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祝佩玉只叩響兩扇房門,一扇是村民的,一扇是村長的。

然後很無恥的亮出了安北王的大名。

村長姓葉,還未聽全祝佩玉的話,目光就已經被院中長身玉立的鳳思霜吸引了目光,一時間老淚縱橫,直接沖出去給鳳思霜磕頭。

事後才知,這小村子也遭遇了水災,有了幾年前那一遭,她們村想都不敢想這次能順利分到朝廷下撥的赈災種子,結果領取時出奇的順利,甚至連一點委屈都沒受過。

打聽後才知曉,這次的赈災使乃鎮守邊關五載的安北王,就連負責派發救濟糧的士兵,都是大名鼎鼎的安北軍。

這與北洲相隔千餘裏,老葉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也能沾上安北王的光。

她真是個活菩薩呀,老葉聲淚俱下的說着,不顧大雨磅礴、雷雨閃電,鳳思霜扶她進了房,觀她眼淚是從頭頂的發縫流下來的,太抽象了。

她急忙問了播種情況轉換話題。

村民們勤勞,種子早已經種下,有的田地甚至已經看到了一片青色。

“此皆仰賴安北王之鎮守與公正,方得如此。”

“都是母皇顧念百姓,本王不敢居功。”

眼見村長情緒高漲,準備繼續輸出,祝佩玉一個健步沖上去:“村長,告訴鄉親們,報恩的時候到了,安北軍有難啊!”

村長這才緩下情緒,詢問清楚原委後,拄着鋤頭就出了門。

一傳十,十傳百,待隊伍到來時,大半個村的村民争先恐後,最後都得償所願領回了幾個安北軍。

村民家住不下的,就擠在了閑置的屋舍裏,雖然簡陋,但對安北軍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居住條件了。

村長家稍微大些,空出了一間卧房和一個柴房。

祝佩玉自然而然奔着卧房走去,被鳳思霜直接拽進了柴房:“卧房留給劉大夫她們,本王體健,睡柴房足矣。”

祝佩玉稱贊一句鳳思霜大義,補充一句:“可小的體弱。”

鳳思霜牙關緊咬,猛的推了她一把:“那你就和她們擠。就睡溫郎君和紅紗中間,上半夜抱這個,下半夜抱那個。”

祝佩玉:“……”

鋪草席的幾人又笑做一團。

祝佩玉摸摸鼻子:“小的開玩笑的。”她急忙去幫蔣幼柏鋪草席:“紅紗不叫紅紗了,我給他改名了,叫素瑾。”

“本王管他叫什麽!”見草席鋪好,鳳思霜和衣而卧。

祝佩玉跟着躺在了她的身側:“還是第一次和殿下同席,小的不勝欣喜。”

鳳思霜冷哼一聲:“少來。”

祝佩玉道:“小的認真的,殿下英姿威武,莫說郎君了,小的也垂涎久矣。”

鳳思霜眉心擰出一個川字,十分嫌棄的挪了挪身子。察覺她又要湊上來,急忙呵住:“滾遠點。”

祝佩玉嘻嘻一笑,也學着她的樣子翻過身雙手環胸:“小的要追随安北王一輩子。”

鳳思霜的拳頭硬了,正猶豫要不要将她拎起來吊打一頓時,柴房的門被敲響,于是拳頭換成了踹她一腳:“去看看。”

祝佩玉:不嘻嘻。

認命的爬起,門外竟是剛剛提到的素瑾,見到祝佩玉時急忙低下了頭:“郎君煮了姜茶,說讓諸位娘子暖暖身子。”

村長家的杯子不夠多,大大小小的碗摞了兩層,祝佩玉急忙接過托盤:“這都什麽時辰了,你們還忙活。”

素瑾不知說什麽,也不敢擡頭看,只是低着頭默默退到了一旁。

祝佩玉看出他的局促:“你先回吧,我晚點送回去。”

素瑾如獲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回過頭,又引來一陣蛐聲,祝佩玉沒好氣:“有東西喝也堵不住你們的嘴。”

姜茶暖身,驅走了大片的寒意,祝佩玉收了碗送進廚房,卻看到了溫心。

他似乎等了許久,見她進來,上前要接托盤:“給我吧。”

柴房被占,大半的柴火都堆在了廚房。顯得廚房有些逼仄,祝佩玉側了側身,給他讓了一條路出來:“我自己來。”

溫心的手僵在半空,本想堅持,但見她态度冷淡,也不想自讨沒趣,側身而過。

雨勢漸大,門口也續滿了不矮的水窪,溫心一腳踏進去,竟滑了一個踉跄,萬幸手臂被人牢牢嵌固,才堪堪穩住身形,于是急忙退回廚房。

嵌固手臂的手瞬間松了,溫心想要回頭言謝,卻發現祝佩玉已經奔着竈臺走去,只留給他一個背景。

溫心抿了抿唇,将想說的話咽下,悄然離開了。

翌日晨起,天已經放晴,空氣透出雨後的清新,聞久了,人也有了精神。

所以一大早起,整個村莊都能瞧見安北軍敲敲打打的身影,不是修修松動的院門,就是除一除院子裏的雜草。

祝佩玉起的最晚,打着哈欠同忙碌的衆人道:“姐幾個忙着,我就是個廢人,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除了鳳思霜白了她一眼,沒人理她。

早飯是隊伍裏帶的糧食,老葉看着忙碌了一早上的衆人,卻只能啃又硬又冷的馍,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必須要煮一鍋粥給大家。

糙米粥端上來時,老葉還有些忐忑,但沒想到安北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心中感慨頗多,甚至感覺眼眶發熱,急忙轉身摸起眼淚來。

蔣幼柏就是這時候回來的,滿腿的泥濘,看着有些狼狽:“都是黏土地,馬車還沒出村子就陷進去三回。實在是走不了。”

老葉急忙回過身:“殿下就安心住下,不要害怕叨擾相親們。老身這就過去知會大家一聲。”

說完,也不等鳳思霜同不同意,又拄着鋤頭一腳一個坑的出了院門。

祝佩玉鼓着腮幫子目送村長遠去。

“想什麽呢?”

祝佩玉堪堪回神,努力将嘴裏的硬馍馍嚼爛,嘟囔道:“黏土地好像更适合種水稻。”

鳳思霜挑眉:“你還懂種田?”

祝佩玉搖頭:“只依稀記得黏土地透氣性差,保水能力強,種水稻最合适。相反黍子更适合疏松的土壤。”她想了想:“等小的回去向戶部的官員打探一下。”

磐寧的農戶大多種植黍子,每年産量不過爾爾,好在這裏靠近港口,因而絕大多的百姓都放棄種田,會到港口附近謀求一份職業。

磐寧的整體經濟是不錯的,不過百姓兩極分化嚴重,腦子活絡的經商,生活還算滋潤;像老葉這些樸實的、上了年級的百姓,多會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勤勞務農一輩子。

所以土地就是她們的一切,僅是一場水災就足以壓垮她們的脊梁。

祝佩玉在北洲任吏書時,每到春耕,都是戶部最忙的時候。

北洲的土地雖然廣袤,但多屬于鹽堿地,極不利農作物的生長,所以每每春分前後,縣令與戶房的大人都會徹夜難眠,為改善土地絞盡腦汁。也會告知百姓該種什麽,怎麽種。

所以祝佩玉天真的以為,所有地區的官員都一樣。愛民如子,為民生嘔心瀝血。如今來了磐寧一趟,才發現情況并不是這樣。

鳳思霜也不懂種田,但磐寧每年的産量幾乎在各州産量的排名墊底。她以為是上天不待見磐寧,所以才會動不動下場雨,淹了這的土地,導致産量減少。而今聽了祝佩玉的話,她有了深一層的思考。

“說的好像你認識戶部的官員一樣。”

祝佩玉嘿嘿一笑:“不認識可以認識認識嘛,畢竟朋友都是從陌生人開始的。”

鳳思霜吃飽了,院子濘的也根本練不了搶,她一時有些百無聊賴:“你還喜歡教朋友?本王還以為你只喜歡偷奸耍滑呢!”

祝佩玉哼哼一聲,仰頭幹了一碗稀粥:“小的這就幹活給你看。”

說着就收拾起桌子上的狼藉端去廚房,叢寬坐在竈臺前燒火,聽了動靜擡頭看了一眼,火光将他的臉映的通紅。

“娘子放下吧,我洗。”

“不,我洗。”

叢寬面無表情:“廚房小,娘子別添亂了。”

祝佩玉:“……”

祝佩玉感覺自己被他嫌棄了,發現也确實沒有自己操作空間,将碗放下時問他:“你燒火幹什麽呢?”

叢寬道:“郎君身子不适,我給他灌個湯婆子。”

祝佩玉怔了怔,難怪早上沒有見到溫心。祝佩玉開始懷疑劉清山的醫術。兩年了,情況竟還沒有改善嗎?

回想自己前世,這情況好像确實無藥可解,除了布洛芬,但好像也治标不治本。

祝佩玉心不在焉的離開了。

老葉家雖是居民裏較為寬敞的,但滿院子聚滿了人後,尤顯逼仄,甚至有些吵鬧。

祝佩玉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柴房門前,一發呆就是一整天。

傍晚時分,小院的喧鬧迎來了高潮,祝佩玉萬萬沒想到,鳳思楠帶着一小隊人馬趕來了。

除了鳳思楠,全員仿佛在泥塘裏趟過來一般。

她是昨日晌午出發的,昨夜在雨裏安營紮寨,條件更為艱苦,鳳思楠甚至舊疾發作,不得已帶着小隊人馬踏着泥濘奔波,沒想到還真在這個村子與鳳思霜彙合了。

蹲在柴房外踹手手的祝佩玉從聽到她舊疾發作哼笑一聲;聽到她一日奔波只為和鳳思霜彙合哼笑了兩聲;看到溫心活蹦亂跳的從卧房出來,并走到了鳳南楠身側哼笑了三聲。

蔣幼柏忍不住踹了她的小板凳一腳:“你是豬嗎?一直哼哼哼的!”

祝佩玉被她踹的一晃,氣憤的起身沖她“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柴房。

天眼瞅黑了,她至少要保住安北王身側席位的居住權!

溫心雖然是女主的,但安北王一定是她祝佩玉的。

鳳思霜一回來,就見祝佩玉雙手環胸躺在昨日的席位上,瞪着一雙死魚眼,死死的盯着房梁,眼睛一眨不眨。

太抽象了,這和個死人有什麽區別?

于是鳳思霜默默和蔣幼柏換了個席位。

聽到消息的祝佩玉緩緩偏頭過來,目光幽怨的看着鳳思霜:“殿下不要小的了嗎?”

鳳思霜很少将臉皺成一團,安撫她道:“別誤會,我只是嫌棄你而已。”

祝佩玉長長嘆息一聲,翻過身緊緊抱住了自己:“我是個沒用的廢人,連個席位都保不住。”

弱小、無助、但惡心。

鳳思霜拳頭硬了。

翌日又是一個晴天,相信路面只要在暴曬一日,隊伍就可以正常回程了。

早起又是啃硬餅子,随着女主的到來,祝佩玉連上桌都不配了。只能抱着餅子蹲在柴房門前,跟着一衆人,将目光齊齊落在院子上那張小方餐桌上。

溫心端藥過來:“藥好了。”

鳳思楠秀眉緊蹙:“苦。”

溫心堅持:“有蜜餞。”

鳳思楠撒嬌:“手上無力,阿心,你喂我好不好?”

圍觀衆人:……

我們不應該在這裏,我們應該在柴房裏。

祝佩玉嘴角微抽,恨不得拿個大喇叭叫嚣:你們不是愛蛐蛐人嗎?怎麽不蛐蛐了?就因為她是公主嗎?一群慫貨!

慫貨們默不作聲,甚至在溫心視線掃過來時,齊齊低下了頭。

唯有祝佩玉梗着脖子堅持:老娘眸下無塵,啥也看不見,要做就做最剛的瞎子!

“祝長生。”鳳思霜叫她。見她視線飄過來,于是向她擺了擺手:“過來,坐本王這裏,本王這看得清楚。”

老二太惡心了,這破地方誰愛坐誰坐,她安北王吃不了這個苦!

祝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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