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玄學綜藝秀（27）

第27章 玄學綜藝秀（27）

寒月孤懸, 冷冷俯瞰人間。

已經快被夷為平地的小樹林附近，阿念和石像近身纏鬥在了一起，她身形快如鬼魅，攻擊角度刁鑽靈活, 幾乎沒有落空。

她一拳又一轟在石像巨大的軀體上, 發出的轟鳴, 聲勢浩大, 令人心神震顫。

石像速度稍遜一籌，但防禦厚的可怕，且還有從四面八方飛來的齒輪幫他牽制阿念的速度。是以他的石臂每次落下砸向阿念, 雖然幾乎沒有砸中，但都給人一種膽戰心驚的壓迫感, 仿佛只要挨上這麽一擊, 下一秒阿念就*七*七*整*理會變成一灘肉泥。

雙方都強，雙方也都各有長處，周遭都快被夷為平地了，但似乎就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一時間戰鬥激烈，卻又有僵持之勢。

不過這一點也是蹲在屏幕前的高手判斷出來的，絕大多數人連眼都不敢眨，卻還是跟不上他們出招的速度, 就更別說看出來到底是誰在占上風了。

戰局的僵持并沒有維持太久，轉瞬的功夫, 阿念腳下步伐交錯, 身形一個半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轉到了石像背後。

在他反應過來的前一秒, 阿念手中純白靈力湧動，再次一拳轟出, 直接從他的後心洞穿到了胸前。

然後她看也不看自己這一擊的結果，身形再次接連變幻，險險避過緊擦着她脖頸等要害飛閃過去的黑色齒輪。

不過她避過這一波攻擊後，齒輪并沒有二度回旋過來，因為它們就像忽然被抽走了支撐它們的核心力量般，在半空晃動了兩下，光波逸散着消失了。

同時，被洞穿胸口的石像亦轟然倒塌，碎石與灰塵飛濺中，天地好像也震顫不止。

阿念望了碎裂的石像一眼，就似有所感般忽的回身向另一個方向看去，那正是祭臺所在的方向。

祭臺在剛剛阿念與石像交手時，亦被毀的粉碎，只是現在祭臺的廢墟卻不見了。

不，這麽說并不準确，準确的說是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天邊孤懸的寒月不見了，大戰過後還殘存的幾棵零星小樹不見了，甚至連天與地好似都重新化作了混沌，唯有一座黑色的廟宇拔地而起，矗立在這無盡混沌中。

一尊黑色的石像靜靜坐落廟宇中央，不見悲喜，雖然重新閉目，卻依舊好似在俯視人間。

…

戰鬥開始後，直播間的彈幕肉眼可見的少了下去，在戰鬥進入激烈階段更是幾乎沒人再說話。

剛才眼見着阿念把石像幹翻，衆人還沒來得及狂喜，就又看到這麽大的變故，這下徹底憋不住了。

（卧槽）

（這什麽玩意兒？）

（他咋又複活了？這要是能無限複活，這還怎麽玩兒）

（怎麽四周的景都變了，不能是穿越了吧？有沒有大佬出來分析一下？）

（肯定不是無限複活，但我現在也沒法判斷這究竟是幻術還是分‘身術）

（莫非剛剛的是石像的本體，或者說是他的軀體，現在面對念念的是他的靈魂？）

（我看着像靈域，但又感覺不太對）

（啥是靈域？）

（說的簡單點就是修行大成者，用自己靈力凝練出來的一方獨立的空間，最廣泛的用途就是戰鬥，把對手拉進自己的靈域空間內，絕對的場地優勢。對手實力要是比你低，那你想怎麽炮制就怎麽炮制，對手的實力要高于你，那你也有很大的戰力加成，可以反殺）

（草，好牛）

（我也覺得像靈域，更重要的是石像剛才可能還是在裝，畢竟這所學園裏他不只要面對念念一個對手，他想留一手，但被念念逼的沒辦法了，現在只能現出真正的本體和實力了）

（把可能去掉，我算是看出來了，石像絕對是個老銀幣）

（草，剛才打的那麽激烈，都不是真正的實力？那他真正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啊，那念念豈不就危險了）

（唉，念念處境一直都很危險，只是我們都推測這玩意兒很難殺，但他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難殺一萬倍）

（啊啊啊啊啊我心好慌）

…

阿念目光下意識的掃了黑色廟宇一眼，雖然石像沒有被她擊殺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眼前這一幕顯然也大大超出她的預料。

“臣服我。”

一道聲音忽然如厚重鐘聲，又似九天雷霆，從四面八方響起。

阿念蹙了下眉，她只覺得這聲音冷酷而肅穆，給人的壓力猶如實質，她在第一個瞬間竟完全有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不只是她，場外關注這場直播的人，也有很多心生恍惚，甚至有的腳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不過阿念最終還是定住了神，她擡手，掌心白色靈力凝聚成了一把長劍。

她一把握住長劍，揮劍而下，淩淩劍光如水波奔流不息，眨眼間就已經橫跨時空距離斬向石像頭顱。

只是劍光在距離石像還有一寸距離時，就如冰霜凝結，僵滞在了半空。

“臣服我。”那個聲音又道。

阿念不語亦不見動搖，身形如疾風掠動般一邊向石像逼近，一邊接連揮劍斬下。

只是這次無往不利的攻擊開始次次落空，石像就如一道和她隔着永恒天塹的海市蜃樓，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遠在天涯。

道道劍光無論從哪個方向變幻交織，襲向石像，永遠都落空那麽一寸。

而在阿念不得不因為體力消耗短暫停下的間歇，她突然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原地，并沒有拉近和石像的半點距離。

“你……”

“臣服我。”他又說。

第一遍是宣判，第二遍是命令，第三遍是殺意。

話落，一道黑色雷霆劃破混沌，轟然炸響。

盡管阿念閃避的已經很及時，但那雷霆就好似無處不在一般，還是劈在了她的肩側。

阿念的半邊衣袖瞬間化作飛灰，雪白的手臂也剎時變得一片焦黑，連帶着那把靈氣凝結的長劍也迅速崩裂，化作光點消失在了空氣中。

阿念在一片她聽不到的慘叫聲中，踉跄了一下，伸手按住自己的肩。

再擡頭，她神色也少見的變幻不定起來，“這才是你真正的實力？”

石像無聲，只有雷霆霹靂不絕，似乎也在等待她最後的回答。

臣服或者死亡。

阿念的臉在漆黑的廟宇內顯得愈發蒼白，但她的神色在最初的變幻後，很快又恢複平靜。

“既然如此，還真就應了我和師哥說的那句話。”

說話間，她已經重新擡起了手，只是這次她沒有再用靈力凝結長劍，而是手腕翻轉間，系着紅繩的金色鈴铛就出現在了她掌中。

她将鈴铛抛向半空，下一瞬異象叢生。

無數紅線如有生命般在這座同樣廣闊無垠的漆黑廟宇內纏繞交錯，而紅線之上系了萬千金色鈴铛，兩者交織，看起來有一種古樸儀式的神秘美感。

最初的那只金鈴，在儀式生成之後，重新落回阿念掌中，阿念握緊金鈴，毫不遲疑的用力搖了一下。

霎時，萬千金鈴齊齊作響，好似呼喚，又似吟唱，空靈悠遠，震懾妖邪。

悠悠鈴音中，廟宇與石像顫動，一點飛灰不知從何處飄散至半空，如同某種事物徹底消亡的開始。

同一瞬，黑色雷霆如狂泉瀑布，對着阿念兜頭劈下。

“喵嗚。”

最後，所有聲音都徹底洇滅在雷霆之下。

.

雷霆之聲兇暴無比，震耳欲聾，仿佛有撕裂天地之感。

旗袍少女下意識的連退好幾步，才驚魂未定的站住身，然後她驚愕的發現剛剛的巨響并不是她一時受這場隔着屏幕也震懾人心的戰鬥影響産生的錯覺，而是眼前的電子光屏真的被炸掉了一塊。

這一幕還發生在無數關注這場直播的人身上，好在爆炸的範圍并不大，沒有出現人員傷亡，但也足以讓很多人驚魂不定。

少女怔了幾秒，趕忙沖上前操縱另一塊光屏，重新切換到屬于阿念的那個直播間。

但直播間信號徹底斷絕，只剩一片虛無的漆黑。

片刻後，好多稍稍緩過神來的人都在評論區發出感嘆和詢問。

（怎麽回事，念念的直播畫面突然就斷了）

（對啊）

（應該是戰鬥的能量磁場太強，超出了直播設備能承受的極限，我們要是在現場當場就得斃命）

（太，太驚心動魄了）

（确實，我的耳朵現在都在嗡嗡的響）

（吓死我了，我的手機突然就炸了，我還以為是我手機壞了）

（同，幸好我家還有電腦）

（啊啊啊啊阿念怎麽樣了）

（急哭）

（嗚嗚嗚）

（有沒有人錄屏？最後那道雷到底有沒有劈到念念身上啊？）

（影子大神你在嗎？你能看到我們說話嗎？能不能告訴我們念念怎麽樣了？）

（官方，官方你們在嗎？誰來說句話啊嗚嗚嗚）

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有個隐約的答案，阿念很有可能是和石像同歸于盡了，但沒有真正得到驗證前，人們總是不願意放棄希望。

…

十分鐘前。

天際龍吟虎嘯不絕，光影閃爍不息，與阿念和石像對拼招式百出不同，四靈神獸的虛影與黑色霧團般未成型的規則厮殺就更為兇狠直白的多。

雙方是光與暗的碰撞，是至死方休的糾纏和吞噬，誰也沒有迂回，誰也沒有逃避。

這樣直觀慘烈的戰鬥，伴随的就是一個又一個漆黑霧團被光芒照耀吞沒的同時，神獸龐大軀體上也出現了漆黑裂痕。

而在最後的悲鳴與嘶吼中，一道又一道神獸虛影身形崩碎，化作漫天光雨，黑色的霧氣亦被蒸發殆盡，雙雙湮滅。

薛情站在大陣中央一直閉目念咒，看起來頗為不動如山，直到所有聲息都消失後，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視線所及內已經不見任何黑色的霧團，看似這場戰鬥好像取得了勝利，但他的神色卻并未顯現出輕松。

而在四靈神獸的虛影消失後，籠罩整所學園的金色光芒也越發黯淡，仿佛風中燭火随時都會熄滅。

但再仔細看去，就能發現不是金色光芒在黯淡，而是學園的大地上漂浮着一層很淡很淡的黑霧，它們在無聲圍攏侵蝕金色的光波。

而随着大陣邊緣金色光芒的消失，被它所保護的那片區域也變得模糊虛幻起來。

“空間吞噬，規則的力量果然可怕。”薛情似是疑慮又似是驚悸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就在這時，遠處天邊雷霆炸響，兇暴可怕的戰鬥餘波如海如浪般擊打了過來，天搖地動。

薛情心頭顫了顫，擡目望向遠方，“師妹……”

所有的話語和情緒在瞬間翻覆過後，只歸于一嘆。

他定住神，目光決然，拿出身上最後一沓符紙向天際抛去，繼續掐訣念咒。

奇異的一幕同樣發生了。

符紙紛紛揚揚散落，卻又在半空無火自燃，化作道道閃爍淡淡流光的符文，籠罩天際。

大陣即将熄下的光芒霎時也被重燃到了極致，它與字符相連，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光海向外撲湧而去，而光海所過之處，黑霧在迅速消融退避，已經消失的建築也重新浮現了出來。

薛情的瞳孔倒映着天際金色的流光，臉白的近乎透明，他卻流露出一抹釋然和輕松的笑，“這下，我是真的盡力了。”

…

（嗚嗚嗚阿念那邊的直播斷了，還好薛哥這邊還能看，不然我的心又要碎一次）

（薛哥這裏情況看着還好，萬一他贏了說不定能去幫幫念念呢）

（念念也許已經……）

（唉）

（不許烏鴉嘴，念念肯定還好好的QAQ）

（默默祈禱）

（诶，诶，那些黑色的霧氣不見了，這是贏了嗎）

（看薛哥的表情不太像）

（不對，那些黑霧根本沒消失，它們是變幻了一種形态在吞噬整所學園，你們看遠處的那棟樓消失了）

（嗚嗚這怎麽辦啊，不會最後所有人都出不來了吧）

（唉，看這個情況，打到最後很有可能這所學園都會被吞噬，從此變成一片生人勿入的混沌之地）

（糟了，糟了）

（又怎麽了）

（薛情他這是在燃燒神魂給大陣充能啊！瑪德，太狠了）

（草草草，這豈不是說，一旦消耗到極致，他也會魂飛魄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分鐘前，校門口。

姜舒語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這個時刻誰都無心安坐。

不僅僅是因為戰鬥餘波越來越強，攪得他們心神越發不安，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原本環繞在周圍，屬于大陣若隐若現的金色越發黯淡，而一層不知何時飄浮起的黑霧卻越來越濃重。

黑霧籠罩之下，前方的校門以及他們視線所及內的圍牆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三人見此心都沉到了谷底，這所學園就像座面臨漲潮的孤島，被徹底淹滅只是時間問題，而他們逃生無路，恐怕是出不去了。

可偏偏就在這時，已經黯淡下去的金色又重新爆發出更加耀目的光芒。光與暗再次展開一輪厮殺，黑暗在退避，前方的校門重又顯現出了輪廓。

不待三人作出反應，一陣狂風與陰寒又是撲面而來，緊接着一個透明飄渺的影子出現在了前方，她的輪廓看起來很像一位年輕的女性，淡淡的黑霧如輕紗般籠在她的周身，讓她看起來極為神秘。

“它們對這裏的控制被削弱了，我終于能夠打破桎梏送你們離開了。”

三人都被驚了一下，但時雨作為鬼語者，第一時間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脫口而出，“你是那個聲音的主人！你是……影子小姐？”

影子似乎是輕笑了聲，“這個稱呼還挺合适。”

然後她輕輕揮了揮手，她身上那淡淡的黑色霧氣就如輕紗般卷裹着三人向學園外飛去。

在她腳下，就如海水打濕裙角，金色的光海也在一點點漫過她身上淡淡的黑霧。

“就要……結束了。”

她仰起頭輕聲喟嘆，所有關注這場直播的人再次湧起了熟悉的感受，那種好像冥冥中在與她對視的感受。

“我是誰？”她重複着阿念不久前問她的這個問題。

不同的是這次她終于有了答案。

“我是……”

我是早殇還不知事的孩童，我是生來連名字都沒有，被人來回買賣的奴仆和商品，我是不受任何人重視，被同學欺淩至死的學生妹，我是喪親孤苦的老人。

“我是無數破碎靈魂的集合體，我是這芸芸衆生。”

這人間對我不好，但我還有眷戀。這命運對我不公，所以我心有不甘。

“我是一個不想認命的人。”

至此畫面定格，光屏熄下，直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