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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警報！警報！”

“賽蘭島海域時空壁壘碎裂，出現大量入侵者！”

“第六兵團第一、第二特遣隊立即集合迎擊！”

……

天際烏雲密閉，漏不進一絲一縷的陽光。

暗沉天幕之下，黑色海水肆意翻騰咆哮，仿佛有人将大片大片的濃墨傾倒而下，才能染出這樣烏黑如墨汁的不祥之色。

浪潮飛卷朝着海岸線的方向蔓延侵襲，自海底湧現的黑霧由遠及近彌漫開來，在形勢即将失控時，一道及時豎起的無色水波屏障連接着目之所及的視野兩極，攔下黑霧侵襲的腳步。

水幕一般的屏障沿着黑霧朝四面蔓延的方向圍攏，繼而緩緩上升，最終于波濤怒湧的海面上合圍成一個半球狀的保護罩。

變故随即發生——

巨大的漩渦猛然自黑霧湧出的海域中心現身，周遭空氣似乎也因漩渦的出現而扭曲變形，難以言喻的恐懼仿若實質化，慢慢占據了在場每一名士兵的感官。

有什麽東西似乎要從漩渦之中露頭，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尖銳嚎叫此起彼伏響起，越演越烈。

被不祥黑霧籠罩的肢節與觸手緩緩自漩渦中心浮現……

随着一道不知從哪裏吹來的清風拂過，籠罩在士兵心頭的無言恐懼陡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絕對堅定的澄明與戰意。

身着統一黑色作戰服的軍隊在海面上空集結，人均配備浮空戰靴，幾名前鋒戰士有序穿過保護屏障，配合默契朝着漩渦中心發射飛彈。

水下的怪物尚未來得及完全現身，就先變成了一片殘肢斷臂浮上海面，斷肢處不見血液，只有一團團似乎還冒着新鮮熱氣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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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連這些殘肢碎片也徹底化作了黑霧，與漆黑海面融為一體。

随着水下怪物越來越密集地湧出，士兵們陸陸續續穿過保護罩加入戰局，手法娴熟地收割着敵方性命。

烏雲翻滾，雷聲轟鳴，天色漸漸變暗，漩渦湧現範圍內開始降下暴雨，大顆大顆的雨滴打在海面，濺起密集的水花。

好在所有士兵的作戰服都具備最基礎的防護功能，任雨水再猛烈也無法穿透。

黑霧被遏止在保護罩範圍內無法繼續蔓延，從海底漩渦湧上的怪物卻始終不見少。

“情況不對勁，怎麽會有這麽多？”

“對啊，這次的裂縫也不大啊，怎麽感覺根本殺不完？”

“管他呢，正好不用搶人頭……”

……

疑慮開始在士兵之間冒頭時，一道身影猶如魚龍入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墜入漩渦，很快便被黑沉的海水淹沒。

“卧槽！是誰掉下去了？？”

“是芙拉軍士長！芙拉軍士長掉進漩渦了！”

“……哦，那沒事了。”

“……”

十分鐘後，海面的漩渦旋轉頻率似乎開始漸漸降低，湧上來的怪物數量也肉眼可見的減少，戰局形勢逐漸明朗。

不出知情人所料，一弧白光驟然穿透海中黑霧，瞬息之後海面某處猛地掀起一道高約十米的水柱，水勢沖天而起又極快地往四面下墜，周身籠罩着一層魔法結界的黑色人影安然無恙出現在水霧中央。

“可惡啊，又被她裝到了！”

一名軍官抹了把臉上被意外噴濺到的水汽，眼看着戰局明朗，便松了幾分心神指着不遠處的矯健身影吼道：“你耍帥歸耍帥，能不能別濺我一身水！！”

芙拉一眼都沒遞給他，目光兀自朝下，雙手起勢開始結咒，一個大範圍攻擊魔咒落下，海面上頃刻多出一片冒着熱氣的黑霧。

……

警報解除，裂縫合攏，海面漸漸恢複平靜。

留下一隊人負責淨化掃尾，大部隊撤回駐地。

回程的路上，芙拉一如既往沐浴着無數崇拜、驚嘆、甚至嫉妒不屑的目光，面色沉靜，榮辱不驚。

直到第六兵團司令官的秘書親自來請芙拉去指揮中心，好友墨安也就是之前在海上怼過她的軍官送給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讓你當顯眼包吧，又得挨罵了。”

第六兵團的司令官是個脾氣臭又頑固的小老頭，平時芙拉沒少被他針對，這次芙拉又像往常一樣擅作主張潛入海底關閉時空裂縫，少不得要被罵一頓。

不過也就只能口頭批評一下了，畢竟芙拉哪次不是立下大功，連兵團上面的領導都褒獎有加，司令官也就動動嘴皮子，不會真把她怎麽樣。

芙拉也以為自己多半要被司令官怒罵一頓，誰知道剛進入辦公室，就見面孔嚴肅的小老頭淡定地朝自己遞來一張紙，紙張光滑硬挺，右下角的紅色印章碩大而醒目——

守境軍團總指揮部。

目光往上，黑色方正字體映入眼簾：調任通知。

小老頭的聲音很平靜：“收拾一下，明天就上任吧。”

不知道是不是芙拉的錯覺，她總覺得小老頭的語氣似乎帶着那麽一點兒不舍。

離開司令官辦公室時，超越常人的聽力讓芙拉的猜想得以證實。

一牆之隔內，平時動不動就劈頭蓋臉罵人的小老頭幾乎是咆哮着開始一頓輸出，不過這次不是針對芙拉，而是針對另一個人。

“東方鳴那個王八蛋！王八蛋！搶人搶到老子這兒來了！還把老子最好的戰士都搶去了！他要不要臉啊！”

秘書小聲安撫：“東方司令的轄區一直處于高危區域，人手不足，這也是指揮部的命令。”

于是小老頭開始把矛頭轉向無辜的秘書：“你懂個屁！芙拉這姑娘本來就膽大妄為，我平時也就只能罵兩句讓她收斂收斂，要是落到東方鳴那個老東西手裏，還不知道怎麽由着她胡來呢！那麽優秀的人才，要是哪天被他……哎喲我這心髒病都要氣出來了！東方鳴個臭王八蛋！”

秘書：“您光罵也不管用啊……咳咳，往好處想，芙拉好歹升職了，前程遠大着呢……”

芙拉微微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聽，轉身回到訓練部，将調令的事告知隊員。

她是軍士長，手下管着一支百人建制的連隊，如今要調走了，自然得對隊員有個交代。

墨安聽到這個消息，嘴裏的雞腿都不香了，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就差挂在她身上哭得梨花帶雨：“你走了那我怎麽辦啊？”

芙拉面無表情：“涼拌。”

“……”

說是這麽說，兵團将她調走，自然不可能不提拔新的軍士長，連隊的未來并無需芙拉擔憂太多。

隊裏只有墨安與芙拉情分不同，從看到調令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了別的打算，只是現在不急着透露給任何人，包括好友。

晚餐時芙拉和隊員們吃了一頓踐行飯，難得也喝了一些酒，但沒多喝，早早便散了。

邊境軍團軍紀嚴明，令行禁止，沒人敢輕易越過雷池。

回到單人宿舍，芙拉迅速将并不冗雜的行李打包完畢，順便用清潔魔咒做了個全方位無死角的清掃。

一切整理完畢，她靜靜坐了會兒，才從書桌上唯一沒有收進行李箱的那只黑色複古雕花盒子裏取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

筆記本是黑色牛皮封面，和尋常所用并無區別，筆也是最普通的鋼筆。

至少看起來都很普通。

她将筆記本翻開，略過前半本寫得密密麻麻的紙頁，對着最新的空白頁沉吟片刻，才緩緩落筆。

——我最最最尊敬的守護神閣下，首先請允許我贊美您的無上榮光，贊美您全知全能的智慧，贊美您無與倫比的美貌……

一長串彩虹屁毫無滞澀地落在紙上，和以往的每一次開頭都沒什麽區別，之後才是正文內容。

她修補時空裂縫的咒術運用得越來越熟練了，迄今為止已經修補過五個時空裂縫，只是都不算大，感覺沒有什麽挑戰性了。

不過她已經接到升職調令，即将去往北方極夜山脈第二兵團，聽說那裏是重災區，時空壁壘三天一小碎，五天一大碎，連最優秀的空間能力者也無法長久維持穩定。大概是看中了她所展現出來的時空裂縫修複能力，所以指揮部才會将她調過去幫忙。

第二兵團的司令官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頭，平時總是批評她不聽指揮、冒進妄為，其實是在擔心她為了立功不顧自身性命。

她從軍士長升到了指揮員，可以組建屬于自己的特遣隊伍了，準備到時候在北方穩定下來，就把包括墨安在內的昔日戰友集結到一起。

她的魔法越發精進，很快就要再度進階，遲早有一天會超越守境軍團的總指揮官，成為守境軍團第一人！

最後的最後……芙拉筆尖微頓，放慢速度，一字一句鄭重寫下一段話：老師，我們已經有很久沒見過了，您最近過得如何？我很想念您。

芙拉，敬上。

寫完之後，芙拉合上筆帽，沒有關上筆記本，而是任滿篇字跡暴露在月光之下，目光出神望向窗外。

第六兵團駐地臨海，她的宿舍正好朝向海面，輕柔的海浪聲随風送來，靜谧而美好。

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溫柔的海面下竟然潛藏着足以威脅整個世界的黑暗危機，并在幾個小時前，剛剛經歷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防禦戰争。

世界并非全然美好，卻總有人擋在黑暗處，守護光明。

月光在海上撒下碎裂的銀色波光，有絲絲縷縷皎潔光芒穿過窗戶落到芙拉的桌面，這月光仿佛帶着魔力，将桌上的白紙黑字照得熠熠生輝。

不知過了多久，有輕薄的雲層掠過，将銀白月光掩下幾分亮度，連帶着窗內情景也黯淡不少。

神奇的一幕在此時出現——

黑色字跡最終劃下句號的空白之處，漸漸顯出幾筆似乎泛着光芒的字跡，比月光更皎潔明亮。

“已閱。”

“……”

一陣令人無語的沉默之後，芙拉憤然合上筆記本，在外人面前向來保持冷靜從容的清麗面容此刻盈滿了明晃晃的不滿，嘴唇微微開合孩子氣地低聲嘟囔：“就不能多說幾句嗎！摳門神！小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