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特別的光影(九)
第12章 特別的光影(九)
“南湫,那孩子叫這娃娃南湫。”
教堂後的VIP室,旭舟母親和其司機正在和主教商量。
旭舟逃跑奮力脫下袍子時把南湫給落下了。
“是個蠱惑人心的東西。”
教主握着南湫身體舉高了對着燈光細看,一個穿着得體的人形關節玩偶,手工精良到在普達利斯城找不到比它更好的。
只知道旭舟平時會接受修理玩具的訂單,竟不知道手藝這麽好。如果任其發展,當個商人重整家族事業也是遲早。
孩子當衆跑了,旭舟母親覺得丢盡臉面。對于光影教會她是如此虔誠,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卻成了叛徒。
“都是那個叫阿塔的女孩兒,就是那個女孩兒勾引的我兒子!做玩偶也是那女孩兒唆使的。”母親氣得臉頰通紅:“我早說了要離那些人遠點兒,偏不聽我的,以為自己長大了有自己想法,好好一孩子被帶成了這樣!”
司機攬過她肩膀安慰:“旭舟只是一時想不通,他會回來的。”
“他有本事就別回來!”母親說着氣話:“我對他還不夠好?怕他遇到騙子,連剪個頭發我都親自去學!可他呢?小女孩兒三言兩語就把他慫恿走了,一點腦子都沒有!”
“他是被惡魔蠱惑了。”教主平緩地打斷婦人。
手裏握着的南湫在燈光下像鍍了層金光,柔軟的深褐色短發,這是旭舟用自己頭發做的。
“想讓他回頭,得由光神親自洗滌才行。”
旭舟母親愣了幾秒,随即做了個垂首的虔誠姿态:“偉大的光神,請原諒我兒子的過錯。”
教主放下南湫,伸出手在婦人頭頂上摸了兩下:“去吧,只要把蠱惑你兒子的女孩兒帶來,光神一定會幫他們徹底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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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湫在這破屋子裏聽幾人說半天了,距離這麽近,他甚至一眼就看出了教主的不耐煩。
直到旭舟母親在教主供奉光神的臺子上塞了包錢,這糟老頭兒才恢複和善臉,讓自己的得力手下把兩夫妻送離莊園。
一百多平米的VIP室,內裏的裝修比旭舟家的書房還要華貴,寶石及金銀裝飾品随處能見,就連厚重窗簾下的水晶吊墜用的也是真水晶。
南湫不禁感嘆,這教徒的生意還真是好做。
他仰着頭,從下往上只能看到這老頭兒帶着胡渣的下巴。脖子皮膚褶皺嚴重,接近臉頰位置有不少黑褐色老年斑。
年紀在七十歲上下,不過與同齡人相比這老頭兒倒是要精神許多。
确定人都走了,教主利落的把VIP室反鎖。随後脫了外袍和面具,重新拿起南湫往房間辦公桌後的一副落地裝飾畫走。
精良的筆觸,同樣價格不菲,是出名藝術家作品。
教主觸動油畫右側摁扭,不多時,畫的背面傳出機械軸轉動的咯咯聲。
油畫轉開了條可供單人通行的縫,裏面漆黑一片,借着VIP室的光隐約能看到條往下走的石階。
教主矮身鑽進去,等油畫合上後,通道兩側陡然亮起照明用的水晶燈。
牆壁地磚做工粗糙,但只要再往下走兩步,富麗堂皇的裝修差點兒沒閃瞎南湫的眼。
還以為VIP室夠奢華,果然是他見識少了。
撩開純手工的刺繡絲綢隔簾,沖一眼看到的是一整塊無切割的玉石地板。客廳中心裝了神聖的光神像噴泉,不過管道內沒有水,只是在噴泉的圓形凹槽內堆滿了金幣和鑽石。
頂部是片用各類規則寶石鑲嵌的太陽圖。石頭本不會發光,但受兩側的燈光照明後,光線折射四散,把這間奢靡的地下室映得像座宮殿。
客廳周圍共有四條走廊,每條走廊裏都有四至五間風格不一的卧室,面積不小。
雕像的正後方是間接近百平米的用餐區,廚房、餐桌椅樣樣俱全。
教主見屋子裏無人,随即走到靠牆的鐘鈴下拉拽繩索。叮叮當當不過幾下,十幾個漂亮姑娘匆匆從幾條走廊裏往大廳跑。
一個個穿得衣不蔽體,見到教主時的模樣像極了古代宮廷的妃子看帝王。
南湫啧啧稱奇,難以想象本就奢靡華貴的莊園地底,竟還有這麽片人間樂土。這和吃人的盤絲洞有什麽區別?
金錢、美人、權利,這光影教會的教主還真是要什麽有什麽。
他不禁想到旭舟母親說的話,說什麽教主難得來,所以大家必須到場。
現在看來,實際是常年住莊園地底,見差不多了就上去開個淨化儀式,專門幫人洗腦圈錢。
“教主,新來的那孩子脾氣也太大了,我們可伺候不了。”
說話的是個年輕姑娘,年紀還沒南湫大。五官生得漂亮,身材皮膚跟個模特兒似得出衆。
一把年紀的教主摟住傾身上前的女孩兒,接下來幹的肮髒事南湫實在沒眼看。
年齡差得太大,那女孩兒又長得稚嫩,兩人走出去說是爺孫都不為過。
其他美女見女孩兒主動能獲得教主青睐,紛紛湊上前一邊獻媚一邊抱怨。
當然也有冷着臉不願伺候的,那副憎惡的眼神恨不得把教主推水裏溶化。
“咦?這是什麽?好漂亮啊。”
率先被占便宜的美人兒盯着教主手裏的南湫看,眼看要被拿走,教主忙往後挪了挪。
“給孩子的禮物,你們要是想要以後再買。”
美人兒委屈地撇了撇嘴:“那小孩兒脾氣大着呢,送了也未必喜歡。”
教主沒理會美人抱怨,脫了西裝外套徑直往左側長廊走。
快到盡頭時,越來越響的壓抑哭聲讓南湫心下一跳。
綠色絲綢挪開,房間的角落裏坐着個背對門的女孩兒。身上同樣沒什麽衣服,只披了層褶皺的薄紗。
南湫看着那道背影越看越覺得熟。直到女孩兒聽到動靜厭惡轉身,他才發現這竟是在洗滌儀式上被瀑布融成血水的孩子!
這孩子沒死!那麽大的出血量,在多達百人的視線下!居然被這糟老頭用障眼法拐到了地下?
女孩兒雙手握着塊打碎的陶器碎片,把鋒利的尖端對準進門來的教主。
“我要告訴爸爸媽媽,你就是個騙子!”
教主平靜地找了處沙發坐下,他揚了揚手裏的南湫,把哄孩子的玩偶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你的爸爸媽媽已經不要你了。”
“你騙人!”
“這是光影神殿,你已經死了。”
“……”
“你的罪惡太深,所以在洗滌儀式時化成了一灘血水。忘了?”教主提醒她:“是因為光神的寬恕,才能讓你重塑肉身活在這兒。還是,你希望光神降罪把你送去萬惡的地獄?”
女孩兒嘴唇發顫眼睛哭得紅腫,她在洗滌儀式時被瀑布沖刷得疼痛難忍,最後堅持不住昏了過去。之後的事她什麽也不記得,等再醒來就在這座裝修繁華的宮殿裏。在這裏,她看到了許多曾經在洗滌儀式中死去的人。
光影神殿,在教主出現前,這裏的姐姐們也都是這麽告訴她的。
對于女孩兒的反應教主倒是不急,反正人都在這兒了,往後的事來日方長。
他拍了拍玩偶的頭,随後站起身撩開門簾走了。
女孩兒把視線落在南湫身上,做工精致的玩偶,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逼真的工藝品。
南湫不敢看女孩兒,這孩子還未成年,被一群禽獸打扮成這樣,多看一眼都是犯罪。
沉悶的腳步聲,再睜開眼女孩兒已經走到他跟前。
一塊紗布在身上緊了又緊,還是難掩狼狽。
“妹妹,實在不行裹塊床單。”南湫閉上眼說話,但很顯然女孩兒聽不見。
他現在沒有感知,眼睛再一閉跟具屍體沒什麽分別。
女孩兒握着他哭了許久,就在南湫考慮要不要安慰幾句時,陡然一個失重起落,整具身體與牆面來了個熱吻。
他匆忙睜眼查看,就聽撲通一聲,直接掉進了房間角落的流動泉眼裏!
玩偶沒有痛覺和呼吸,自然感覺不到入水後的痛苦,但玩偶表層被水腐蝕後發出的嗞嗞聲還是讓他緊張了。
這個世界的水并不能讓他恢複本體,竟真的像硫酸一樣要将他溶化!
泉水的表層被小瀑布沖得噼啪響,水波紋翻滾,只能隐約看到水面上少女的扭曲臉龐。
這泉水從房頂而下,底部的蓄水池是口連接外界的活水。如果沒猜錯的話,當時教堂進行洗滌儀式,女孩兒就是從這道口子下滑到了“光影神殿”。
血水是假的,是教主刻意安排在臺子四周用來掩人耳目。
對于教徒而言,反正水本就能腐蝕人體,到最後女孩兒連骨頭都不剩也不會覺得奇怪。
所以脫衣服是為了什麽?為了滿足教主的變态欲,為了可以合理的審視美人軀體,一旦發現想要的,就用這種下作又洗腦的騙術把人藏在奢華的地下室!
至于旭舟,無非就是找個理由,把率先發現教會問題的人除去。
南湫在水下忍不住發出聲感嘆:“6。”
水流螺旋式向下,在快到底部被沖走前還能聽到女孩兒的悲涼哭聲。
*
“噗嚕嚕……咕咕……”
南湫的身體正在被河水腐蝕,離開拐賣人口的地下室,吸飽水的玩偶在小溪裏浮浮沉沉。
湍急的水面倒映着極光,在水下看,那方形的極光從左往右移動,讓他不經意間想到個東西。
可惜來不及大腦運轉,眼下要是想不到出水的方法,很快他就會化得連根蝦線都不剩!
日落夕照,水面的極光變成了好看的橙色,他猜測自己已經被沖出莊園。按照這個方向,最終很可能會到達某個未知水庫!
水,為什麽又是水?對于玩偶而言堪稱深水區的小溪,實在太容易讓他聯想到小時候的事。
當年的鹿書白,在死前一定也這麽絕望無助。
玩偶的後背撞上溪底石塊,他看到自己的一只腳被溶斷了,耷拉的被內裏的皮筋吊着,半死不活。
他無奈地在水下擱淺,看着身體周遭一點點腐蝕成氣泡。
如果真的因此死亡,他還是希望老天能給他個機會,讓他有機會和當年那孩子說聲抱歉。
忽然,水面傳來噗通聲響,一只修長好看的手伸進水裏,握緊他的腰腹将他拿出沖刷的溪水。
水珠子順着手指向下滴落,在不算平靜的溪面滴滴答答落了一片。
鹿書白垂目,手裏的南湫雖然是個毫無生氣的玩偶,卻還是能讓他感受到生命垂危。
整只娃蔫蔫兒的,帥氣的假發和衣服被水流沖化,光禿禿的只剩了具軀體,表層也被腐蝕得坑坑窪窪。
“還活着?”
南湫望着已經變回正常人的鹿書白,剛想回一句應該活着,身體裏吊着關節的牛筋忽然崩斷,身體四肢以及那顆光頭七零八落地掉在草坪上。
鹿書白:“……”
南湫的腦袋滾了兩圈撞在鹿書白腳邊,臉上五官模糊,一張俊臉比恐怖片還恐怖。
南湫啧了聲,忽然問起了電影:“你有沒有看過關于玩偶殺人的恐怖片?是不是長我現在這樣?”
鹿書白居高臨下,手裏撐着傘,周身是綿綿不斷的細雨。
他蹲下身把南湫拿起來,而後用幹淨的襯衫袖子把玩偶的臉擦拭幹淨。
這麽近的距離,即使不說話也能感受到噴吐的氣息:“沒有,我很少看恐怖片。”
南湫驚了,正要感嘆變成人的鹿書白能聽到他說話,便見這人把他的頭拿近了,輕柔的在他臉上吹起了熱氣!
放大的薄唇與他的臉不過兩指,微微張嘴,甚至能看到內裏的舌頭和貝齒!
“還冷嗎?”鹿書白柔聲輕問。
南湫:“……”
有點熱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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