怕鬧出人命,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你——”劉成林掄起胳膊,正要揮拳,背後一只大手忽地将他鉗住。下一刻,一腳重重踢在膝蓋後,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徐麗面前。

“來晚了,好像也不算很晚......”

梁澤掰着他的手,向後用力一扯,只聽“咯啦”一聲,是骨頭脫臼的聲響。劉成林疼得大叫,整張臉白得跟張紙一樣,橫在地上翻來滾去,十分狼狽。

“大老爺們一個,只會在這兒欺負女人算怎麽一回事?”梁澤亮出警官證,面無表情,“民事糾紛也是糾紛,怎麽說?走一趟吧。”

警車很快抵達了現場,街坊鄰裏聽到警笛聲,紛紛擠在店門口看熱鬧。徐麗被香玉攙扶着去就近診所驗傷,梁澤将現場交給同事們善後,陪同徐麗一道去了診所。

“今天的事......多謝。”這是徐麗第一次正面同梁澤說上話,就是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臉,讓陳東實魂不守舍、情義癡纏。女人似是落寞地垂下頭去,輕嘆了一口氣,像是有着某種隐秘的不甘。

梁澤替她拎着藥,幫着香玉将徐麗扶住,邊走邊說,“是陳東實讓我來的,要謝的話,你得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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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說:“今天的事,還請麻煩梁警官不要告訴他。”

梁澤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他本就不打算說,說了也只會讓陳東實病中多思。他太了解陳東實了。

“劉成林會怎麽樣?”徐麗問。

她的傷勢并不重,當然,是相較前幾次。如果走常規訴訟、索要賠償,過程漫長不說,結果未必如意。

梁澤沒想到這時候徐麗還操心劉成林,他皺着眉說:“人我們已經抓起來了,但考慮到具體情況,估計不會關太久,我擔心的是出來以後他還是會找你,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我能怎麽辦?”徐麗勉強地笑了笑,“難不成為了他,連店也不開了?遇上這種無賴,沒辦法的。”

梁澤選擇性地閉上了嘴,舊日夫妻這種事,當局者清旁觀者迷,他作為一個外人,不好置喙太多。

“其實,我一直有些事情想問你......”

徐麗看了香玉一眼,女孩默契地走到數十米開外,将場地留給二人。

“你跟馬德文,到底是什麽關系?”梁澤換回那副審訊犯人時才會露出的表情,“情婦.......追求者.....還是同僚?”

徐麗捋了捋滿頭的大波浪,挨了打、受了傷,我見猶憐的樣子還是那樣美。連梁澤也忍不住生疑,這樣一個女人陪在陳東實身邊,他真能忍住誘.惑?一點兒也不心動?

“巧了,我也有問題想問梁警官。”徐麗微微一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客為主道:“你為什麽要告訴老鐘,是陳東實舉報了他兒子?”

眼前人神色輕惶,卻很快被那招牌式的笑容掩去。梁澤插着兜說:“事在人為,我替馬德文辦事,不表表忠心,怎麽能獲取他的信任?”

“只是因為這個?”徐麗一臉懷疑,“你不是不知道你對陳東實來說有多重要.......”

“那又怎麽樣?”梁澤譏笑一聲,滿臉地不在乎:“我又不是李威龍。”

“你有沒有想過,鐘國華那天但凡下手重一點.......”徐麗含淚切齒,“跟劉成林比,你一樣喪心病狂!”

“問夠了嗎?”梁澤走近一步,看着女人的眼睛,神色淡淡:“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我不是他的情婦。”徐麗轉過身去,抱住自己,滿是無助:“我也沒有摻和進他那些生意場上的事,你從我這裏套不出什麽來的。”

“希望你沒有騙我。”梁澤背對着她,這不是一次争鋒,更像是一場座談,他還是希望同徐麗好好說話的。

“你當真.......當真沒有考慮過他的安危?”徐麗回過身,紅了眼眶。

“沒有。”梁澤垂下眼皮,眼底不見一絲波瀾,“他在我這裏,從來就只是一個辦案工具。”

.......

“明日北方氣溫将持續新低,西伯利亞冷空氣沿南俄羅斯下行,今冬或将提前,自下周起,市溫将跌破零下十五攝氏度,請各位市民朋友做好保暖,盡量避免出門.......”

陳東實癱坐在病床上,窗外大雪盈空,司空見慣。烏蘭巴托常年嚴寒,頂峰時可達零下四十度。每年的冬天都會比往常來得更早一些,十月伊始,風濤霜虐,實在算不得什麽新鮮事。

“好心人.......”

陳東實正看着電視,門“呼”地一聲被推開。陳素茹領着陳斌雙雙走了進來。

幾天不見,陳斌那小子清瘦不少。想起上次見面還是在勞務市場,也不知道他工作落實了沒有,陳東實又犯起了替別人操心的爛毛病。

“喊人。”陳素茹推了陳斌一把,男孩方澀澀喚道:“陳叔叔好。”

“你們怎麽來了.......”陳東實雖不喜陳斌,但好在他媽媽還算會做人,能主動探望已屬難得,他向來是別人給自己一分,他要還十分的人。

陳素茹擦了擦手,說:“我是向上回在少管所遇到的那個小妮子打聽的,她說你最近遇了事,住了院,吓得我趕緊帶孩子過來看一眼。好心人......我該怎麽稱呼你?斌兒說你是他朋友,我想總不好直呼你大名。”

“叫我老陳就好。”陳東實客氣地笑了笑,擡眼看向旁邊的陳斌,“怎麽樣,工作落實好了嗎?你說要自己找,成果怎麽樣了?”

“找好了找好了,”陳素茹忙替男孩答,“幫我一個老主顧,在他店裏做事,擦盤子。”

“也好,”陳東實滿是欣慰地摸了摸男孩的頭,“靠雙手賺錢,不寒碜。你叔我像你這麽大,也擦過盤子,算不得丢臉。”

此話不假,陳東實進社會早,服務員、倉儲、保安、貨工、泥瓦匠.......凡是能賺錢的,對學歷要求不高的,他幾乎都做過。這也練就他一身的慈心,因為見過太多的苦,很多時候并不單是他想幫,而是良心告訴他不得不幫。

對陳家母子,也是如此。

陳東實從給童童的那一沓錢裏抽出一兩張,塞到陳斌手上,“長身體的時候,想吃啥自己買點,別苦了自己。”

“這怎麽好意思.......”陳素茹趕忙将錢推了回去,賠笑道:“說好的是我們來看你,怎麽好意思讓你掏錢?”

說罷從皺巴巴的錢包裏拿出一封紅包,遞到陳東實手上。

“我沒什麽本事,這都是我這些天辛辛苦苦攢下的,您別嫌髒.......”

陳素茹說着說着,神色又傷感起來。陳東實捏着那紅包,如千斤壓頂,誠惶誠恐。

他深知,女人口中的“攢”,無非又是開張接客,烏蘭巴托色.情業發達,像陳素茹這樣的女人數不勝數,掃黃打非這麽多年,這行當非但沒有落寞,反而日益昌盛。

“你看看,你媽多不容易。”陳東實看了陳斌一眼,知道他不愛聽,但還是多嘴,“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要學會幫你媽多分擔分擔。做錯事不要緊,只要別一錯再錯,再讓你媽擔心就好。”

“嗯。”陳斌難得有了些反應,他向來反骨難馴,得到他的表态難如登天。

“對了,我進來時,看到有個女的一直站在門口,慌兮兮的,不知道在幹什麽。”陳素茹像是想起了什麽,“她身邊還帶着孩子,比斌兒小一點,也是個男孩。”

陳東實瞟了眼門口,沒猜錯的話,門外守着的應該是老鐘老婆和小鐘。

陳家母子坐了一會便走了,臨走前洗了好些個水果放在床頭。陳東實讓陳斌出去時把外頭兩人叫進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一定是為鐘國華求情來了。

“我知道這是萬萬不該的,可是大兄弟,我一個婦女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呀.......”老鐘媳婦進門便是一通哭嚎,差點就要給陳東實跪下,“老鐘現在就在局子裏,警察二十四小時看着。你說這要咱娘兩怎麽辦?這個家不能沒有他呀.......”

陳東實聽得心裏一陣酸楚。短短數日,大鐘和老鐘就接一連二出了事,雖說是他們自作孽,可歸根源頭,還是那封舉報信惹出的事。後續一連串因果皆因自己而起,陳東實不得不背負着一份負罪感。

可是,刀子是實實在在捅在自己身上的,他又何嘗不心灰?昔日的施恩者對自己拔刀相向,相比生理上的疼痛,陳東實更後怕那轉瞬即變的人心。

“這事我做不了主.......”陳東實躲開老鐘媳婦那雙淚汪汪的眼,強忍住掙紮:“就算我出面諒解,也抹不去他蓄意傷人的事實。警察那邊,該怎麽判還得要怎麽判。”

“不會的.......”女人抹了把淚,支撐着從地上站起,“老二說你同那幫警察熟,您大人有大量,高擡貴手,放過老鐘一馬吧........”

陳東實看了眼旁邊的小鐘,從進來到現在,他一字未發,還是像從前那樣溫和平靜,有着他那個年齡段不該有的成熟與淡定。

小鐘将母親扶住,細聲安慰道:“這事本就是我爸做錯了,你又何必讓陳叔難做人.......”

“你個沒良心的,他是你親爸!”老鐘媳婦瞬間垮了臉,“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你哥是怎麽進去的?”

陳東實心下一緊,乍地想起了什麽,問:“對了,我還納悶呢,老鐘怎麽知道是我舉報的大鐘,難不成.......”

他将懷疑的目光瞥向鐘健飛。

“不是我,”小鐘忙搖了搖頭,“我沒說。誰都沒說。”

“那是誰說的?”

陳東實抓起他的手,厲聲質問。

“一個跛子,男的。”鐘健飛往後扯了扯,沒扯開,索性坦白,“好像是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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