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赫魯人不是人

第4章 赫魯人不是人

空氣中彌漫着的山茶花香很快被撲面而來的腥臭味掩蓋,在黃沙中若隐若現的身影每靠近一步,探測器的警報便會又響三分。

“還真是運氣不好啊。”老人一邊捋着胡子一邊對切茜娅說道。

強烈的威壓感讓切茜娅鼻尖生出許多細汗,她脖頸上的紅圍巾被風吹得快要散下之際,她伸手緊攥住說:“羅普恩德先生,別說這些風涼話了。那是個......B級的異種。”

縱然擁有了能與異種戰鬥的異能,可人類與它們之間巨大的力量懸殊還是無法倚靠異能就填平。一個B級的異種,等同于A級的異能者。

子彈劃破風聲襲來,又被一朵憑空出現的霸王花吞噬。切茜娅眉頭緊鎖咬牙道:“先生,您先帶這幾個孩子走,我來善後。”

就在剛剛,謝依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車上綁着的被拐賣的孩子。他們被桎梏在處刑架上,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前有B級異種,後有掠奪者這群瘋子。她今天哪怕是長出四只手,也難撐過半小時。

羅普恩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就朝被綁在處刑架上的幾個孩子奔去,謝依見狀嗤道:“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跑得還這麽快,真是老當益壯啊。”

僅僅是三秒的愣神,那只碩大的異種便已經沖到扶光面前,它看起來笨重,速度卻快的讓人只能捕捉到殘影。

粗壯的藤蔓纏繞住異種的四肢,緊随着荊棘刺入它腐爛的脖頸,毒素與尖刺帶來的劇痛讓那只異種發了狂,吼聲快要震破耳膜。

“離這裏遠點!水系異能者不能上戰場!而且它周身的土元素是克制你的!”

切茜娅控制着藤蔓将那只異種往後拉開一段距離,扶光也沒有猶豫地握住謝溫燼的手腕想要帶他從車上跳下。

然而就在扶光邁出腿的那一刻,謝依只用了五成力的那一拳便砸向謝溫燼的肚子,将他直接打出幾米遠,重重地摔在沙被上。

身體的痙攣與耳鳴讓謝溫燼唾液失禁,他蜷縮着身子滿臉沙粒卻根本沒辦法再站起身來。謝依又換上那副“哄小孩”的笑顏道:“沒經過大人允許就離開嗎?這麽不懂得禮數?”

扶光用餘光去瞥仍在與異種糾纏的切茜娅,“她是你的妹妹,你要看着她死嗎?”

扶光的詢問讓謝依感到出乎意料,他将頭轉過去。哪怕切茜娅是少見的A級花系異能者,在跟一只B級異種的戰鬥中,她也難讨得什麽便宜。稍有走神,便會落了下風。而落了下風,則意味着死。

“哈......我當年也問過她與你同樣的問題。”扶光對人的情緒變化總是捕捉的很準,羅普恩德已經将那些孩子全部解救下來,而謝依也沒有任何要阻止他的意思。

扶光還想說些什麽,可謝依眼裏已經染上殺色,彎刀橫向她脖頸的同時,藍色的絲線也朝謝依的胸膛襲去。

謝依眼中的不屑快要溢出來一般,邪笑道:“小鬼,不會以為你這點孱弱的異能,就能對我造成什麽傷害吧?”

風刃切斷藍色的絲線的同時扶光感到脖頸一涼,接着便是皮膚被刀割破的刺痛感。切茜娅擡掌對準謝依,無數朵山茶幻化成一把長劍,其中一朵山茶落在扶光掌心。扶光只感覺到一瞬的天旋地轉便被轉移到羅普恩德身邊,而那把長劍也刺入謝依的肩膀。

他悶哼一聲随之被爆裂開來的能量沖擊,像一塊破布般被掀飛。

傷口處的鮮血往下淌落着,扶光驚魂未定的同時切茜娅因為一時的分神被那只異種抓到機會,羅普恩德應對着其餘幸存的掠奪者根本無暇顧及扶光,謝溫燼似是暈過去了一般,躺在沙被上一動不動。

頂破沙被豎起的土刺讓切茜娅防不勝防,哪怕她的速度再快也還是被捅穿了左肩。

“呃啊!”切茜娅身體脫力意識片刻後便開始不清醒,土刺上的黏液是異種本身自帶的一種麻痹神經的毒素。

她咬破雙唇用指腹沾取鮮血塗抹在眉心,肩膀處的傷口被藤蔓纏繞住止血,同時汲取着她帶着毒素的烏黑的血。

切茜娅對扶光喊道:“快用你的那個……那個什麽生生不息幫我療傷!”

扶光一怔,她伸出手試圖為不遠處的切茜娅療傷,可是連一點水花也沒有。扶光焦急大喊道:“我不會啊!”

“怎麽可能不會!水系異能者擁有的第一個術式就是這個!”

羅普恩德也漸漸的體力不支,腰上舊疾複發更是讓他有心無力。扶光再一次嘗試為切茜娅療傷卻還是感受不到能量的流動,謝依很快又會重新攻來.....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謝依站在車頂看着落了下風的切茜娅許久,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是何時走上去的,扶光只看見他打了個響指。一陣柔和的風拂面,将她額間的碎發撩起。

就在切茜娅即将摔在地上時,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住她的腰身為她穩住身形,異種的血盆大口能直接将切茜娅的頭咬下來。切茜娅甚至看見那只異種口中還未吞下的,一個男子的頭顱。

然而一道道風柱湧入異種的口中,随即充斥全身,四肢皆被強勁的風撕裂。

“嗷嗷嗷嗷!”它凄厲的叫喊聲讓枯木的枝桠都震顫了幾分,又是一股風繞到扶光身後,像是一個彈射器般将扶光直接扔到了切茜娅身旁。

她耳畔的風夾雜着男人沙啞的聲音:“謝了,小鬼。”

意味不明的道謝。

“你怎麽過來了!”切茜娅捂着肩膀的傷口又要施展術式,扶光倏忽間察覺到體內均勻流動的能量,它們勻速前進,卻在聚集于掌心時,變得橫沖直撞,興奮不已。

切茜娅傷口溢出的血在空中凝聚起來,扶光掌心的瘙癢讓她下意識地握拳,烏黑的有着麻痹神經的毒素的血驟然變成肉眼難以看清的雨絲,墜下

時又像是一把把匕首編織的網般,從頭落到足尖。

每一塊皮肉被剜下來的煎熬徹底的激怒了那只異種,可當它用力地擺頭時,被切開的左臉迸出鮮血。

特質的輪胎在沙漠也依然能行駛,鳴笛聲逐漸遠去。

羅普恩德的木元素恰好克制土元素,借助着水元素與風,肉眼不可見的種子進入異種的體內,貪婪地汲取着它體內的營養物質,最後破開肚子長出參天的大樹。

所有的皮肉被撕開後,黑血流了一地。扶光也由此瞧見那顆緩慢跳動的,惡臭的心髒。中指不自覺地遞出一根絲線,刺入它的心髒,觸及到一個碎片。

随之,那個碎片被絲線緩緩吸收。溫暖的力量像潮水席卷全身,扶光驚詫地往後退了一步。

羅普恩德與切茜娅互相交換了眼神,一些話不必開口便已經是心知肚明。

謝溫燼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的一切都是無比真實,一個瀕臨毀滅的星球,祈禱的人群,和躺在早已死去的母親懷裏的,還不知何為死亡的小女孩。

他看見火刑架上坦然赴死的女人,和屋頂上被斬斷的紅繩與墨發。還有赫魯人絕望的哀求與哭喊,以及所有人的冷漠與無情。

然而這些在夢裏無比清晰的畫面醒來後卻成了千萬個碎片,無法拼湊起來。

“醒了?”切茜娅單手開着車,連頭也沒回。謝溫燼才剛剛睜開眼睛便被她察覺到,他揉了揉後腦勺,又聽見頭頂傳來扶光的聲音:“你的口水,流到我褲子上了。”

謝溫燼猛地一起身,擡手擦拭着唇周。扶光見他這副蠢樣不禁覺得好笑:“騙你的,你沒流口水。”

謝溫燼撇撇嘴道:“待會我可真往你臉上吐口水了。”

扶光看着窗外近乎成為廢墟的C區邊境,不禁回想起先前與切茜娅的對話。

三十分鐘前。

“你可以選擇跟我們走,不過活下來的概率不大。當然,你也可以繼續留在這個地方混吃等死。”羅普恩德給切茜娅上好藥以後,她便又生龍活虎起來。

扶光自然是聽得出切茜娅話裏的意思,停滞不前,終究會變成黃土裏的白骨。向前走,前路不明,但總有新的機會。

扶光抖了個機靈道:“那為什麽我不可以選擇跟你們走,然後混吃等死。”

切茜娅被扶光氣笑,但轉念一想,無數人想要擠進尼德霍格軍校,便是為了畢業後的鐵飯碗。可以待在最為安全的A區,成為政客,或是命令其他士兵送死的長官。

何嘗不是一種混吃等死?

切茜娅說道:“當然也可以,前提是你能順利的在尼德霍格軍校的各種試煉裏活下來,并且每天祈禱,異種和那些活死人不會攻破A區。”

扶光左手撐着太陽穴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半阖着眼:“只是個玩笑,祈禱着神明眷顧,不也是停滞不前嗎?停滞不前,不就是另一種死亡嗎?”

切茜娅略有驚詫扶光的通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倒是比那群政客飯桶通透的多。

扶光又問道:“你們不管C區了嗎?”

一直沉默着的羅普恩德忽然開口:“只有擁有救世能力的人才有資格憐憫衆生。否則,不過是道貌岸然的空談罷了。”

他的話讓扶光緘默了許久,又問:“你們教會不都是宣傳神愛世人嗎?既然明知道不會有神,為什麽還要這樣大肆宣傳。”

羅普恩德給皲裂的手塗抹着護手霜,“在這樣一個世界裏,再沒一點精神寄托,只怕許多人都要瘋了。”

羅普恩德回頭看向扶光道:“你以為被攻破的C區是最危險的地方嗎?只有孩子才會這麽天真。A區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內裏早已腐敗。政客聯手,不顧其他區苦苦掙紮的人為自己謀利。被賣來A區當奴隸的赫魯人頻發暴動。掌握着所有異能人才的尼德霍格軍校校長李賜恩,更是那些政客巴結讨好的對象。”

羅普恩德鄭重其事地說道:“你以為什麽大統領是A區的掌權人嗎?真正的掌權者是李賜恩。他頗具人心,黑白地帶均紮根極深。況且......他本人便是唯一一個超S級的異能者。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異能。”

切茜娅也見狀插話:“像B區C區拚死拚活得來的資源,都得先分六成給A區,然後剩下四成讓B區得到三分半,剩下半成才輪得到C區。”

扶光越聽眉頭便越蹙的緊,靠在她腿上熟睡的謝溫燼也在此時醒來,但他實在是眷戀這樣靠在信賴之人腿上的感覺,便沒有睜開眼。

“這樣的分配不公平,為什麽B區和C區不聯合起來?”

羅普恩德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誕的笑話般大笑着,切茜娅解釋道:“首先,提供異能能量補給的能源塔在A區。其次,B區的人看不上C區,一心想要巴結A區,自然無法合作。”

扶光又問:“為什麽看不上C區?”

切茜娅斂下眸子,似是陷入了回憶,良久開口:“在末生,窮人有罪。赫魯人不是人,是蝼蟻與蛆蟲。”

末生,是他們對末日的另一種稱呼。也算是人們靠着摳字眼汲取的一點心靈慰籍。

縱是末日,也有人能夠堅韌生長。

謝溫燼在聽見那句赫魯人不是人時,心就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死水裏。從小到大,他看到過赫魯人被虐待,甚至被虐-殺-的模樣。而他自己,也險些慘死。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死活,你會去心疼一只被反覆碾壓的稀爛的蛆蟲嗎?只怕還會覺得惡心。

“那我的......我遇到的這個人該怎麽辦呢?他是赫魯人。”扶光暫時還沒辦法定義自己與謝溫燼的關系,又有些擔憂他的未來。

切茜娅駕車轉彎,低矮的瓦房被破壞的只剩下斷壁殘垣,本就渾濁的小池塘也漂浮着許多不完整的屍身。黑壓壓的天空讓人只覺得壓抑,他們就快要駛出C區了。

切茜娅說道:“或許把他安排進尼德霍格當個清潔工也是好的,至少能保命。”

輪胎碾過一條斷臂,周圍的樹木全都被毀壞。雜草被風吹拂着,風聲凄厲,控訴着不公。雲邊有一道淺顯的縫隙,能窺見黑暗中奮力掙紮的白。開出那條扶光曾走過無數次的小路,木頭搭建的簡陋教堂的門上寫着神愛世人。只是,被血跡暈染了。

切茜娅一邊看路,一邊詢問羅普恩德:“羅霄那孩子真的與您怄氣,去了拉普羅斯?”

羅霄這個名字對于扶光而言是陌生的,秉持着湊熱鬧的心态,她也慢慢湊近豎起了耳朵。

提起羅霄這個名字,羅普恩德顯然臉色難看了些,冷哼道:“他非要去拉普羅斯找死我也不會攔着他,哼……我看這小子能忍多久。明明可以安安穩穩地當個軍師,他偏偏要去當那些送死的士兵。”

穿過那條昏暗的小路,他們徹底離開了C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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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克,阿光的第二個小夥伴即将出場。謝某人即将退場一段時間。

在這裏說一下阿光和謝某人的MBTI(沒錯我真的很癡迷這個)

阿光:entp

謝某人:intp(沒想到吧,謝某人嘴欠毒蛇不怕死,結果是i人。e是保護色,i是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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