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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童童……?!”
陳東實渾身一抖,忙從梁澤身上起開,同時祈禱童童礙于燈光太暗,什麽也沒看着。
反看梁澤卻一臉輕松,幸災樂禍地瞧着自己,好似剛剛和自己熱火朝天的人不是他似的,這番地風輕雲淡與置身事外,引得陳東實更加羞臊。
“爸爸……”童童揉了揉眼,奶呼呼道:“我餓了……”
“餓了……”陳東實跟着咽了口口水,其實親了這麽一會兒,他也有些餓了。
“局裏還有事,我先走了。”梁澤從臺階上站了起來,理正衣擺,将抓在手上的警帽扣回到頭上。
“不留下來吃個飯?”陳東實眸色一閃,眼底欲語還休,仿佛有些埋怨某人吃幹抹淨就想溜之大吉的作派。
梁澤擺手輕笑:“不吃了,我真有些事,下次有機會再來。”
陳東實聞罷,只抱起女孩,溫聲道:“跟梁叔叔說再見。”
“梁哥哥再見~”
“童童再見。”
梁澤忍俊不禁,回頭調侃:“你看你女兒多聰明,比你會說話多了。”
陳東實悶悶一笑,目送男人一瘸一拐攀下樓梯。直至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才慢悠悠地朝樓上走去。
“爸爸,你和梁哥哥剛剛在幹什麽。”童童瞪大雙眼,小胖手把陳東實的臉捏成橡皮人的模樣。
陳東實嘟着臉,吐字模糊:“嗯……我們……我們在做開心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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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似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将頭埋進他胸膛,說:“可是我看見爸爸脖子上有花。”
“啊……?”陳東實摸了摸将才某人吻過的地方,對着玻璃上的自己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童童說的是什麽。
“梁哥哥會欺負爸爸嗎?”女孩的聲音回蕩在樓道裏。
陳東實朗朗地答,“不會呀。”
父女二人依依進了門,陳東實把女孩放到地上,童童乖乖把挂在門後的圍裙給他套上。
“媽媽說,以後要看好爸爸不許讓你抽煙。”女孩戳了戳男人鼓脹的腰包,小機靈鬼,原來剛剛抱着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摸清自己身上藏着煙了。
陳東實蹲下身來,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殷切。
“童童,你想媽媽嗎?”
女孩不出所料地點了點頭。
陳東實打眼瞧去,梨花木的老式電視櫃上,前月又多出一張黑白遺照。原本那裏只有李威龍一人的照片,如今物是人非,傷痕累累的心壑再添一記鴻溝,電視櫃上也多出一張傷心的相片。
“童童想媽媽,爸爸也想媽媽……”陳東實難掩唏噓,“可是咱們都要好好的,她在天上看着才會放心呀。”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如羔羊般蜷縮進陳東實的胸懷。陳東實用力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不知為何,心竟隐約難過了起來。
“好了,爸爸要做飯了。”
陳東實擦了擦眼,擡手拴緊圍裙。廚房的窗戶正對居民街,街上車來車往,熱鬧非凡,這曾是肖楠最鐘意的一塊地方。
他想起二人結婚初夜,陳東實似新娘般乖坐在床頭。肖楠取下頭紗,坐在化妝臺前數錢。
看着宴席上收來的紅鈔票,女人紅光滿面,邊數邊說:“等以後存夠錢,還完你老母的殡葬費,咱就租個大房子,在花園街。那兒都是小洋房,和北京、上海的一個樣兒,我從來沒去過北京。”
後來陳東實有回見義勇為,單位發了獎,陳東實把錢給她,說,你拿去,去北京,看天安門,看高樓。肖楠尖叫着一蹦三尺高,摟着他的脖子一通猛誇,但最後,她卻還是沒去,而是用那筆錢給陳東實置換了一個更大的房子。
就是現在的房子。
陳東實睹物思人,如今今非昔比,他看屋裏的一切都像是回流的電影,一幀一幀播放着夫妻二人過去的一切。他記得發燒時女人半夜喊他量體溫的樣子,也記得貪杯喝醉時她抓着自己的耳朵問候自己全家祖宗的樣子,他記得李威龍在時她在廚房剁豬大骨招待男人們喝酒的樣子,也記得她多年如一日每天守在單位門口推着自行車等他下班一起去買菜的樣子。
她沒有任何樣子,也可以是任何樣子。
陳東實打心底問過自己,結婚是假的,何至于如此傷懷?但很快,梁澤的一句話給了他答案。他說,關系可以是假的,但付出的感情卻是真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是養了一只貓兒狗兒,天長地久,也會滋生愛意。何況是人。愛本就是人類的本能。
眼淚不知覺滴在洗菜池裏,陳東實面目麻木地擇着菜葉,安慰自己是剛剛切辣椒時晃了眼。他回頭找擦臉布,見童童一個人盤在沙發上又睡着了。
竈上還炖着她最愛的土豆牛腩,鍋蓋邊緣“嗤嗤”冒着水汽。肖楠的遺照就在那兒放着,面帶微笑地凝固在空氣裏,仿佛女王出游巡視,這裏便是她一生驕傲的國度。
“金蝶我已經帶人去搜過了,但毫無進展,他像是知道我們會去查似的,一切都藏得滴水不漏,我們找不到一丁點兒錯處。”
梁澤矗立在會議桌盡頭,投影屏的光照亮他眸底熊熊燃燒的欲焰。對于屏幕上的這個男人,他實在勾不起太多的同理心,只知他才是自己要對付的最大的敵人。
目光的盡頭,曹建德穩如泰山,手指有節奏地叩擊在桌面上,兩人身前堆疊着厚厚一摞文件。
今天是市局動員大會,在場的除了曹建德以外,還有十餘位國內分調的高層領導。哈爾濱622重大火災案随着馬德文重現烏蘭巴托後,與四年前李威龍所經歷的瀉湖虐殺案成為偵查重點,曹建德負責的經偵辦與梁澤所在的緝毒科不得不跨部門合作,這也是師徒二人首次向上層聯合彙報工作進展。
“不日前,我方收到一本自稱為金蝶永樂宮實賬的財報記錄,出于保護協議,提交賬本的當事人我們并沒有對外公布,但此人身份卻也是該賬簿引發搜查這一系列行為中最值得玩味之處。”
“所以她是誰?”臺下一人問。
“徐麗,”梁澤摁動遙控,投影屏上跳出女人的速寫肖像,“女,28歲,籍貫昆明,于兩年半前因非法偷渡被捕入獄,拘禁六個月,期滿釋放後,一直游走于皮肉生意和毒品走私等灰色地帶,後在某次掃黃行動中被現場抓獲,依法拘留十五天,因此結識出租車司機陳東實,并改邪歸正,在杭巴區開設了一家發廊,暫時沒有發現有違法亂紀的行為。”
“這女人我認得。”人群中一位年輕警員舉手,目光銳利,“哈爾濱622重大火災案當事人之一就是她,那時她還只是馬德文家的保姆。”
“沒錯,”梁澤溫聲附和,“也是在622之後,徐麗追随當時的丈夫劉成林偷渡到了胡志明,反複輾轉,流落至烏蘭巴托。而在劉成林後續逃亡期間,還曾組織多位不法分子,對徐麗展開多人輪流性.侵犯……”
在場女警員們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
曹建德接過話茬,“也是在那之後,一向對馬德文避之不及的她,突然決定和馬德文結婚,成為了馬德文的第二任妻子。婚後馬德文對其十分寵愛,甚至讓她直接接管金蝶的核心業務,這麽兜兜轉轉一大圈,再回到這本賬簿上——”
當着滿屋子烏泱泱的人群,曹建德高舉手中的賬本複印件,“向我們發起檢舉的,正是馬德文的妻子,金蝶的二當家,徐麗。”
底下噓聲一片。
“此人經歷曲折,成分複雜,我和曹隊與其多番接觸,都摸不透她的性格。”
梁澤一想到這裏,心尖不由發寒。
“她像是有一種魔力,總能使人對她心神搖擺,我們三番五次想要坐實她的罪名,但通通都因為證據不足,遲遲無法展開正式逮捕……”
“那馬德文呢?”坐在第一排的某個人問,他是坐在這裏的所有人中官位最大的,也是多年以來持續跟進622案最勤勉的,“相比于徐麗,馬德文的信息你們又掌握多少?”
“這個我有發言權。”
最後一排的李倩怯怯地舉起手,在曹建德點頭示意後,将手中的資料一一分發給了在場人。
“馬德文,男,1967年生,籍貫廣東佛山。早年混跡珠三角一帶,靠倒賣二手光碟和皮具為生。期間因偷竊、□□等小罪有過犯案記錄,後來在幾個朋友的撺掇下,開始創業,起先只是在一家夜場做舞臺督導的工作,俗稱拉皮條,後與一陪酒女日久生情,金盆洗手,回到女方老家哈爾濱,結婚生子,和幾個朋友一起經營着一家洗腳城。”
“622火災案爆發後,馬德文家作為第一現場,我們做過不下百次的詳細勘察,排除自殺、情殺等常見可能項後,不了了之,後來馬德文因涉黑被捕入獄,刑期四年,出獄後的馬德文心灰意冷,離開哈爾濱前往烏蘭巴托。一年以後,創立金蝶,并迅速壯大,現在已發展為外蒙最大的夜總會之一。”
“那麽問題來了——”臺下人看了眼屏幕,突然想到了什麽,喃喃自語道,“他明明有那麽多地方可以去,為什麽一定要選烏蘭巴托?”
梁澤微微一笑,“其實也不難理解。在622的卷宗報告裏,我們收到熱心市民的檢舉資料,在資料裏,我們發現馬德文與保姆徐麗早有奸情。我們試着往情殺方向調查,卻沒有什麽頭緒,但是卻查出馬德文大量涉黑記錄,因此也将他收押入獄。
而在他關押期間,徐麗夥同劉成林暫居胡志明、沈陽、雲南多地之後,最後偷渡到烏蘭巴托定居。因此不難推斷,馬德文出獄後選擇在烏蘭巴托發展,大概也是因為徐麗在這裏的緣故。”
“我記得那時你還在調查時摔傷了腿……”
梁澤面色微寒。
“如今夜裏還痛嗎?”
“多謝領導關心。”男人偶一鞠躬,音色如水,“現在已經好多了。”
“這樣說來,馬德文此後多年,一直對徐麗窮追不舍,也算是情深一片咯?”
氣氛稍有緩和。
“情深一片……?”梁澤不禁暗嘆,“他這種人,還有感情嗎?”
正想着,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條長縫。一位警員神色匆忙地跑到曹建德身邊,低頭耳語了一句,屋內氛圍随着曹建德的臉色一下子又沉重了起來。
“怎麽了曹隊……?”
梁澤預感不妙,直覺告訴他,事關金蝶。
曹建德怔了兩秒,複又低頭,翻了翻手頭的文件,不知何謂。
“到底怎麽了,師父?”
梁澤有些着急。一屋子人齊刷刷看向曹建德。
“金蝶出事了……”曹建德濃眉緊鎖,滿臉寫着不可置信,“有人當場墜樓,醫療隊還沒到,已經宣告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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