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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整個晚上秋恬都顯得心不在焉。
“是我一個病人,”賀旗心力交瘁:“身體功能完全正常,但活了二十多年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別人,突然看破紅塵要出家了,那父母肯定不答應呀。”
秋恬托腮聽着。
“你說好好一小夥子,都沒嘗過愛情的苦怎麽能說遁入空門就遁入空門呢?父母接受不了,懷疑兒子精神出問題了,這不就找上我了嗎……”
“那哥們拒接戀愛,心靈上得不到滋養,父母就想說能不能用直接的欲望刺激一下,所以、這不就、你們也看到了……”
賀旗朝電視的方向一攤手,聳了聳肩,嘴角無語地一瞥。
此刻屏幕裏已經沒有了方才香豔的畫面,周書聞發現秋恬直勾勾盯着屏幕時,立刻搶過遙控器啪一聲給關了。
客廳重歸寧靜,三人這才好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上了話。
周書聞從水龍頭裏接了三杯直飲水,放到茶幾上一人一杯。
賀旗這個房子是新搬的,連最基本的餐盤廚具都沒弄好,周書聞仍然覺得叫做水泥毛坯房絲毫不委屈了它,畢竟三人喝水都是用的一次性紙杯——
至于剛才周書聞從櫥櫃裏翻出來給秋恬倒水的玻璃杯,後來被賀旗證實其實是只花瓶。
嶄新且簡陋的屋子裏,賀旗一個主人家,局促得連客人都不如。
“雖然是這樣,”周書聞欲言又止:“但你給人家找鈣片是不是有點損了?”
“這只是冰山一角!”賀旗強調:“你以為是什麽容易事兒嗎?男的女的、男的男的、女的女的……我他媽連四愛都給他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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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聞啞然,秋恬雲裏霧裏的:“什麽是四愛?”
周書聞低頭瞅他一眼,捂住他的耳朵,半晌憋出一句:“這父母……還挺開放……”
“啧,”賀旗搖頭:“有什麽用?那哥們屁反應都沒有,出家的欲望反而更強了。”
“有時候我都想不然就随人家去呗,小夥子心理沒什麽問題,思想也很有深度,就是對那檔子事不感興趣,何必非要勉強呢?”
“但父母不答應啊,三代單傳,家底還怪殷實的,就這麽讓他出了家連個種都沒留下,以後那麽多家産給誰啊?”
周書聞不贊同的:“你不覺得該看病的是那兩口子嗎?”
賀旗哼了聲:“所以我把他倆介紹另一個同事了。”他說着突然想到什麽,拍拍周書聞的肩:“所以老周你真挺幸運的。”
周書聞眉梢一揚。
“世界上像你親媽那麽想得開的人不多了,”賀旗說:“這兩口子是有點家底,但跟你們趙女士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你說你都三十了不談戀愛不結婚,她居然能忍得住一個字都不催。”
周書聞動了動肩把賀旗的手擋開:“她自己戀愛都談不過來,哪有功夫管我。”
“所以才說她看得開啊,”賀旗連聲感嘆:“你媽這思想領先人類至少二十年。”
“行了,說你的事怎麽又扯到我身上,”周書聞打斷道:“弄飯吧,人都要到了。”
賀旗伸了個懶腰:“點外賣吧。”
·
當晚,衆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精致而豐盛的外賣。
一群便宜朋友們,平時個個看上去人模狗樣,其實真正會做菜的沒幾個,單位有食堂的吃食堂,沒食堂的吃外賣,下班回家只想躺在床上祈禱能一覺死過去。
如果實在沒死成,第二天再繼續上班吃食堂。
不過為着喬遷宴的儀式,衆人還是齊心協力象征性開了下火,把冷掉的菜放進鍋裏熱了下,就當是做過飯了。
這一個晚上,秋恬不如以往開朗。
周書聞總覺得他像有什麽心事,總是時不時就自我沉浸一會兒,捏着筷子不夾菜,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丁樓買了不少飲料過來,有酸奶有汽水,秋恬偏偏要喝周書聞帶的紅酒。
他來地球幾個月,東西吃得不少,酒卻沒怎麽喝過,周書聞在紙杯裏倒了一點,剛好蓋個底遞給他。
秋恬嘗了一口臉就皺起來:“好奇怪的味道……好難喝啊。”
周書聞:“……”
他接過來自己嘗了口,也是眉頭一皺,轉而看向賀旗:“你說你搬家不買碗就算了,高腳杯沒有,醒酒器也沒有,好好的紅酒口感都給糟蹋完了。”
賀旗正晃着紙杯醒酒呢,聞言有些心虛:“哎呀,這不沒來得及麽,将就一下吧,我嘗着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
朋友們也紛紛勸和,不過只是嘴上說着好話,行動卻很直接——大家都沒怎麽喝那瓶酒,除了秋恬。
秋恬雖然嫌棄它味道怪,但卻連着喝了兩杯,進肚子的酒比菜還多。
“好酒量啊小秋。”丁樓驚訝道。
“唉。”秋恬莫名其妙嘆了口氣,擺擺手,還要去倒第三杯,抓着酒瓶沒拿動,定睛一看,是周書聞把瓶子按住了。
周書聞臉上既狐疑又擔憂:“你不然先吃點菜墊墊再喝?”
秋恬搖搖頭,撥開周書聞的手指,給自己斟上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怎麽了這是?”丁樓也覺出不對了。
桌上沒人回答,賀旗心虛地瞟一眼周書聞,用眼神無聲道:別是下午那視頻給這孩子刺激到了吧?
周書聞也不明白,心下覺得不至于,卻還是暗暗道了聲“罪過”。
董清雨坐秋恬對面,湊近一看,當即哎喲一聲:“都醉了。”
周書聞立即抓着秋恬的下颌把他臉掰過來,掌心一片滾燙,果然秋恬眼睛都直了。
到吃完飯散場的時候,秋恬已經是七葷八素的狀态,需要周書聞攙扶着才能走直線。整個屋子裏只有秋恬一個人喝醉了,還醉得莫名其妙。
賀旗送大家出門,秋恬被周書聞架在身上,歪歪倒倒站不穩,但非要挨個沖大家打招呼告別。
“拜拜!”
他高高揚起手,大幅度揮動雙臂,差點直接把丁樓臉上的鏡框給薅下來,打得丁樓“嗷嗚”一聲躲遠。
“……”
秋恬愣了愣,迷迷瞪瞪地扭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周書聞把他頭扳正,再把他的胳膊壓回來,牢牢縮在懷裏不給他亂動。
秋恬掙紮未果,只能動動嘴皮子說胡話。
“好難喝……”他細聲細氣的,說完又皺眉“呸”了聲:“難喝死了……”
董清雨在旁邊捂着嘴笑,如果不是周書聞攔着,她鐵定會拿出手機記錄下這珍貴的一刻。
“你說你們人怎麽會喜歡喝這種東西呢?”他仰起頭,下巴擱在周書聞肩頭,嘴唇堪堪擦過周書聞的頸側。
電梯裏還有人,丁樓和董清雨都站在邊上,雖說這兩人極其有眼力見,在看到秋恬撲在周書聞懷裏那一刻就移開了目光,周書聞總還是有些不自在。
秋恬的呼吸太燙了,已經把周書聞脖頸的皮膚燙出了紅色,周書聞吸了口氣,不得已托着秋恬的後背,稍稍用力按了按:“能不能自己站直?”
這種時候秋恬撒嬌的本領根本就是與生俱來,不可能有任何人類能招架得住。
他只是抓着周書聞的領子,磨磨蹭蹭地搖頭:“站不直……”周書聞就說不出半句話了。
董清雨兩眼放光,不停地靠撥弄頭發來假裝看不見,最後得到鋼鐵直男丁樓的一句:“學妹,實在癢就回家洗洗吧,小心得溢脂性皮炎。”
董清雨:“…………”
往常很快的電梯今日顯得尤為漫長,秋恬幾乎要站不住了,抓着周書聞的胳膊往下滑,又被周書聞拎着後衣領拉起來。
“那個酒那麽難喝,還是紅色的,”他眼睛都閉上了,嘴還在碎碎念着,“跟你們的血好像,你們居然都喝得下去,我們就從來不喝藍——唔?……”
嘴被猛地捂住了,用力到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秋恬睜眼,茫然地動了動腦袋,看到對面四道驚異的目光。
丁樓和董清雨異口同聲:“你說什麽?”
叮!
電梯門打開,通往空曠的地下停車場。
“沒什麽,”周書聞拖着秋恬走出去,面不改色:“喝大了,說胡話呢。”
丁樓今天也開了車,負責把董清雨送回去,周書聞以秋恬醉得太兇為由沒再和兩人閑聊,簡單做了告別就把秋恬塞進副駕駛,揚長而去。
到家時秋恬已經軟成了一攤泥,周書聞抱着他都總覺得他在往下滑,跟條泥鳅似的抓也抓不住。
門一開打開AI們的呼聲随之響起,按理說秋恬是早就聽慣了這種聲響的,今天卻不舒服地抖了下。
“閉嘴。”周書聞吩咐。
房間裏安靜下來。
他又低頭去看秋恬,秋恬眉心仍然是擰着的。
“怎麽了?”周書聞問。
秋恬委屈巴巴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頭痛……”
周書聞就笑起來:“喝醉了能不痛嗎?你說這酒明明不好喝,你非喝他幹嘛呢?”
秋恬不說話了,縮在周書聞懷裏連連嘆了好幾聲起,明明長了嫩生生的臉,卻老神在在的。
周書聞抱着秋恬一起坐在沙發上,落地燈昏暗,顯得秋恬頸側的皮膚白瓷一般勻淨,他搖頭晃腦的,晃着晃着就把臉頰貼在了周書聞胸口。
“我看電視裏人們都借酒消愁。”他喃喃道。
周書聞低頭,入眼就是秋恬纖長的睫毛和挺翹的鼻尖,這個角度看過去,根本就是一只洋娃娃。
心底流淌起一陣暖意,化成散不開的笑從眼底溢出,周書聞輕輕摸着秋恬的頭發:“你有什麽愁啊乖乖?”
秋恬沒說話,他其實都快聽不清周書聞的話了,耳邊全是對方綿長的心跳,像被山谷裏厚重的風輕輕托起。
“咚咚……”他重複着周書聞的心跳。
“咚咚……”他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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