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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救療隊很快把李威龍擡了出去,另一頭的曹建德把槍對準數米開外的馬德文夫婦。警匪兩方就這樣僵持着,牽一發而動全身,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所有人都忘了這裏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陳東實,他既不屬于警察,也不屬于毒販。按照公檢文書的說法,這叫“涉案民衆”,這意味着,即便曹建德此時心裏不情願極了,可在生死危關之際,他有義務和責任保護好陳東實。

“老馬……”徐麗走過去兩步,縮在馬德文懷中,像是一條割舍不斷的紐帶。而陳東實還渾然不覺地凝在原地,似乎還沉湎在故人重逢的悲傷裏。

“你先別說話,小心孩子。”馬德文的聲音放柔幾分,對身邊的猴子說,“我今天要真折在了這兒,以後你嫂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都托付給你了。”

話剛說完,馬德文挺直脊背,幾乎不帶任何遲疑地,朝身前連開數槍。曹建德等人迅身閃到沙發後,現場雞飛狗跳一片。

“猴子,砸窗!”

馬德文護着徐麗,快步挪到窗邊,曹建德自是不甘相讓,一個箭步,挾槍上前,“砰砰砰”三聲,鋼彈全都打在了窗戶玻璃上。

馬德文只好讓猴子帶徐麗先走,他回過身來,繼續與身後人纏鬥。他知對方人多勢衆,真明火執仗地幹,絕對沖不過這群警察。

一個冒險的想法随之浮現,馬德文一片掃射,趁警察閃躲,翻滾到陳東實身後,将其一把揪起,脅在懷中。冷硬的槍管怼到他心口,只有手裏有了真正的籌碼,自己才有逃出生天的一線生機。

“我看你們誰還敢過來?!”

馬德文早已無所顧忌,安置好了徐麗,即便真死在了這裏,他也了無遺憾。如今徐麗被送了出去,他更是可以毫無保留地傾瀉殺欲,他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這屋子裏的所有警察和自己一同陪葬!

“我勸你考慮清楚,把槍放下,不要傷害無辜的人!”

曹建德冷面相對,目光如炬,直透在陳東實那張滞澀不語的臉上。從李威龍被擡出去以後,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沒動彈過一下,就好像不屬于這槍聲四起的世界,透明得像是個死人。

現在落到馬德文手裏,他也麻木得沒有一丁點兒知覺,連眼皮都不帶擡一下。他甚至在想,要是真死了多好,死在馬德文手裏,死在這裏,了結自己這如火中燒的前半生,猝然終結這荒唐可笑的三十年。

“該把槍放下的是你們!”一片弓拔弩張裏,男人嘶聲叫嚣,“你們要是再過來一下,我現在就開槍崩了他!”

曹建德被迫放下槍,并指示其餘人收起槍械,退回到合理範圍。

陳東實被馬德文一小步一小步地扣到窗邊,仿佛一具不知反抗的布偶,絲毫沒有生人的靈氣。

曹建德無暇顧及,只沖馬德文說:“你放了他,跟我們回去,只要你配合我們調查,我答應你,以後一定替你照顧好徐麗和孩子。”

“回去?”男人唇角微斜,笑意陰翳如鴉影,“回哪兒去?你以為我現在還回得去嗎?從四年前大火燃起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一條路走到黑,我回不去了……”

“那你舍得你的孩子嗎?”曹建德曉之以情,試圖游說他放松警惕,“你知道我不單單是指徐麗肚子裏那個,還有你前妻的孩子……他才到這個世界不足一個月,卻被活生生燒死了,就連你前妻也死在了那場大火裏……他是不是連名字都沒有?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聽說他們走後,你常常将他們的照片貼身帶着,馬德文,難道你就不想替他們好好活下去嗎?”

“活?”

男人颔首冷笑,槍口一路游走,從陳東實身上,轉移到自己的喉結。

他閉上眼,一臉沉醉着回憶着,槍就這麽對着自己,像是要了結自己一般。

“誰不想活?在這世上,有誰不想好好地活着?”

馬德文一陣輕笑,再睜開眼,已凜如秋雨寒潭,深邃無波。

“可是你們這群警察讓我好過嗎?!你們一個個,一個個道貌岸然、自诩為正義使者的警察,又何曾讓我好過?!我也不知道那場火是怎麽燒起來的,可你們警察卻一直抓着我不放,那個李威龍……那個畜生,從哈爾濱追到白俄,再到外蒙,追了這麽多年,你去問問他又到底讓不讓我好過?!”

馬德文越說越是激動,他把槍別回到腰上,抽出把匕首。正當曹建德想要勸阻,只聽匕首“噗嗤”一聲,深深紮進陳東實的胳膊,痛得他一下昏了過去。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種表情……”

馬德文嘩啦一抽,拔出匕首,随鮮血如注,噴泉似的飛濺到臉上。

“我就喜歡看你們警察咬牙切齒,卻又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我就喜歡看你們一個個痛不欲生,卻又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每當看到你們被我像猴子一樣耍得團團轉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他們沒有離開過,我的老婆和孩子,他們一直都陪在我身邊……”

男人擠出一絲純真笑容,他松開身前血流成池的陳東實,放任陳東實兀自滑倒在地上,丢掉他,就像在丢掉一塊舊毛毯一般,不鹹不淡,毫無眷戀。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現在我也讓李威龍體驗了一把痛失摯愛的滋味。”馬德文笑意森森,牛筋底的皮鞋狠狠踩上陳東實的臉,“就算他現在看不見,可剛剛被陳東實摁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想必他這心裏,一定比死了還要難受吧?”

“因為相較于失去,被自己心愛的人如此無情地對待,豈不是比失去摯愛,更讓他痛心百倍?哈哈哈哈……!!!”

馬德文狂笑不已,不顧周身所有的人,笑得肆意狂妄,不醉不醒。

“我就是要他嘗嘗這個滋味!我要讓李威龍知道,沒有什麽是比這個更痛苦、更絕望的存在!!!”

話沒說完,馬德文舉起手槍,推拉上膛,一匣子彈盡數亂噴亂射到跟前。他來不及瞄準,更沒心思廢話,他現在只想要這裏的人,這裏,所有的,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起,一起下地獄陪葬!

屋內衆人剎時亂作一團,有的躲到畫框後,有的盤伏進桌底。馬德文以陳東實為盾,火力全開地散射着,不時有子彈打中警察,勾起慘叫一片,而馬德文一樣身中兩彈,撤退到後門時,大腿根已遍布腥血。

“快!快上來!!!”

等候多時的猴子等人掩護着馬德文上車,無奈後方追擊實在迅猛,曹建德這次帶來的人裏不僅有武裝警察,更有不少特戰精銳。即便是與警察多番交手過的猴子,在強大的火力面前,依舊連連退避,最後無奈與馬德文的車分道而行。

“你們先別管我。”馬德文看着車外的猴子,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摁住受傷的腿,冷汗直突,“咱們分開走,老地方回合。記得,千萬別跟這群瘋狗硬碰硬,咱們打不過!”

然而槍聲太大,外頭人并沒有聽到叮囑。飛虎隊的人已追殺至停車場,兩方人放棄槍戰,對碰到一起,展開殊死肉搏。

在男人們的一片喊打喊殺聲中,陳東實被曹建德的人優先救下,遣回到了救護車上。而馬德文這頭,哪還顧得上其他人,只得忍痛割舍,放棄回頭,載上副駕駛上早吓得淚流滿面的徐麗,一腳油門蹬出地下車庫。

“別怕!麗,有我……有我在,你別怕啊……!”

馬德文顫顫巍巍地把控着方向盤,一個紅綠燈都還沒過,後頭警車已經追了上來。

“我草你媽的,曹建德,我操你媽!!!”

男人氣得直捶方向盤,不由得猛猛加快車速,小小一輛別克商務,疾烈有如雲霄飛車。

副駕駛位上的徐麗抓緊安全帶,随車廂左右狂甩。後頭警車四方圍堵,好幾個路口都險些追尾。幸而馬德文車技娴熟,對烏蘭巴托的道路行徑還算熟稔,很快,兩人甩開警察,一路飛逃出了城郊。

只是要想去集合點,還得經過一段盤山公路,公路一側怪石,一側斜坡,路況極差,整個車廂也随之颠簸得更加劇烈。

“老馬……你的腿……你受傷了……?”

徐麗這時才注意到男人的大腿,她連忙抽了紙巾,摁在上面,明知于事無補,卻還是不忍關懷。

“沒事……”馬德文面色青紫,整個腦袋快要貼在了駕駛臺上,即便亡命天涯至此,他也還是抽出心力,溫聲細語地安慰着女人,“有我在……別怕,老婆,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見徐麗一臉怔忡,馬德文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你怎麽了……是肚子不舒服嗎?還是他又踢你了?”

徐麗垂下頭去,摸了摸小腹,容色複雜。

“老馬……”她想了想,究竟還要不要說,她清楚,自己一旦說了,馬德文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怎麽了?”

車子越來越快,穿進一片密林,上了盤山公路,便是九曲回廊似的打繞在山腰。遠處雪山白雪皚皚,飛絮不絕如縷,蕩在山間,宛如一抹抹無家可歸的游魂。

徐麗搖下車窗,感受清風拂面,替她吹去心頭最後一點不安。她深吸一口氣,幽幽開口,眼神鄭重而不可回轉,“.......我不想走。”

“什麽?”

“我不想跟你走。”

她又重複了一遍,回過頭來,眼神冷冷地看着馬德文。

“馬德文,你為什麽要回來?既然走了,你為什麽又要三番兩次地來找我?你不是要去西貢嗎?不是要躲着那些警察嗎?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多此一舉,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現在也被那夥警察盯得死死的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馬德文癡癡然看着徐麗,恍惚之間,覺得她分外陌生。

“我做這些可全都是為了你啊!”男人委屈大叫,“你到底有沒有心?我為了你,為你我手上沾滿了血,你現在卻說這是多此一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車子一個打滑,險撞在路邊。前些日子連綿多雨,引發不少山體滑坡,加之山路本就崎岖,更顯得這逼仄車廂,宛如空中吊樓,搖搖欲墜,随時都可能坍塌。

“是你說的啊。是你告訴我的,你很久以前就對我說過,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真心。”

徐麗眉頭一揚,鄙夷之色顯露無疑。她的語氣緩得不能再緩,柔得不能再柔,可正是這樣的淡然相對,馬德文更覺刺心。

他不清楚徐麗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也不知道徐麗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冷漠且不可理喻。難道這個女人這數月以來對自己的柔情蜜意,全部都只是逢場作戲嗎?

馬德文嗆笑兩聲,不禁加快車速,起速飛馳在山頭。他像是故意似的,将車子開得左搖右擺,震得徐麗胸口發悶,不得不抓住車門把手,以求平衡。

“你這是瘋了嗎?!”女人失聲驚叫,終于惱羞成怒,“你再這麽開下去,我跟你今天都會死在這裏!”

“那就一起死啊!”馬德文雙手把持着方向盤,劍眉倒豎,獰如蛟龍,“既然你覺得我多此一舉,那我還顧及這麽多幹什麽?當初就該放任你被劉成林他們輪.奸到死,也不必費心思跟你結婚,惹出後面這麽多麻煩!”

“你在說什麽瘋話——?!”

徐麗被狠狠戳到痛處,表情頃刻抽搐,鏡子裏的眸子微微一閃,下一秒,變成一對毒蛇般的血滋滋的眼。

她二話不說,起身朝馬德文臉上抓去,與他争奪起方向盤。車子滑行在本不平整的路面,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落入深淵。可車內女人全然不顧,瘋叫着讓男人再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什麽輪、什麽奸,她要馬德文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話說清楚,否則,就別休她翻臉無情!

“你有病嗎——?!”

馬德文驟地推開徐麗,騰手摸了摸被她咬中的脖子。抓撓間,這女人竟生生咬下自己一大塊皮,疼得他龇嘴咧牙,血流滿了整塊後背。

“要不是看在你肚子裏孩子的份兒上,我特麽早就……”男人擡起一手,作勢要打,卻在耳光即将落下的一刻,掃見她翹起的衣擺。

徐麗面色微惶,忙別過頭去,忽而不做聲了。

“什麽東西?!”馬德文伸手摸了摸她肚子,觸到一片不大真實的溫軟,這與他平時撫摸到的感覺不同。

一個恐怖的念頭盤旋而起。

“你……你敢騙我?!!!”

馬德文摁住女人,扒開她的外套,看見她綁在肚子上的枕包,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敢騙我?!”

男人神魂俱毀,一把掐住徐麗脖子,将她釘死在座椅靠背上。

“你個臭.婊,子,你居然敢騙老子?!敢騙老子?!”

男人失心瘋般地大叫着,僅剩的理智蕩然無存。

反看徐麗,被馬德文雙手負後地锢着,索性放棄反抗,一臉淺笑安然,施施然道:“馬德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你故意的?”男人不知為何,莫名有些恐懼。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他殺過那麽多人、見過那麽多血,卻頭一次感覺到“怕”,還是在一個女人身上。

他猛然察覺到,原來比真刀真槍的狠更讓人忌憚的,是徐麗這樣潤物細無聲的毒。他仿佛是第一天才看清這個女人,這顆藏在豔麗皮囊下,蠢蠢欲動的狼子野心。

即便因體力懸殊,徐麗被自己拿捏在手,她也依舊怡然松弛,笑靥翩翩,就像一條無所畏懼的赤花大蟒。她永遠美麗、永遠端莊,永遠都在暗處沖着自己,嗤啦啦地吐着信子,不知不覺間,将自己纏得四面楚歌,無處可逃。

“姓馬的,你有什麽資格嘲笑李威龍蠢,又有什麽資格嘲笑陳東實蠢?”徐麗慢悠悠地上下打量着他,那樣的倨傲與不屑一顧,就像在打量當初的劉成林,“你在笑別人蠢的同時,可有想過,自以為聰明絕頂的自己,到最後,居然也會栽倒在一個女人手上?”

“你這個賤人——!!!”

馬德文霍而暴怒,朝她臉上刮去一記重重的耳光,因動作幅度太大,方向盤一個急旋,帶動車身不受控制地向路邊沖去。

“剎、剎車!快剎車……!”

女人厲聲尖叫,卻為時已晚。

別克橫沖直下,越下土坡,過關斬将般地紮進一片茂林。

車前鏡被枝丫劃拉出尖利刺耳的巨響,徐麗只覺天颠地轉,整個人像倉鼠球裏的小白鼠般,在車廂裏四處滾撞。

馬德文在她身邊拼命吶喊,連表情都濃縮成了幻影。似有似無的汽油味和血腥氣驀地闖進鼻腔,徐麗剛想呼救,便眼前一黑,瞬時沒了知覺.......

……

……

烏蘭巴托市郊外,離城數十裏。

夜鴉清啼,山雀盤飛。篝火噼啪燃燒着柴薪,映見那一男一女臉上的碎肉。

徐麗虛閉着眼,感覺到有東西停留在身上,似咬,似啄,那敏銳的刺痛感頓将她拉回到清醒的狀态。

她俯身一探,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胸口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根斷指。

鄉間野鳥殘暴好食,被生肉吸引,招來停留。徐麗吓得痛哭,強忍住惡心,捏着那根斷指,将它從身上甩了出去。

她爬出已成廢墟的車架,倚坐在樹樁旁,狂吐不息。直到把胃裏的食物都吐幹淨了,才鼓起勇氣去觀察四周。

車子鐵定是不能開了,山體側翻,引發油箱漏底,更不曉得怎麽回事,還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徐麗仔細檢查了一遍身體,幸好......幸好自己只受了些無關緊要的皮外傷,那麽那根手指......

女人越想越是害怕,沖着荒無人煙的密林,喚了幾聲馬德文。

不出意料地安靜,空山只此鳥鳴,與陸續的野火燃燒聲。徐麗抹了把臉,在廢墟中不停翻找着、呼喚着,希望真的會有奇跡出現。

“救......救我......徐麗......救我......”

良久,不遠處發出微弱的呼救,聽那聲音,正是馬德文。

女人喜極而泣,一路探聽到附近,終于确定那聲音的來源來自車盤底。

只可惜,男人被鐵板壓得太深,更有一根鋼筋橫穿他的腰肢,他一動也不能動,下半身幾乎被嵌成了肉塊,透過昏光,還能瞥見若隐若現的白骨和斷筋。

徐麗思索了一下,很快明白,要想救他出來,先得搬開最上面的鐵板,再想辦法解決鋼筋的事。

“老馬......有我在......你別怕.......”徐麗慌亂地尋找着,她想要找手機,可轉念一想,就算找到了手機,這荒郊野嶺,也未必能聯系到外面。而即便聯系到外面,那豈非自投羅網?只有傻子才會想讓第三個人知道現在這種狀況。

徐麗迫使自己冷靜了幾秒,緊接着對車下人說,“你先別急......我現在就來救你,你別急啊......”

她半爬進車底,使出全身力氣,擡高鐵板幾寸,努力替男人争取到片刻喘息之機。

馬德文微微一笑,似看到方寸的曙光,聊以欣慰。只是還沒等他松上一口氣,鐵板“哐”地一聲,重新砸回到他的腰上。寂靜的白桦林裏,橫貫出“噗嗤”一聲悶響。只有徐麗知道,那是鐵板上的鋼筋,再次紮穿馬德文大腿的聲音。

多美妙的聲音。

“你……?!”

男人猝然吃痛,下意識瞪向徐麗,卻見她勾起一臉詭笑,滿頭血發,宛如黑霧沼中一支靜靜搖曳的血色薔薇。

“我?”徐麗指了指自己,耷拉下手,捋了捋鬓,“我的好老公,我為什麽要救你?”

馬德文極力伸展着手臂,勾住她褲腳,鐵板壓得他難以呼吸,更是連張嘴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你心腸歹毒、壞事做盡,現在淪落成這樣,完全是老天爺的報應啊!”

徐麗微微俯身,看着馬德文呼哧呼哧的臉,捏起他下巴,甚是滿意地拍了拍。

“老馬啊老馬,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原來你也有沒有辦法的時候......”

婆娑樹影沙拉作響,月光照亮林隙,投下無數象牙色的光。月光下看徐麗,即便滿臉是血,卻更像是一種獵奇的妝容,此時此刻迸發出毒液般的馥郁,像是下一刻就要張開花瓣,吞下所有的露水和欲.望。

“你......你好狠的心吶.......!”

馬德文自知無力回頭,眼含憤恨,如是不甘。

“我究竟......究竟哪對不起你,你要這麽對我?你為什麽要如此絕情?”

“哪裏對不起我?”女人牢牢掐住他脖頸,指關節咯咯作響,“你以為過去這麽多年,我就會忘了嗎?還是說你已經忘了,那要不要我現在幫你回憶一下?”

男人閉目不語。

徐麗含淚切齒道:“當初你老婆懷胎十月,沒辦法和你同房,你便心生歹意,在我的水裏下藥,強.暴了我,事後還要逼我做你情婦。我那時候才二十歲出頭啊!我什麽也不懂,什麽依靠也沒有,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果不答應你,你扭頭就會報複我。所以從那天起,我就決定要殺了你!

其實我何嘗想過你的老婆和孩子會死?我真正想弄死的,一直都是你啊!可是誰知道最後沒把你弄死,你的老婆孩子卻死了,我起初還有些遺憾,可事後一想,能看到你家破人亡、斷子絕孫,又怎能不算是一樁美事?哈哈哈哈.......!”

“所以......所以你後來也并非真心想嫁給我.......”垂死之際,馬德文幡然醒悟,“你答應和我結婚,也不過是想利用我,替你殺了劉成林......”

女人神色莞爾。

“那當年你又為什麽遲遲不肯退出?”馬德文瀕死不從,“當年......你嫂子給你那張銀行卡,讓你走,你為什麽還要留在我家?難道不是你說的……想要照顧我一生一世、愛我一生一世嗎?”

“你說呢,你這個蠢貨……”

徐麗不留痕跡地笑了笑,秀眉飛揚,得意之态躍然形色。

看着她這副表情,馬德文一下想到了什麽,整個人跟着哆嗦了起來。

“難道是你.......?”男人臉色煞白,血氣頃刻退散,“難道是你......?是你殺了他們?!是你殺了我的老婆和孩子!”

“沒錯,就是我!”

徐麗用力甩開他頭顱,直起腰身,伸出一只腳,高跟鞋鞋跟跟死死踩在男人手背上。

“是我,都是我!是我逼香玉賣身,讨好馮春華,把金蝶的賬本交給了李威龍。也是我,假意投誠下嫁,實則不過是借你的勢力,來扳倒劉成林。

也是我,當年向警察匿名提交婚外情證據,誘導他們,把失火原因往情殺上引,以至于那群警察順藤摸瓜地查出你的黑産,讓你平白無故坐了四年的牢。

更是我,親手放火燒死了你的老婆和孩子。什麽騙你懷孕這種小兒科把戲,不過是我做的所有壞事裏最不起眼的一樁。哈哈哈哈,都是我,馬德文,都是我!你來殺我呀!殺我呀哈哈哈哈.......”

徐麗看着腳下恹恹一息的男人,心中只覺痛快。癫狂的笑聲萦繞着整片山谷,振飛一波又一波栖息的夜燕。

“我從來就沒有一天真的喜歡過你,躺在你身邊的每一個晚上,都讓我惡心到想吐。可我一個女人又能怎麽辦?我能做的,不過就是依附着你,然後等待機會,一口一口、一口一口,吸幹你的魂、你的血,還有你那自作多情的一廂情願的愛!”

女人大淚滂沱,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對着身前漫無邊際的濃夜傾情申訴。

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雖然她提前演習了千百遍,卻還是沒想到,最後和馬德文的結局會是這樣。

她從沒想過,自己真的可以鬥得過馬德文,豈知連老天都在幫她,她終于可以在這個男人面前揚眉吐氣一回,而現在,要他死還是要他活,僅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徐麗抹去眼淚,掰正男人的臉,發覺他不知何時,沒了呼吸。她不甘心,又摸了摸他胸口,發現心髒還在跳,說明他還活着。

他還活着,那就說明還有翻盤的時機。人們總說,反派總是死于話多,徐麗卻認為,既是狠決,就要狠決到底。今天的事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只有真正殺了馬德文,才能讓那些事情徹底隐于塵煙。

她還年輕,還有很多日子可以活。她會好好活着,和陳東實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沒有人能阻擋他們在一起。李威龍已經和他離心,他們又如何能回到曾經?現在陳東實身邊,就只剩下自己,就只剩下自己,除了自己,沒有人會這麽熱烈、專注,乃至忘我地愛着陳東實!

她才不要做好人,什麽狗屁好人、狗屁善良,什麽狗屁的與人為善、與人修善。

她要愛,好多好多的愛。她要陳東實的愛,她要愛陳東實。為此,她可以舍棄一切……哪怕徹底……

墜入孽海。

徐麗不留餘力地翻找着,找出後備箱裏的幾罐子汽油。将它們全部澆到馬德文身上,又扯來一塊布,裹在男人臉上。

意識到呼吸有礙的馬德文醒過神來,雙手不斷摸索着。徐麗順着他摸索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他手旁的引擎蓋縫隙裏,居然還藏着一只嗡嗡震動的手機!

“怎麽……還想找人來救你嗎?”徐麗哈哈一笑,一腳踢飛那手機,馬德文從前慣用的諾基亞翻蓋,就這樣如沉塘亂石般落入瀉湖。

男人聽到水花撲騰的聲響,自知山窮水盡,再無退路,便也放棄反抗,仿佛一塊待宰豬肉般蜷縮在車底。

被汽油澆灌的枝幹,一點即着。火勢“轟”地一聲,從方寸之地升騰起熊熊烈焰。車堆宛如一座由火鑄造而成的小小宮殿,國王在燃燒,王後在歡笑,這場暌違多載的盛宴,終于迎來最後的凱旋。

徐麗用指腹碾過下唇的血珠,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居然有些甜。

她就這麽凜凜地看着,看馬德文在火中掙紮、辱罵、不停地慘叫。

皮肉燒焦的氣息芬芳而不失誘惑,徐麗站在火堆前,表情閃爍,她觀賞那團火,就像在觀賞一幅世界名畫。

青紫色的火光霍霍燃燒,照透徐麗瞳孔底多年前那場同樣慘絕人寰的大火。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嬰兒,無力地捶打着門板,呼天喊地,痛哭哀嚎。消防隊就在不到二十米的門外,卻還是壓不住獸群般席卷的烈火濃煙。

大火游龍戲鳳,穿過周邊樓宇,織成98年的哈爾濱上空,那片無比絢爛的血海汪洋。

那時的徐麗,和今天一樣,置身事外地站在樓下,欣賞着雲蒸霞蔚,和宛如傑作般卓越的天邊紅光。

她也只是和多年後的自己一樣,點燃了最初那一點點的小火。

然後默許它,無窮盡地,爆裂和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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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