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食髓知味
第75章 食髓知味
初冬的早上,陽光熱力不足,卻也溫暖着大地,只是風越發的清凜,刮過樹梢,撥弄着仍自頑抗的滿樹枝葉,無奈,落葉不敵勁風,随風而舞,撲向大地。
孟凡是被風聲吹醒的,只覺耳畔嗚嗚咽咽,一睜眼,迅速向一旁摸去,床上只有自己,地上還丢着行李箱和散亂的衣物,昨晚的一切,恍如隔夢,一場瘋狂的卻充滿了各種顏色和味道的夢。
淩亂的床,模糊的痕跡,特有的幽香,都證明了一點,不是夢,伏在枕上,孟凡怔怔的,聽着廚房傳來細碎的聲音,竈上的火在燃燒,蛋殼破裂了,滋啦一聲,煎雞蛋的香氣很快飄散在空氣裏……真的不是夢。
早餐閃着亮眼的金黃色,面包焦脆,煎蛋嫩滑,火腿泛着油亮的光澤。
倆人都很安靜,孟凡品了口咖啡,看着對面的人像禿嚕面條似的一口把煎蛋吞入肚,弄得滿嘴黃膩膩的,曲冬青以眼勾人,舌尖緩緩地舔過唇角。
孟凡盯着那靈巧的舌尖,終于放下咖啡,吻了上去,也弄的自己唇邊一片雞蛋黃,這滋味上瘾,怎麽沒夠?
曲冬青妖性不改,仰臉問道:“還是棒棒糖好吃吧?”
沒人會比曲冬青臉皮厚,孟凡臉頰瞬間布紅,蔓延到脖頸,抽了張紙巾擦着唇邊的蛋黃,捏了捏有些發酸的臉頰,聲音小到幾不可聞:“也太大了點。”
嗤——曲冬青一笑,不無得意,不忘回贊:“你也不賴啊。”
“滾。”孟凡紅着臉,三下五除二幹掉了早餐。
穿戴嚴整,準備出門的孟凡站在玄關處,沖着收拾房間的曲冬青說:“我走了啊。”
曲冬青嗯了一聲,孟凡等了等,也沒見曲冬青再擡一下眼皮,躊躇了片刻,又走回餐桌,攬過曲冬青的頭,不甘地将唇壓下去,曲冬青懶懶地回應,蹭了孟凡一嘴的面包渣:“再不走,可就遲到了。”
“嗯。”這麽應着,嘴上沒舍得分開,這滋味,總也嘗不夠似的。
看着渾身都帶着遲到後匆忙氣息的孟凡,王大政咧咧嘴:“咱組又不記考勤,你着啥急。”又指了指孟凡的辦公桌,眼裏都是羨慕嫉妒恨。
孟凡一看,是份價格不菲的某著名茶餐廳的早餐。
“誰的?”
“給你的。”
“王隊,你是不是又想要我塗胭脂抹粉站街去啊?”
王大政白了他一眼:“呸,想得美,你小師妹送的。”
又是劉瑞瑞,孟凡拿起那份早餐,放到王大政的桌上:“我吃過了。”
“嗯,還真是。”王大政指了指孟凡嘴邊的面包渣,也不再客氣,打開茶餐廳的早餐,開搓,得不着人,還得不着一頓早餐嗎!
“對了,今天你還真有個重要任務。”王大政吸溜着奶茶瞅着孟凡。
“什麽任務?”
王大政神秘一笑:“等我享用完早餐的。”
站在掃黃組非著名的小黑屋前,看着王大政懷裏大紙盒子中的花花綠綠,孟凡頭一次對任務有了抗拒情緒。
審片,俗稱掃片,這是掃黃組不可分割的任務組合之一,尺度很重要,不能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小黑屋裏有特殊設備,這份工作沒人愛幹,無聊透頂不說,搞不好兩天吃不下飯啊。
“你找別人吧。”
“诶?工作怎麽能挑挑揀揀的?”
王大政把一大盒“內部資料”塞進孟凡的懷中,好嘛,少說也得有五六十張。
“速審,編號,方便銷毀。”王大政簡明扼要的布置完任務,又拍了拍孟凡的肩頭:“咱們組的人,都幹過這個,就差你了,門門功課都考一百分的優等生,怎麽能缺課呢?”
王大政忍笑走了,真不是他有意捉弄孟凡,誰叫今早在走廊裏碰到重案組的老崔,人家連商量的意思都沒有,直接通知他,孟凡下周調離掃黃組,重回重案。
又氣又舍不得,別說,跟孟凡相處下來,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人也沒得說,還真處出點感情來了,憑什麽你們一句話,說塞進來就塞進來,說調走就調走,真拿掃黃組當下放點了?不行,一會還得找劉阿瑪好好評這個理去。
曲冬青又炖上了一鍋紅焖羊肉,上次那鍋孟凡沒吃成,今天彌補一下。
大門一響,孟凡回來了,大衣一脫,還沒等曲冬青看清怎麽回事,整個人就被一團火熱給包圍了,孟凡的吻又狠又急,哪哪都透出迫不及待。
曲冬青喘着:“不吃飯了?”
“先吃你。”
不讓吃也是不行了,曲冬青懷疑孟凡是怎麽一路把車開回家的?
幾度風雨,幾番春秋,風霜雪雨搏激流,外面昏天黑地的,卧室裏也一樣,到底誰報誰的恩啊?曲冬青欲仙欲死地想。
直到肚子裏的咕嚕聲蓋過了其他聲浪後,刑警大人還沒盡興呢,曲冬青無端地泛起一絲惡意:“喂,我餓了。”
歉然地吻了吻曲冬青的嘴唇,孟凡戀戀不舍,眼裏的光照得人心裏發慌。
望着孟凡微微泛紅的雙眼,曲冬青心中泛起一抹異樣,這人,克制力極好,于我,倒真是體貼。
紅焖羊肉又凝成了一坨,曲冬青重新放到火上加熱,聽着孟凡洗澡的聲音,不禁怔怔地出神,他與此人,財色兩清,又毀百年道行,送他血玉護體,此恩已了,緣分殆盡,不知何時抽身離去方好……
一夜疾風勁雨,不知是不是血玉的緣故,曲冬青只覺得孟凡的體能好過常人,雖說食髓知味,但刑警大人不知要了多少次,幾近淩晨,終于露出疲态倒向了枕頭,眼神茫茫地望着牆壁,說給曲冬青,也說給自己聽:“我可能真的是要瘋了。”
曲冬青兩臂當枕,聽着這話,神情淡漠地望着天花板。
孟凡折騰一夜,卻也不困,見曲冬青那邊安靜,轉過臉來,默默地看了會,忽然問:“你不會搬走吧?”
曲冬青一愣,怎麽也沒想到,瘋狂過後的孟凡,卻異常清醒地問了這麽一句。
“怎麽?我服務的那麽好,你還要收房租嗎?”曲冬青毫無情緒地問。
孟凡低笑:“別不要臉了。”
靜靜地躺着,又都陷入了沉默,孟凡隐隐覺得,瘋狂過後的曲冬青并不見特別的歡愉。
孟凡輕聲問:“那以後呢?”
“你想怎麽樣?”曲冬青翻了個身,還打了個哈欠。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我同樣也可以問你。”
孟凡希望曲冬青看自己一眼,可是曲冬青似乎已經失去說話的興趣,問一句答一句,雲淡風輕地惹人煩躁。
“我不知道。”孟凡狠了狠心,不過說的也不都是違心的,他的确不知道,因為曲冬青此時也什麽都沒有說。
孟凡難得的一覺到了中午,這時才感覺身上微微有些酸痛,暗自感嘆自己這些年真沒白練體能,否則面對曲冬青這樣的天賦異禀,情何以堪?
看着身邊睡得口水四流的曲冬青,孟凡悄悄起身,腳剛沾地,身後傳來曲冬青含糊不清的聲音:“再睡會。”
“我給你買點包子去。”
“不要了。”
“你不是挺愛吃的嗎?”
“我是覺得你不愛吃。”
難怪很久沒看見曲冬青吃包子了,簡短的幾個字,倒叫人心頭一熱,孟凡輕聲說:“你愛吃就行了。”
等到孟凡拎着兩斤肉包子回來時,曲冬青已經把面包烤好,咖啡煮上了,正在烤香腸,滿室飄香。
“外邊下雪了。”孟凡發布着最新天氣狀況。
“你電話響半天了。”曲冬青也發布着最新動态,繼續煎雞蛋,抹了抹被熱氣模糊了的玻璃窗,外邊一片銀裝素裹,看來今年的頭場雪下得還挺大。
孟凡打開電話,是崔隊。
曲冬青端着早餐出來時,孟凡略帶抱歉地:“不好意思,我得回趟警局。”
“什麽事?”
“沒說,到局裏再談。”
曲冬青放下手中的餐盤,世人短短幾十年,白駒過隙,總是忙忙碌碌,而他幾百年了,漫漫修仙路,無處可忙。
“那總要先吃完早餐吧?”
孟凡一笑:“好。”
望着孟凡斯斯文文地喝着咖啡,吃着煎蛋,曲冬青邪念叢生,一條腿忽然搭上孟凡的腿,孟凡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慢悠悠地吃着早餐。
這警察可真能裝啊,曲冬青腳趾靈活似尾,蹭地觸到孟凡的兩腿間,趾尖輕輕一掃,孟凡一哆嗦,按住他的腳:“別鬧。”
曲冬青向來是你不要怎樣,我偏要怎樣,幾根腳趾越發地作妖,撩撥得孟凡紅着臉,又有了點反應。
當斷不斷,必有後亂。
推開曲冬青的腿,孟凡站起身,看了眼牆上的表,撣撣身上的面包渣,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來不及了,老崔還在局裏等我,我得趕緊走了。”說是這麽說,頭一次有點不想上班。
望着不停往嘴裏塞着包子的曲冬青,孟凡躊躇片刻,還是尋着他的唇,點了下,一股包子味。
曲冬青依舊那副德行,你吻你的,我吃我的。
“走了。”站在玄關的孟凡,這次是真打算走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當警察就好了。”曲冬青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來。
孟凡轉過身,不止一次聽曲冬青說這話,以前聽聽就算了了,現在卻有點不同了。
“不當警察?那做什麽?現在就跟你歸隐山林?”孟凡半開玩笑似的說。
曲冬青悠悠地:“幾間茅舍,幾畝薄田,春種秋收,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随天外雲卷雲收。”
孟凡忍笑問:“你多大?”
曲冬青看向他:“幹嘛?”
“我以為你都七老八十了呢。”
“這是一種境界,跟多大沒關系。”
“年紀不大成天想着卸甲歸田,外邊的世界很精彩,你不想趁年輕時多看看嗎?”
曲冬青一垂眼簾:“看夠了。”
孟凡走回餐桌旁,望着此時多少顯得有點落寞的曲冬青,輕輕蹙起眉宇:“有時候還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麽。”
曲冬青回望着他:“很多事情,連我自己都還沒想明白。”
彼此望着,孟凡緩緩地将他摟過來:“那就一起想,遲早會弄明白的。”
天色陰霾,雪花飛舞,停停落落,正在熱車的時候,孟凡收到曲冬青的信息:雪天路滑,小心駕駛,辦完事直接來素梅嫂子家找我。
一絲暖意,籠上心頭,自從父母去世後,警隊就是家,今日卻有些不同了,有一個人,存在着,在外不飄零,回家也不孤單,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感覺能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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