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灰飛煙滅

第32章 灰飛煙滅

拘留所裏，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端坐着兩個人，面色都有些過分的蒼白，男孩的表情還算平靜，女人的眼中甚是複雜，愛恨情仇，不足以形容此時的心情，所有要說的話卻沒有半點力氣去梳理，只化作三個字：“為什麽？”

男孩卻反問：“你還來幹什麽？”

“為什麽？”女人執着于這三個字。

男孩不答，這還用問嗎，那些每天在他樓下群魔亂舞的瘋子們，把他高考前高度緊張的神經推向崩潰的邊緣，他爸爸為了他，卻死在了這群瘋子手裏，母親去世的早，爸爸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死的太冤了，也太不值了，都沒有看到他考上大學就撒手人寰了。

“我媽媽還救過你爸爸。”女人的聲音顫抖着。

男孩輕輕一個悸動，目光依舊冰冷：“她也在她們其中，不可饒恕。”

“你真是個瘋子，母親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難道我父親不是我唯一的親人嗎！”

這個問題，始終是個死循環，沒有人能真正的解答，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既然如此，又何苦來招惹我，為什麽來招我？！”女人終于有些失控，羞憤而痛苦地質問着，隔着厚厚的玻璃，恨不得用目光也要殺死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溫存共枕的男孩。

男孩眼中有些濕潤，哀傷地望着女人：“我不知道你是她女兒，我只是喜歡聽你的英語發音，喜歡看你上課撩頭發的樣子，喜歡看你走在校園裏有點落寞的背影，喜歡看你啃着我給你買的漢堡包難以下咽還說好吃，喜歡看你看我時專注的眼神……”

“閉嘴，別說了，鄭楊，閉嘴……”

“我第一次去你家時，發現她的照片，才知道…你是她的女兒，可是太晚了，真的，來不及了，我已經愛上你了。”

女人終于哭了，沒有聲音，捂着嘴抖如篩糠，這樣的表白過于真切，也太殘酷。

男孩仿佛停不下來：“我本來想，算了，就停止吧，可是，我卻無意中發現了那個筆記本，她好像知道了什麽，知道我為什麽沒燒掉那個筆記本嗎？因為那上邊有你媽媽寫的好多關于你的事情，我舍不得，要不是有人調查這件事，我會一直留着，打算看一輩子的……”

Advertisement

女人站起身，哭得有些搖晃，哆哆嗦嗦向外走去，身後的男孩對着空白的玻璃窗還在喃喃自語：“我的計劃剛開始，才死了四個，還有八個沒殺完呢，不，是八十個，八百個，太多了…她們實在太吵了，真的，太吵了，殺都殺不完……”

兩天後，鄭楊在看守所用一把磨尖的牙刷插進了自己的喉嚨。

曲冬青聽到孟凡帶來的消息，愣了會，半晌才問：“蜘蛛呢？他從哪兒搞來的？”

孟凡低聲說：“說是從網上買來的。”

“能查到賣家嗎？”

孟凡搖了搖頭，網址是無效的，根本沒有他說的賣家。

曲冬青有些失望，這個沙漠孤舟也算是罪魁禍首了，就這麽斷了線索，就像那條斑斓蝰蛇，有人在賣，有人在買，而他卻一無所知。

孟凡看出他的失望：“這種稀有物種都是禁止買賣的，肯定是從境外通過走私路徑進入本市的，還有那個機械蚊子，也不知道鄭楊是從哪裏搞到手的，我們查了很多地方，都說沒有見過這種微型的無人機，制造的這麽精密，估計也是從海外某種渠道弄來的。

“鄭楊一死，這些問題也就沒了答案。”

“放心吧，我們還在針對鄭楊的社會關系進行排查，會查出來的。”

“像鄭楊這樣的窮學生，哪兒來的錢買沙漠孤舟呢？”

方萃接口道：“他爸爸死後給他留了點錢，房子不是也賣了嗎，他可能用這筆出國留學的錢買了那只毒蜘蛛。”

曲冬青搖了搖頭：“他沒有打算放棄出國，還在學外語，毒蜘蛛恐怕另有來頭。”

孟凡嘆道：“可惜了，這麽個聰明人，做了一個最愚蠢的選擇。”

曲冬青涼涼地笑了下：“複仇的欲念大過了他的愛情，若他不肯放下心中的執念，就算他将來出國留學，娶妻生子，也不會真的快樂。”

孟凡的雙眸黯淡下去：“我父母當年被違規駕駛的司機害死了，我當時也想親手殺了那個老外，只有失去過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曲冬青擡眼望去，從未見男人這樣的悲傷，內心的某個地方又酸又沉，連聲音都多了幾許柔情：“有我在，你以後不會是一個人了。”

悲傷未盡，詭異襲來。

孟凡的目光在曲冬青的眼裏轉了個來回，卻啥也沒找到，聲帶有點發緊：“今天出門又沒吃藥吧你？”

曲冬青靠過來，盯着孟凡那張上上品的臉：“對，沒吃。”說着，從兜裏摸出一張紙，在孟凡面前晃了下：“換個心情刑警大人，給你的，可以去領獎了。”

孟凡接過來，是張彩票，有點無奈：“我說過了，我從來不買這玩意，你自己留着吧。”

曲冬青指了指彩票：“你怎麽不問問，這張彩票中了多少？”

孟凡笑了：“多少？五塊還是五十？嗯，夠你吃碗牛肉面的，哦，不夠，你得吃三碗，還不見得飽。”

“能吃是福，懂個屁啊。”曲冬青将彩票扔到孟凡身上，陰陰涼涼地公布答案：“是五百萬。”

孟凡忍不住笑出了聲。

曲冬青也笑了，是人哪有不喜歡錢的？

“開心了吧？用你的錢，你的警號買的，全都是你的，一會我陪你去兌獎。”

孟凡沒心情陪他玩了：“行了曲冬青，這種夢留着晚上做，還能多樂會。”

“你不信？我沒騙你，你真的中獎了。”

幾分鐘後，孟凡挂上了彩票中心的電話，呆若木雞地看着曲冬青，半天才說出話來：“曲冬青，你居然中了五百萬？”

曲冬青更正：“是你中了五百萬，不是我。”

直到夜色降臨，兩個人關于五百萬的歸屬問題，依然無法達成一致，曲冬青勸說的話一籮筐，孟凡拒絕的理由十卡車，說得曲冬青唾液分泌困難，捂着蛇頭，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不是在報恩，是特麽孟凡在報仇。

“求你了，哥，這些錢是你的。”曲冬青拽過孟凡的腦袋，眼對眼，恨不得一口蛇毒噴死這個恩人。

“求你了，別再求我了好嗎？弟。”孟凡想要推開這種令人呼吸不暢的距離。

方萃舉着電話從門外進來，眨巴眨巴眼睛：“呃，那個，周雪琛請我們明天去參加周媽媽的葬禮…那個，大家都去吧？”

陰霾的天空沒有一絲藍的慰藉，面對着冰冷的石碑，參加葬禮的人都保持着沉默，周雪琛始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任何的表情，看着母親下葬，看着封墳立碑，就像一具空殼，靈魂早就灰飛煙滅了。

葬禮結束後，曲冬青将墨色的筆記本遞給了她，她木然的打開又合上，不想再看一眼。

“最後一頁。”曲冬青提示着。

周雪琛只好翻到最後一頁，周媽媽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兩個人生活總比一個人好，希望你的幸福是成雙成對的。

周雪琛看向孟凡，沙啞地問：“孟警官，有火嗎？”

孟凡掏出打火機，她接了過去，緩慢地走到母親的墓前，方萃想要上前，被曲冬青一把拉住了，很快，墨色的筆記本被點燃，這次，它是真的徹底燃燒殆盡了。

周雪琛臨別的時候，望着曲冬青幾人，說了聲謝謝，依然那麽的優雅，繼而凄惶的一笑，這是她今天唯一的還活着的表情：“大偵探，你信不信，我其實很後悔去找你。”

曲冬青他們都沒說話，周雪琛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聲音低婉淡然：“費用我已經打到你賬戶了。”說罷，優雅的轉身，優雅的離去，背影正如鄭楊所說，很美麗，很落寞，宛如一葉孤舟。

小白偵探事務所很快就從孟警官那裏得知，半年前鄭楊在銀行取了一筆數額很多的的款項，在取款的前幾日裏，一個無效號碼的來電聯系的比較頻繁。

雖然無法查到機主，卻在鄭楊取款日的第二天，通過學校附近快餐店的監控，看到一個男人在快餐店裏将一個包裹塞給了鄭楊，鄭楊也将手中的一個紙袋子給了那個男人，倆人之間只匆匆交談了幾句，便分道揚镳了，之後這個無效號碼再也沒有給鄭楊打過電話。

這個男人很可能就是沙漠孤舟的賣家，他們在網上達成了某種交易，交錢拿貨都是私下見面進行的。

“想不到現在人類的監控天羅地網。”曲冬青不無感慨，以後行事還真的小心點，搞不好自己也被監控拍到，露出行藏可就麻煩了。

孟凡看了他一眼：“幸運了點，這家快餐店因為打過幾次賠償糾紛，所以監控錄像保留期比較長，否則，半年？一個月內的都難查到。”

“哦，那就好，那就好。”曲冬青還在琢磨着自己那點心思。

孟凡卻更奇怪了：“好什麽好？你這腦子一天到晚的……”

“那男人能找到嗎？”曲冬青忽然問。

孟凡道：“不用找了，他已經在監獄裏了。”

曲冬青一攤手，求詳解。

“他叫張喜，就是趙大哥犧牲前破獲的那起走私案裏，其中的一個罪犯。”

“斑斓蝰蛇？！”曲冬青和方萃同時叫道，倒把孟凡吓了一跳。

# 第五卷 ：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