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

第39章 【39】

等沖洗下來的酒水終于變清, 郎中又用沾着酒的布條把傷口周圍的血污擦幹淨,最後重新鋪上金瘡藥,用紗布包緊。

“好了, 這樣一來應當無虞了,此後只需每天換一次藥即可,不出半月即能痊愈。”

司念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她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 感激道:“多謝郎中,這是您的報酬。”

司念把荷包打開給了他一些碎銀。

送別了大夫, 司念折返回來, 她又找了一個幹淨的陶罐, 将剩下的酒, 連同她買回來的那些藥材, 一起泡進罐子裏炖起來。

清冽的藥味混着湯底的香味,彌散在房間裏, 司念把一大海碗湯放到小茶幾上, 又拿了一只小碗,舀了湯進去。

她端到床邊, 仔仔細細吹溫,然後送到商祁唇邊。

商祁看着司念如此精細的照顧着自己, 無奈輕笑道:“我沒有那般脆弱,還是自己來吧。”

說罷商祁拿着小碗喝了起來,看着司念又走到茶幾邊,又舀了一碗。

“你煲這些東西做什麽?”

“這都是好東西呢!我問了這些藥材都是大補之物, 喝了有很多好處的。”

“大補?都有什麽?”

“鹿角, 枸杞,牛尾……”司念看着商祁認認真真的說道。

但她說到最後商祁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司念毫無所覺, 反而不解地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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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起來很需要補嗎?”

“當然了,你剛受了傷,我怕你內裏空虛,我……”司念越說越小聲,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麽,臉頰頓時一片緋紅,“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沒解釋完,商祁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小碗,将其中的湯一飲而盡,他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她,然後将司念拉至身前,玩味一笑。

“看來是我上次有些倦怠了,讓你産生了一些誤解。我內裏到底空不空虛,試試不就知道了?

“正好也讓你看看,你準備的這些藥材,效果如何?”

商祁平日裏素來冷靜沉穩的語調,在這種時候總會變得暧昧勾人,讓司念哪怕知道前路危險,也生不出半點逃跑的心思。

他的手臂摟在她腰上,她的呼吸恰好噴撒在商祁胸前,帶起一陣難耐的躁動,他閉着眼睛,暗暗吸了幾口氣,并不準備壓抑這股燥熱的情緒。

因為怕他一激動就扯到傷口,司念還是交代道:“你受了傷,還是不必苛求自己了。”

司念看着商祁,這張臉一點都和衣冠楚楚的登徒子扯不上關系,可是他在她面前,在這方面從來就沒有克制過。

他将她摟入懷中,她身上的香氣無聲的侵擾着他的心神,她的臉就近在咫尺,仔細打量,她臉上還有細致的絨毛,看起來軟軟的他終于抑制不住的吻上了她的唇,司念眼睫微顫,貝齒被打開,商祁的唇舌肆意的侵襲過來,繞着她的舌尖,男人身上的冷香讓她短暫的失了神智,以往一般都是商祁主動,司念被動接受,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司念這次有了回應。

商祁的手指粗砺劃過她的肩頸,她挎在他腿上,小衣被輕松的挑開,露出一片白嫩,司念垂眸,對自己的動作感到羞恥,但商祁面色不改,大掌鉗住了她的下巴,濃重的吻再次落了下來,動作間,她的胳膊不小心觸在了商祁的腰腹,那裏肌肉緊實,觸感光滑,他的肩膀寬闊,肌肉雖然沒有武将的塊頭那麽大,但是卻線條流暢,薄薄一層,恰到好處,她撫了上去。

感受到司念的動作間的挑逗,他突然挑了挑眉,“原來夫人喜歡這裏……”

似乎被人戳中心事,司念的臉色紅的不能再紅。

此刻他看到商祁俊逸的眉目,覺得每次和他做這些事都心跳加快。

商祁将司念打橫抱起,床帷被小心翼翼地放下。

薄霧遮月,綠雲相纏。

直到後半夜,商祁才叫了水抱着司念沐浴。

渾身酸軟的司念躺在商祁臂彎裏,再也沒了脾氣。

看來,商祁确實不需要補……

*

翌日醒來時司念渾身倦怠。

昨晚她被折騰了一夜,今日只想躺在床上,哪裏也不去。

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偏過頭去,看到商祁正坐在書桌前。

“醒了?”

聽到動靜,商祁轉過頭來,溫和地看着她。

“嗯。”

商祁的書桌上擺着幾張紙,剛剛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

司念起身,将衣服穿好,然後走到商祁旁邊。

“你在看什麽?”

“知州的賬目。”

司念并不覺得一份賬目便能找到刺殺他們的人,以及這些魚肉百姓的官吏身後之人。

司念疑惑道:“你要一份賬目做什麽?”

“引蛇出洞。我已将我拿到知州的賬目的消息傳揚出去,刺殺我的人定會再來。”

商祁直言,“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戲。”

司念并不覺得自己适合演戲,她不太擅長騙人,每次騙人都能被他們發現,但看到商祁很認真的樣子,司念便同意了。

夜幕降臨。

司念拉着商祁的衣袖,調笑着說道:“璃城的夜市也很熱鬧呢,雖不比京都繁華,卻有很多那裏沒有的小玩意,今天我們去那裏逛逛可好?”

“嗯。都依你。”商祁接過司念的小手,寵溺地笑了笑。

兩人并行出了門,很快離開了宅子。

月出東方,暮色四合。

天地間只餘了幾聲蟲鳴。

司念的房間外,一扇窗戶被悄悄推開。

推窗的人一身黑衣,動作很輕,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來。

黑衣人在外面端詳了許久,确定無人後,才終于将窗戶打開了一道能容人進出的縫隙,小心翼翼鑽了進去。

他在屋裏小心翼翼翻找着,卻對擺在顯眼處的值錢物件視而不見。

直到打開衣櫥,翻找到那本賬目後,他才松了口氣,拿着那些紙重新從窗戶出去。

可剛一踏足屋外的土地,他整個人就僵硬地呆愣住了。

只一瞬間,他就往旁邊一閃,向着另一方向跑去。

窗外,本該去夜市的司念和商祁,早已不知何時在等着他,見他準備逃跑,商祁冷冷一笑,沒打算追上去。

他手腕一抖,一枚暗器飛出,那人還沒跑出幾步,就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

司念跟着商祁走過去。

此人一身夜行衣,帶着面巾看不到面容,但是身量和動作卻讓她有一種濃烈的熟悉感。

看到司念和商祁朝他走過去,黑衣人渾身一顫,他死死盯着司念的臉,随後強行爬起來想再次逃跑。

可剛一站起,他就又一下摔倒在地。

“沒用的,我刺中的是你的腳筋。”商祁的聲音冰冷徹骨,他走到黑衣人跟前,一把扯下他的面巾。

司念在看到黑衣人長相之後,雙手猛然一攥,失口出聲:“t為什麽……會是你?”

黑衣人偏過頭去,不敢看她,可就算是側臉,也讓她無比熟悉。

“張染……”

司念難以置信地後退幾步。

怎麽可能,張染竟然要偷那本賬本。

商祁給她講了許久她才明白,他已經猜到魚肉百姓的人和刺殺他的人是同一波人,目的就是為了為主子除掉商祁,而今商祁把證據拿到,背後之人必然坐不住了,定會命人來偷證據。

只是連商祁也沒想到張染這次沒有派人來,而是親自來偷,大概是因為上次刺殺已經把他帶的人用完了吧。

商祁已經猜到那個貪墨赈災糧,魚肉百姓的是大皇子……

而真正刺殺商祁和保護大皇子的人,就是張染。

對于張染他早有所料,張染在這裏長大,自然不會去鄉裏刺殺,那樣會過早暴露,被人懷疑,張染選擇了他離開鄉民的時間段,顯然是個聰明人,那時他确實沒有和大部分暗衛彙合,最是薄弱,而他調查過京都最近告病的人中,唯獨張染的家中曾在江南。

他對這裏熟悉,也最好動手。

司念看着張染狼狽的樣子,想起來他小時候他喜歡幹淨。蹭到一點髒污都費心的洗掉,而此刻他手上的髒污卻再難洗掉了。

商祁朝後揮了揮手,藏在暗處的親衛全部站了出來。

“将他帶去監牢關押。”

親衛将張染架起來,用繩索綁住,随後便往監牢的方向趕過去。

商祁默默看了司念一眼。

她身子顫抖,雙眼微紅如兔子一般,惹人憐惜。

商祁嘆了口氣:“這是個重要線索,我要去審張染。”

司念咬了咬下唇,抓住商祁的袖子,小聲道:“我想一起去。”

“……好。”

衙門很快就到了,張染被押到了地牢裏,被關了起來。

長長的通道盡頭,隔着幾步便點燃着一盞燭火。司念沒來過這種地方,只覺得陰森可怖。

地牢裏昏暗潮濕,到處飄着難聞的味道。

司念在鼻子前揮了揮,眉頭皺起。

到了張染的牢門前,他已經被鎖了起來,身上挂着鐵鏈。

看到張染此刻非常狼狽,身上沾滿了血污。司念便紅了雙眼。

她曾見過張染是多麽溫柔,他對她的庇護不是假的。他曾救過她多次,她不可能不念舊情,但事到如今她只是覺得惋惜。

她的記憶中,張染永遠都是那副溫和如玉的模樣,其機敏果決不知令多少人豔羨。

幼時他陪她一起摸魚抓蝦,闖了禍總是他擔着,可是造化弄人,他們之間終究變成了如今的局面,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張染。”

張染聞言,擡起頭,因為這件事念妹妹已經不再叫他染哥哥了。他慘然一笑,笑得異常諷刺:“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因為他嗎?你有了他,就不再要我了?”

張染目光轉向一旁的商祁,嫉恨不已。

“有太多事了,”司念搖搖頭,“張染,你從前那樣護着我,我很感激,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位君子,像月亮一樣溫柔。”

“可是,張染,現在不一樣了!”

司念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的眼中積蓄滿失望,仿佛今天才認識張染:“你明明知道,大皇子不是好人,他私買土地、貪贓枉法,做了那麽多惡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因為他家毀人亡、流離失所?”

張染苦笑:“我是為了你!你出事之後,我原以為是你不想嫁給我,可後來我發現,我不能看着你成為別人的女人,明明你答應過我會嫁給我,可商祁一來什麽都改變了,所以我才會要把你搶回來!”

司念沒有想過張染會因為喜歡她走到了這一步。

“張染,對不起,我原來以為你已經知道我們之前回不去了,我也勸過你不要怪罪任何人,如果要怪就怪在我身上,但你的愛太偏執,我承受不起。”

張染眼神空洞心如死灰,他也想過這樣可能會讓司念失望,但是他就是不肯承認司念是真心喜歡商祁,刺殺太子那一次他其實也遠遠看着,看到司念會為了商祁擋刀時,他便明白,他輸了,輸的徹底。

“對不起,念妹妹。”

司念的淚終于落了下來,一滴一滴滴在他心上,商祁遞給她了一方巾帕。

張染看着商祁的臉,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臉上并沒有任何得意的神色,而是神色淡然,他并沒有擺出勝利者的姿态,他甚至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而是認真的看着司念。現在他終于明白他永遠都比不上商祁,不僅是一個方面,而是各個方面,他不是司念心目中的君子,如果他是勝利者,恐怕會惡毒的羞辱他,而這樣完全就是不顧及她的想法,就像只有他能夠在她哭時能遞給她一方巾帕,而他苦心維系的,只是虛無缥缈的少年情誼,只是他多年來對于擁有她的執念。

原來他不是愛她愛的死去活來,而是對這種情況的不甘。

司念看着他,情緒終于變得平靜下來。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我多希望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你……你對不起的江南的百姓。我希望你能承認你所做的一切。”

司念擦了擦眼淚,回頭看了商祁一眼,便離開了地牢。

在司念出去的一瞬間,商祁的目光變得陰冷。

他從前嫉妒過張染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并沒有動用手段去殺掉他,對于他而言,殺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或者将他貶至遠處,再也回不了京都,可是他還是選擇和他公平競争,不動用任何手段,因為他覺得他比張染好得多,不需要他動手,司念自然能看見他的好。

他知道張染在她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存在,他在京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贏過許多次,卻唯獨在她這裏輸了,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敵不過張染多年的陪伴,但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已明白,司念和張染之間并非情愛,只是司念不懂自己的心罷了。

張染走到這步,是他咎由自取,他不會落井下石,但并不打算将這件事輕易掀過去。

商祁看着關在獄中的張染,眼眸幽深。

衙門的人是知道司念身份的,他們恭敬地侍奉在司念身邊,生怕有一點怠慢。

司念心中始終還是無法接受,張染竟然會去幫大皇子,只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偶爾喝點茶,對于桌上的點心,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吃不下去。

過了不知多久,商祁從地牢裏出來了。

他坐到司念身邊,攬過司念的肩膀,讓她依靠着自己,下巴抵着她的額頭。

司念順從地靠着他,許久沒有動作。

“我們,回京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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