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踏雪行(一)
第63章 踏雪行(一)
“什麽事?”雲渺問。
“夫人還記得昨日派人送客人們避開羽林軍的眼線離開望月樓麽?”
洛小九回答, “護送客人們的人手之中只有一個人直到後半夜都沒有傳回消息。”
“剛才傳回消息了嗎?”
洛小九緩慢搖了搖頭,低聲答:“淮西船業大掌櫃江雲德......他死了。”
“怎麽死的?”雲渺輕輕眨眼。她還記得那個胖胖的富商。
“不久前我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發現的只有一具屍體。”
洛小九頓了一下, 盡量采用了委婉的說法,“刺客有三名。第一名和第二名前後夾擊殺死了護送的人,第三名從高處落地斬殺了江雲德。原本他們要毀屍滅跡的,但是我們的人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因此他們倉促離開。”
“從屍體上的痕跡可以看出刺客的手法非常利落,一刀鎖喉,一刀穿胸, 最後再補一刀确認死亡......”
她低聲說, “這不是長安這邊常見的殺人手法, 而是淮西那邊的慣用手段。”
雖然都是同一片江湖,但是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勢力, 一般來說互不幹涉。但是這次按照洛小九的說法,似乎有一批來自淮西的江湖勢力暗中來到了長安, 并且殺死了一個淮西富商。
“江雲德在離開望月樓之前最後見的是什麽人?”雲渺問。
“兵部員外郎洛衡, 永安道玉坊管事儲玉。”洛小九回答, “在離t開望月樓之前這三人曾經同行過一段路。”
“派人盯着這兩個人。”雲渺說。
洛小九應下, 又問:“要禀告給三殿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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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渺回過身把門拉開一條縫,往裏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年,很輕地搖了搖頭:“先別告訴他。”
一方面是不确定這件事和主線劇情有什麽關系,她必須得先弄清楚才能做出判斷, 另一方面是她了解那個反派少年的性格,像這樣受了重傷的情況下他絕對不可以亂動, 她覺得這家夥必須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洛小九離開以後,雲渺回到房間裏。
晚秋時節, 清晨的天光從木窗格裏漏出來,無數光柱穿過床柱之間垂挂的帷幔,投在鋪在織錦軟床上的絨毯之上。落下來的光影顯得寂靜而寥落,仿佛深埋在幽藍色的海底。
埋在絨毯底下的少年如同沉睡在雪下。坐在床邊的女孩擺弄着一绺他烏黑的頭發,百無聊賴地等他醒來,像是在暖室裏耐心地等待冬天結束。
許久,他微微歪了一下頭,纖長的眼睫眨動一下,醒過來。
“我睡着的時候有人來過麽?”他困倦地問,清冽幹淨的少年嗓音因為剛睡醒而沾染上一點惺忪睡意,令人想到清晨時分積着雪的潔淨松枝。
“沒有。”雲渺立即搖頭。
謝止淵偏過頭看她一會兒,很慢地說:“我不相信你。”
“真沒有!”雲渺大聲說,“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也沒有人來找你。”
躺在床上的少年歪着頭看她,臉上的表情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字。
之前互相信任的狀态像是戰時緊急狀态,因為面對危險而被迫一致對外,此時此刻戰時警報解除,兩個人之間的信任度岌岌可危到了他連她的半句話也不信的程度。
雲渺還要再說什麽,忽地被謝止淵扣住手腕拉近到他面前。
靠近在她頰邊的少年微笑起來,溫柔的語氣仿佛蠱惑人心的小惡魔,說話的時候露出惡劣的本質:“別對我撒謊。我會知道的。”
他輕輕地咳嗽起來,這次用力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但是他毫不在意,反而加重了力氣,反扣着她的雙手腕把她壓在自己的胸口,而後輕輕掰着她的下颌,令她仰起臉貼近自己的頰邊。
“阿渺,告訴我......”他偏過頭,唇抵在她的耳邊輕聲問話,些許的氣息灑在她的耳垂上,像是一片柔軟的羽毛掃過,“剛才有什麽人來過?和你說了什麽話?”
“好吧我說。”雲渺掙紮了一下,答應告訴他才被他從懷裏放出來,“剛才是洛小九過來禀報客人們的情況……”
“淮西船業大掌櫃江雲德,”她一邊說着,一邊悄悄觀察黑蓮花的反應,“他和兵部員外郎洛衡以及永安道玉坊管事儲玉見過面,同行了一段路才離開望月樓。你知道這三人之間是什麽關系嗎?”
她說了一半真話,但沒告訴他江雲德被刺殺而死的事。
真話摻雜在假話裏,這種撒謊方式最容易騙過人。換作平時他絕對已經發現了她在隐瞞着什麽,但是此時此刻他受着傷的狀态太虛弱了,洞察力到了一個很低的程度,沒有發覺藏在她話裏的謊言。
果然,她的話音一落,面前的少年微微垂眸,似乎在想什麽。
他應該清楚這幾個人之間有着怎樣的關系,也許還知道江雲德為什麽會被刺殺,只有沒有告訴她,看起來也根本不打算告訴她。
雲渺下定決心要從反派這裏套出點情報。
“派去護送江雲德的人自昨夜起就沒有傳回消息。”
她慢慢地說着,一點點把信息放出來,同時仔細留意黑蓮花的神情變化。
“他可能死了。”面前的少年懶洋洋地答,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派人去盯着另外兩個人。”
“此外,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他又說,想要從床上起身,“這幾日大約不回府了。”
他試了一下坐起來,卻被人輕輕壓住了。靠在胸口的女孩仰着臉看他,輕輕眨一下眼睛,不說話,明豔的眼尾上挑,像只狡黠的小狐貍似的妩媚,是一副做了壞事還偏偏很得意的模樣。
“阿渺,”他手指微動一下,反應過來,慢吞吞地說,“你把我的刀拿走了。”
“我藏起來了。”她點點頭,很關切的模樣,“你受的傷太重了,不能再到處亂跑了,就在這裏呆着吧。”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麽?”面前的少年歪着頭笑,像是那種認真聽完了話但是半個字也不會遵循的頑劣小孩,微笑的神情乖巧禮貌又藏着一絲放肆。
“對啊,我知道你才不會聽。”她相當認真地點頭,擡起一根纖巧漂亮的手指,對着他的心口,輕輕戳了一下。
因為是她親手包紮的傷口,所以她知道戳在哪個位置恰到好處。這麽被她用手指戳一下,床上的少年無法控制地劇烈咳嗽起來,疼得連眼睫都在止不住地顫,轉瞬間失去力氣,松開按住她的手,倒在床上沒辦法說話了。
“你看你都這副樣子了,還非要想着出去。”女孩撐着臉坐在床邊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他沒有力氣躲開,好像一只不情不願被人馴服的小獸。
“這樣吧。”她眨眨眼睛,語氣像是妥協似的,“你告訴我你要去幹什麽,我來幫幫你好了。”
大概是她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太響,以至于黑蓮花反派不可能聽不出來。他幾乎有點氣笑了,又咳得沒有辦法說話,連反諷她一句都做不到,幹脆閉上眼睛,偏過頭,不搭理她。
片刻後,雲渺忽然意識到躺在床上的少年變得很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他微微歪着頭,低垂的眼睫連動也不動,安靜得恍若死去了一樣。
“謝止淵?”她小聲喊。
床上的少年一動不動,沒有反應。她緊張了一下,又小聲喊了一次他的名字,還是聽不見回答,于是有些擔憂地靠過去湊近了他,想要試着探一探他的呼吸心跳。
就在靠近的一剎那,少年忽地睜開眼睛,輕笑一聲,按着她的腦袋把她扣進自己的懷裏,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阿渺,你真好騙。”
“謝止淵你放開我!”她大聲喊。
這樣喊當然沒有用。一旦把她抓住了,他就絕對不會再放開。
面前的少年輕輕咳着嗽,一邊忍着傷口的疼痛,一邊更用力地把她按進懷裏,歪着頭,威脅:“告訴我,把我的刀藏在哪裏了?”
“否則就懲罰你。”他微涼的指尖輕輕抹過她的眼尾,往下劃,碰了碰她緊咬的唇瓣。
“西廂房的案幾下。”女孩不甘心地回答。
“江雲德到底出了什麽事?”他繼續問,“剛才你在瞞着我什麽。”
“他死了。”她回答,“殺他的人是來自淮西的江湖刀手。”
“果然是這樣。”他輕聲說,垂下眸,仿佛自語般,“......那些人要殺人滅口。”
“謝止淵?”雲渺突然喊,打斷他的思緒。
他歪了下頭,愣了一下,在下一個瞬間忽然被一枚銀針紮了下去。因為猜到他會有所防備,所以她沒有紮他的睡穴,而是幹脆利落地封了他幾處大穴,在他走神的那個剎那把他鎖在了床上。
至于說出的那個藏着他的刀的地點,也根本就是假的。說一句假話再說一句真話,這樣的方式會令人一時間根本摸不清真假。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她突然動手才會有效果。
“現在你在我手裏了。”雲渺坐在他的身側,威脅性地晃一下手裏的銀針,現在他徹底無法動彈了,只能任由她随意地擺弄,“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人要殺江雲德?”她問。這是為了判斷這件事和主線劇情之間有什麽關系。
“淮西的人。”被鎖在床上的少年看她一會兒,最後慢慢地回答,“近日有一批淮西商隊來到長安,江雲德是淮西船業的大掌櫃,和這些人之間存在不少聯系。”
淮西。又是這個地名。
雲渺記得這個地名的第一次出現是在原著的開頭幾章,入秋時太子太師淩聃淩伯陽卸任淮西刺史、從淮西歸來、就任兵部尚書,這是整個故事的劇情線的開端之一。
因為沒有讀到後面的劇情,她并不知道在淮西發生了什麽。但是反派在計劃的事情既然和淮西有關,那麽這個地點一定相當重要。
而除了确保反派在大結局死亡之外,她t的另一個任務是維護原著劇情線的正常進行,那麽她就必須得參與到反派準備做的這件事裏,在适當的時候做出相應的行動。
但是黑蓮花反派顯然不會讓她知道他要做什麽。
雲渺決定采取迂回式戰術提問。
“你平日裏那些往來書信都放在哪裏?”她問。既然反派不可能告訴她,她就去他的書信裏查線索。
“不許騙我。”她把手裏的銀針抵在他的心口上,以正确的方式往那裏輕輕一紮就可以讓人昏睡過去,“不然就讓你睡上三天三夜。”
“西廂房的書架後。”他慢吞吞地答。
雲渺點點頭,手裏的銀針輕點幾下,讓他可以稍微動彈一下,但是仍舊把他鎖在床上。
她收了針,伸出一只手,以纖細的指節敲一下他的額頭,對他說:“你被我關起來了,好好睡一覺,今日不許出門。”
“好。”被鎖在床上的少年輕輕笑一下,忽然異常乖順。
“你醒來以後記得喝藥。”她想了想,又指一下擱在床邊案幾上的湯藥,“就算是苦的也必須喝,我下午回來會檢查。”
他過分乖覺地點一下頭。
雲渺遲疑了一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很輕地在他的睡穴上紮了一針。他歪了一下頭,慢慢閉上眼,安靜地不動了。
她低下頭,檢查一遍他身上那些傷口,把沾着血的布帶全部換掉,而後為他蓋上了厚厚的絨毯。
歪着頭躺在絨毯裏的少年看起來乖巧得過分,睡得很沉,簡直像個雪人娃娃,用最幹淨的雪堆起來,被擦洗得很漂亮。
試着戳了戳少年蒼白冰涼的額頭,他沒有任何反應,她相信他是真的睡熟了。
于是她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在她身後緩緩地合上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眼睫微微動一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底掠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阿渺,”他輕笑着自語,“果真是很好騙。”
他指尖輕輕動一下,抵抗住那些封住穴位的銀針,反手在自己的穴位上輕點幾下,解開了那些被鎖死的穴道。
随後,他披着一件氅衣起身,手放在門口的木栓上時,微微愣了一下。
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
站在門口的少年歪了一下腦袋。
......居然被她鎖起來了。
不僅是門,連窗也被鎖死了。窗格外敲着整整齊齊的木釘,不用想也知道是管事的手筆。看來确實應該換個管事了。
謝止淵一只手扶在窗邊,掌心緩慢地用力,直到“咔嚓”一聲,被釘住的木板裂開一條縫,最後輕飄飄地碎成一地木屑。
這個動作又扯到了傷處,他偏開頭,悶咳一聲,擡眸時看見擱在床邊的藥。白瓷碗裏的湯藥還是溫熱的,袅袅的熱氣冒上來,浮在水面上,帶着一抹極淡的清甜的草藥氣味,像極了那個女孩發間溫暖的香。
謝止淵微微低下頭,手指碰到白瓷碗的邊緣,忽地一動,想到了什麽。
他的手指再往下,劃過床邊的案幾,從最下方的床底下,碰到了纏着紅绫的那把刀。極薄的刀刃以一個很特別的角度塞進去,一般來說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去找那個地方。
大約是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女孩居然把他的刀塞進了他的床底下。
這種藏東西的方式像小孩子一樣,可以想象她藏東西的時候彎着眼眸小狐貍一樣狡猾的笑。
威脅着問她的時候,她就悄悄撒一個慌,說藏在西廂房的案幾下。
站在床邊的少年歪着頭,很輕地勾了一下嘴角,輕笑起來,低聲自語:“阿渺,你又騙我。”
-
轉過一道曲折的回廊,雲渺根本沒有去謝止淵所說的西廂房的書架後,而是徑直去了他常待的書房裏找他的書信。
她根本不相信謝止淵真的把書信放在西廂房,那家夥說的話就沒幾個字是真的,他不騙人就不是黑蓮花了。
思來想去,她覺得以黑蓮花的性格,應該會把信件放在她最想不到的地方。那就一定是最危險的地方。越是令人覺得不可能,就越可能是他藏東西的地方。
果然,那家夥藏東西的方式像小孩子一樣,會自以為是地把東西藏在顯眼的地方。
她在一個堆在書房角落的亂糟糟的紙堆裏找到了一大堆書信。書信擺放得那麽随意又散亂,僞裝成一堆不重要的紙,連收拾房屋的仆從們經過時都不會留意。
趁着他這次受了傷被她鎖起來,她一定得把他的往來書信都翻個遍。
雲渺輕哼一聲,把那堆信件抱出來,一一地攤開來,坐在木地板上開始翻看。
從翻開的第一封信開始,她就在驚訝地眨眼,越往下翻,越看越膽戰心驚。
黑蓮花反派暗中幹的壞事比她想象得還要多太多。
他行走在江湖上時的所作所為,她大致都清楚,從拿下百鬼坊、毀滅黑水寨、收服南乞幫、再到如今清理望月樓,每一步都是她在他的身邊親眼看着他做到的。
但是與朝堂有關的事,她是第一次這樣清楚地看見。
這個表面上低調內斂、乖巧安靜的三皇子,在外人眼裏從來不參與朝堂之事,實際上卻暗中攪動着朝廷上的風雲。
一方面挑撥着自己的皇長兄岐王與皇次兄太子殿下之間的黨争,利用岐王來針對太子,另一方面又不動聲色地拉攏了不少岐王一派的朝臣靠近自己。
同時因為自己的老師餘照恩是北司宦官之首,他在老師的要求下還做了不少暗中支持北司勢力的事。近年來轟動朝廷的大事,背後都有這個少年的手筆。
這家夥居然還和佞臣勾結。最近的一封信件來自戶部侍郎司蘅,表面的內容不輕不淡地談及了一些有關稅法的政事,實際上卻附了一份私下裏司蘅為岐王打理的産業的清單。
雲渺清楚地記得,不久之前這兩個人彼此之間還不熟,此刻卻已經徹底變成了盟友。看來那天謝止淵離開望月樓去做的就是這件事。
這個少年游走在北司派、岐王黨和太子黨的夾縫之間,在每一派之中都暗中插入自己的眼線,但是卻并不屬于任何一派,而是在其中緩慢地培養着屬于自己的勢力。
就像是在陰暗之中纏繞着巨木生長的藤蔓,等待黎明前的最後一刻發起絞殺,把對方的一切都變成滋養自己的養分。
雲渺低着頭讀那些來往的信件,手指碰到已經幹涸了的字跡,還能感覺到折筆時的出鋒。與他在崇文館上學時僞裝出來的低調乖巧的風格完全不同,謝止淵的字跡淩厲又鋒芒畢露,落筆之間有刀刃般利落的冷光。
不知為何,她突然開始想,這麽多年的時間裏,那個少年就是這樣靠在窗邊讀信,低垂着眸,提筆、落字、回信。
他在無數複雜的勢力之間游走,孤身一人行走了很多年,極盡一切精力和算計,籌謀着一個龐大又精密的局,稍有一步不慎就會墜入斷崖、萬劫不複。
“謝止淵,”她低着頭,輕聲說,喃喃自語般,“你不累的嗎?”
靠在窗邊低着頭讀信的少年,是以什麽樣的心情、為了什麽樣的願望,獨自一個人行走了那麽多年呢?
寫滿了字的書信散落一地,清晨的光從窗外一柱一柱地投進來。女孩坐在滿地寥落的光影裏,低着頭翻看手裏一封又一封積年的信件。
天光從她的發梢上流淌下來,落在那些早就幹涸的字跡上,點亮了,好像幻化出一個幹淨少年的虛影,就坐在她的對面,一只手撐着下巴,低着頭寫字。
慢慢地把一封又一封信件讀下去,雲渺的手指微微一動,指尖壓在了“淮西”兩個字上。
她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忽而收起信件站起來,推開門匆匆走出去。
路過庭院的時候管事畢恭畢敬地鞠躬,禀報說關着三殿下的西邊小築裏沒什麽動靜,也許殿下這會兒還在睡覺。
雲渺點一下頭,加快了腳步。
推開西邊小築的門時,一陣風呼呼地從身後湧進來,帶起她的長發,吹起懸挂在床上的帷幔。床側的一扇窗半開着,下方盛着湯藥的白瓷碗已經空了,碗壁還是溫熱的。
沾着血的布帶和銀針散落在床上,房間裏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雲渺揉着頭發嘆了口氣。
憑這種程度就想要鎖住他,顯然是不可能的。以黑蓮花反派的性格,他t不想聽別人的話的時候,就算把他關起來也沒有用。
她走過去,站在窗邊,擡頭望向一方雨過天晴後瓦藍色的天,手裏攥着一紙揉皺了的信箋。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輕輕眨一下眼,匆匆轉過身,抓起衣桁上一件兜帽袍子披在身上,扯下兜帽蓋在頭頂上,朝門外面喊:“管事,備車。”
——她知道他會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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