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特別的光影（十八）

第21章 特別的光影（十八）

“旭舟，是你在樓上嗎？”

別墅一樓大廳傳來母親詢問。

旭舟像是應激了一般，渾身肌肉緊繃發顫，臉頰兩側因為牙關緊咬變得僵硬。

“你們走，從窗戶走，別讓我媽看見。”

于懷安不太了解旭舟的家庭情況，一聽讓他們從窗戶走眼睛都快瞪圓兒了：“兄弟，這可是二樓？”

母親的皮鞋踏着階梯上來，距離越來越近。

旭舟急躁地推搡鹿書白和于懷安：“躲起來，你們快點躲起來！”

鹿書白看了眼虛掩着的門，側身躲進衣櫃旁折攏的窗簾裏。

于懷安啧了聲，左右看着沒地兒躲，踉跄着翻入床下。

“旭舟啊。”母親推門進來，手裏拿着套新買的西裝，一改往常的咄咄逼人，面帶微笑：“你在家怎麽也不回媽媽一聲。”

旭舟站在窗前握緊拳頭。

洗滌儀式當衆逃走，又當着教主的面說了叛徒宣言。他不知道接下來會面臨什麽，也許樓下已經有誓死徒在等他。

他讓母親丢盡了臉，又用最激烈的方式反抗，不用開口都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我給你新定的西裝，專門請設計師連夜縫的。”母親見兒子站着不動，只好把衣服挂在衣櫃旁的落地衣架上。

旭舟額頭上全是汗，這個方向，生怕母親會發現窗簾後的鹿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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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只是拍了拍西裝外套，很快便轉過身面向他：“媽媽想跟你談談，你有時間嗎？”

旭舟半低着頭，一雙眼望着床沿下随時都可能暴露的于懷安雙腳。

母親得不到回應，自顧自地在旭舟床上坐下，“媽媽知道，昨天的事你是被迫的，你只是生病了。我把你的情況和教主說了一下，大家也都表示理解。”

“抑郁症不是治不好。教主已經答應媽媽，一定能讓你變得和以前一樣健康。”

旭舟擡眼看去，臉上的神情厭惡至極：“我沒病。教主在說謊，他只是想要你的錢。”

母親皺了皺眉，想發火可一想到兒子是個病人只好強壓着，盡可能用最溫和的語氣與其交談：“當然啦，我們從醫學上來講是抑郁症，但我們都知道，你只是被惡魔附身了而已。媽媽理解你，你也要理解媽媽，媽媽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

旭舟身形微顫，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母親很陌生，又或者一直都這麽陌生，“反抗，說出真相，就是被惡魔附身？”

“你不要帶着情緒說話，媽媽是在好好跟你講道理。”

“……”

母親的火氣肉眼可見，卻還是用她認為最溫和的方式說着戳人心窩子的話：“媽媽扪心自問，在這麽多的家庭裏我是對你最自由的。你要什麽有什麽，剪個頭我都親自去學理發。你要玩泥塑，這麽髒的東西放到家裏來媽媽都沒反對你。你要知道，這個家是我跟你爸爸辛苦了半輩子才有的今天，你把房子弄得這麽髒，我很心疼的你知道嗎？我其實是非常讨厭你在我的房子裏弄這些我不喜歡的東西，但我為了讓你高興從來都沒在這方面限制過你。”

“……”

旭舟心跳飛速，想反駁可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經濟基礎決定一切，他不是家裏的頂梁柱自然沒有話語權。

說到這些母親又指了指房間裏被泥塑弄髒亂的課桌：“你自己看看，好好的一個房間被弄成了什麽樣？家還像個家嗎？如果這是你自己的房子，你要弄什麽媽媽都不來管你。但我們是住在一起的家人，你也要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你再看看你自己，談戀愛媽媽不是不同意。但你至少也要找個像樣的女孩兒，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跑，大半夜都不回家，這像話嗎？這種女的有多亂你是從來不知道，萬一染點病到你身上怎麽辦？而且那女孩兒家裏條件又不好，還是研究院出來的，你跟她在一起只會帶壞你。”

旭舟動了動唇，語氣肯定：“你見過阿塔。”

“你這什麽态度？你怎麽能用這種語氣跟媽媽說話？”母親擡高了嗓音，不似之前那麽溫和，“我已經很耐心在跟你談了，還是你覺得我們現在有代溝，一點也談不了？”

一遇到無法回答的話就發脾氣岔開話題，這是母親的慣用伎倆。旭舟已經習慣了，但事關阿塔，他不得不問。

“阿塔是不是在教會？你們要對她做什麽？洗滌？又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脫光衣服羞辱？”

母親臉頰氣得通紅，她緩慢站起來走到旭舟面前，毫無征兆地往兒子臉上扇了一巴掌，“我已經很容忍你了，我那麽耐心地跟你談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媽媽對你不好嗎？那個叫阿塔的有什麽好？你怎麽一天到晚就只會找這種人？”

“呵呵……”旭舟忽然笑了：“在你眼裏有哪個女的是好人？公主來了都未必配得上我。”

母親搖搖頭：“我發現你現在真的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麽嗆媽媽的。”

旭舟瞪着她。

母親惱怒地指着他鼻子：“我不管你現在是什麽想法，明天早上八點，教主給了你重新洗滌的機會。那個水跟我們看到的雨水不一樣，能治好你的病也能讓你腦袋清醒。研究院的那群人你少接觸。還有那個叫阿塔的，她已經去光影神殿了，你別老揪着研究院那些騙人的話發瘋，對你沒好處！”

旭舟猛地擡頭，眼睛裏全是血絲：“你說什麽？阿塔死了？”

母親懶得跟他繼續辯駁，幾步走出房間把門關得“呯”響。

旭舟無力地癱坐地上。

南湫是這樣，阿塔也是這樣。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會變得不幸，是他害了阿塔……

鹿書白從窗簾後出來，手裏多了兩只小型機器，上面的提示燈被膠布纏着還塗了顏色，乍一眼看幾乎與窗簾融為一體。

針孔攝像機，這種先進設備與旭舟所在的時代格格不入，但就先前看到的日歷，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合理。這個世界的物品不分時代，任何時間段、地區的東西都有，包括穿着打扮以及人們的說話方式。

“旭舟，你這床底夠幹淨的。”于懷安一個大男人體格不小，從床下鑽出來擠得差點兒斷氣。

他手裏拿着臺拆下來的針孔攝影機，同樣貼着膠布只是被塗了不同顏色，一眼看過去幾乎與床墊重合。

鹿書白與其對視，默契地把機器放到書桌上。他擡頭看了眼房間四周，顯然這樣的攝影機還有不少隐藏在各處角落。臺燈裏，玩偶後，旭舟的一舉一動都在被時刻監視着。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旭舟母親私下裏安裝的。

鹿書白：“先別自暴自棄，阿塔很可能沒死。”

旭舟醍醐灌頂，一雙木讷的眼睛跟着亮了：“對！南湫說過，死去的女孩兒都在地下宮殿！”

他踉跄着爬起來：“我們現在就去教會，現在就去！”

鹿書白抓過他胳膊，為了确定猜想，再次看向旭舟的眉眼。那雙贊許的眼神，與急躁的旭舟形成鮮明對比。

“請你幫幫我。”旭舟望着鹿書白，這個原本由他制作的玩偶：“你會幫我嗎？我不知道升維是什麽，但只要你能幫我救出阿塔，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們離開。”

他問得着急，想過鹿書白會提各種各樣的要求，卻沒想到竟是問他南湫的事。

鹿書白微微放松手勁：“南湫認識阿塔嗎？”

“什麽？”旭舟沒明白。

“那個死去的南湫，他也和你一樣喜歡漂亮女生？”

旭舟聽懂了，只是沒想到玩偶鹿書白也會在意。他喃喃解釋：“南湫走的時候，阿塔還沒進研究院……他……從沒跟我說過喜歡誰……”

鹿書白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就連一旁的于懷安都聽愣了：“不是，鹿作家，你問這個幹什麽？”

鹿書白松手：“我只是在想，這個世界曾經出現過一個南湫，我們很可能是進入了平行時空。在這個時空裏，所有的時間、物品包括人都很混亂。比如日歷，又比如我們剛才看到的先進機器。”

“哦。”于懷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直到鹿書白領着旭舟離開房間他才再次質問：“這和喜歡誰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