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特別的光影(二十)

第23章 特別的光影(二十)

奢靡的VIP室隔音很好,也或者外頭的人聽見了卻習以為常到不會進來,又或者鹿書白和于懷安确實引開了誓死徒的注意力。

旭舟的身體沒有接受過長期訓練,随便運動一下就到處酸痛。

南湫轉了轉不适應的胳膊,把五花大綁的教主扔到角落,順勢踹開書桌後的油畫。

那畫上畫着所謂的光神,不過戴着面具和鬥篷,沖一眼看和教主的自畫像沒什麽區別。

之前還是玩偶時視野有限,這會兒倒是看清了,那油畫的底部竟是還有抓痕。

啧,屋子确實肮髒,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被迫。

他側頭拍了拍左耳,還未幹的血點子在手心裏印出圈輪廓。耳道內像是塞了堆棉花,聽力幾乎下降到原本的一半。

這該死的老頭兒下手可真夠狠的,要不是他反應過來,旭舟大概率是要被活活打死。

油畫後仍然是牆,他學着記憶裏老頭兒觸動機關的方向,很快,那抹了厚實牆粉的門板便向左側打開了。

漆黑向下的走道,等了一陣後也沒亮起燈光。

倒是忘了,這會兒雨災泛濫,全城的電力系統都在崩壞,地下宮殿當然也會失去光亮。

他轉過身,從書桌上拿過老頭兒先前點的蠟燭。借着那微弱的光,徑直往下通行。

過道埋于地下,常年不通風的情況下味道實在不好聞。雖然老頭兒噴了香水,可所有味道混雜在一塊兒,真是一言難盡。

記得有一次旅行他去參觀開放式陵墓,即使有那麽多人進出也仍然難掩裏面的氣味兒。而眼下的這間地宮,比陵墓還要臭上好幾倍。如果沒猜錯,裏面可能死人後就地掩埋了。

入口的地方還有一扇門,不過這門和第一道門的機關是一起的,開啓後不需要再開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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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框兩邊的紗質簾布安靜地垂挂着,被他手裏的蠟燭一照,表層亮着貝殼般的反光。

宮殿裏漆黑一片,安靜得沒有半點兒人聲,只剩那洗滌瀑布直通而下的循環水流咚咚作響。

“我是來救人的,如果各位聽得見請不要做出過激反抗。這裏不是光影神殿,教會為了關押你們設立了地牢,你們這些年一直都在莊園地底。”

宮殿很大,他的話說出去在內裏起了回聲。

很快,左右兩側的過道內響起腳步聲,可惜左耳聽力受阻,腳步聲或輕或重沉悶模糊。

右側方向有女人在哭泣,幾根被點燃的蠟燭照亮了部分宮殿建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救我!”女人恐懼卻又慶幸地向南湫走來,紗布制成的衣服難掩羞恥,漂亮的姑娘滿臉淚痕。

越來越多的女人拿着油燈出來,他們聚集在大廳裝滿金幣的噴泉旁,有的抱在一塊兒,有的癱軟在地上泣不成聲。

可仍然有一部分女性被教會洗腦得很成功,她們已經徹底淪為了教主禁脔,這裏一大部分人在被迫的同時都有她們的一份力。

“別聽他的。剛剛洗滌完進入光影神殿的人都會這麽想,你們是不是都忘了剛來的時候?”

說話的女人南湫見過,在還是玩偶時,他親眼見過這姑娘迎着教主賣弄風騷。

南湫暗嘆口氣,側身讓開條道:“出去的路就在我身後,走不走看你們自己。不過,教主很快就會被衆人讨伐,我想,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人為你們提供食物。”

哭泣的姑娘們踉跄着爬起來,先是試探地往樓梯看了眼,而後瘋了一般往外奔逃。

那被洗腦成功的女人瞪着雙眼不敢置信,直到率先出去的姐妹崩潰尖叫,她才煞白着一張臉緊跟出去。

南湫随手抓了一個還算鎮定的女人:“有沒有見過一個叫阿塔的女孩兒?”

他把目光所及的姑娘們全都看了圈,那名未成年的少女也不在其中,“裏面還有沒有其他人?這兩天被拐的女孩兒,她現在在哪兒?”

被問的女人眼神閃躲不敢與南湫對視,一只手顫巍巍地往左側過道裏指了指。

“謝謝。”

南湫往過道小跑,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看到時還是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那被改造得像宮殿般的窯洞裏,十幾歲的姑娘衣不蔽體躺在床上。身上到處都是瘀青鞭痕,那被紗布虛掩的雙腿簡直不堪入目。

女孩兒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頂,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靈魂毫無生氣。她的四肢分別被繩子捆綁在床榻的四邊柱上,手腕和腳踝上都是被人用力摁壓後留下的指印。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南湫快速脫了襯衫蓋在女孩兒身上,在解開捆綁手腳的繩索時,那女孩兒才總算有了點兒反應。

可是屋子裏太黑,她看不清南湫的臉,只知道那縷燭光照着的是個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兒發瘋似地尖叫,她颠簸着松開後的手腳,慌亂中在南湫身上打了好幾巴掌。

“別怕,別怕。沒事,已經沒事了。”

女孩兒的眼淚決堤般往下淌,她逐漸停止拍打,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誰。

“旭舟……”

南湫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也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這裏的人大多都認識旭舟,每次洗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集在旭舟身上。

對于教會而言唯一的希望,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個名人。

女孩兒的情緒有些失控,她渾身顫抖地抱緊南湫:“救救我,請救救我!帶我出去好不好?我不要待在這兒!”

南湫安撫地搓了搓少女頭發,随後拿過塊紗布把女孩兒的身體包嚴實。

他轉過身半彎下腰:“上來,我背你出去。”

女孩兒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趴在南湫背上時因為過于用力而神經抽搐。

南湫看了眼房間,卻是沒看到阿塔。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阿塔姑娘?應該是今天進來的。”

女孩兒搖搖頭,一雙手拽緊了南湫背心:“沒有……今天沒有人進來……”

“……”

南湫蹙了蹙眉,臉色凝重地背着女孩兒離開地宮。

*

教堂的一層大廳嘈雜混亂,陸續趕來避雨的民衆正和誓死徒們讨伐搗亂的人。

于懷安扯着嗓子和一群人吵,可惜一張嘴難敵百口,即使說得再有道理也沒人能聽進去。

他被誓死徒綁住身體丢在洗滌池附近,一同被綁的還有鹿書白。不過相比較下,鹿書白倒是要鎮定許多,他甚至懶得開口多說一個字。

“不需要請示教主,直接把他們丢進洗滌池好了。”

“你們是真不把人命當回事兒!這鬼地方難道是豬圈?”于懷安罵得青筋暴起。

“媽媽!”

二層逃出來的女孩兒對着底下人群叫喊,那歇斯底裏的哭腔幾乎穿透了所有人的鼓膜。

衆人相繼擡頭看向二層,死去的人竟是還活着,有血有肉還帶着強勁有力的心跳。

站在教堂一層的人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驚訝、驚恐、驚喜交加的情緒幾乎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敞開大門的VIP室,越來越多的女孩兒從裏面出來。

反應過來的女孩兒家屬紛紛疾馳着上前擁抱,哭聲夾雜着哀嚎,那失而複得的崩潰徹底擊垮了防線。

南湫提着教主衣領走在最後,為了圖方便,一腳把人從二層樓梯踹了下去。

教主渾身狼狽,沒了遮蓋的袍子和面具,那醜陋的樣貌簡直比魔鬼還令人惡心。

南湫背着女孩兒緩慢下來,望着底下的衆人大聲斥責:“你們以為的光影神殿不過是莊園下的地宮,把漂亮姑娘當着你們的面兒藏在地下做盡肮髒,你們卻還心甘情願地奉出家當為其供養。愚昧無知!僅憑幾句光影救世就把你們騙得五迷三道,甚至借助天災殺人。這就是你們說的淨化?人可以有信仰,但利用信仰做盡缺德,即使這世上真有神也已經被你們污染成了魔鬼!”

走至一層教堂,他把背上的女孩兒放下歸還其父母。随即走向教堂瀑布,動作利落地幫鹿書白和于懷安解綁。

那些個誓死徒似要上前,可眼看事情敗露寡不敵衆,紛紛後退着要找空當逃走。

“旭舟!”

人群裏響起旭舟母親的叫喊。

南湫聽見了沒去理會,只是那聲音一聲接着一聲,竟是讓他覺得昏昏欲睡。

還真是不巧,偏偏這種時候,旭舟的身體卻要不受他控制!

他快速解開鹿書白身上的麻繩,然而繩子解了,這兩人卻仍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們?”

他伸手去拉,衣服下的胳膊觸感居然異常僵硬,就好似剛剛脫模的樹脂。

鹿書白聲音低沉:“你先走,去長廊後的火車站。等列車到了就上去,去哪裏都行。”

“什麽意思?你們怎麽回事?”南湫轉手又拉了拉于懷安,與鹿書白一樣,身體僵硬得不像真人。

于懷安頭疼:“沒用的,應該是碰到了太多水,我們很快就會變回玩偶。”

鹿書白補充:“我們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的地方,雨水不能把我們‘殺死’所以才會變成玩偶,想要變回去,就得暴曬和烘烤。但在這個世界裏陽光不可能再出現,我們不會再有第二次變成人的機會。但是南湫,你可以利用旭舟的身體離開然後升維。當你上升一個維度後就能看清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到時你再想辦法把我們帶出去。”

鹿書白一口氣說完,可他卻發現聽話的南湫露着副茫然神情。聽不懂,看不清局勢,恐懼退縮還帶着股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慌亂。

“旭舟。”他肯定又無奈地叫了聲。

“對不起,我,我,控制不了……”旭舟顫着聲抱歉。

“旭舟!”母親的叫喊越來越近。

旭舟聽得心驚,急忙站起身展臂攔在鹿書白和于懷安身前:“別過來!你要是敢碰他們,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母親紅着雙眼立在幾米之外,身邊站着陪同的司機,兩人神色擔憂地看着他。

“兒子啊,你聽媽媽的話,別任性了。”

旭舟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咬了咬牙近乎吼叫地對着母親嘶喊:“你們殺了阿塔!你們是殺人兇手!”

教堂裏雜亂鼎沸。

人們讨伐教主,毫不留情地把這個騙子丢到教堂外的暴雨中。聲嘶力竭地尖叫,不多時,那枯萎的草坪上只剩下一攤血水。

可本以為一切真相揭露後所有人都會清醒,不想衆人七嘴八舌滿腔憤怒,竟是又把矛頭抛回了迷信。

“就是因為這個騙子,本該去光影神殿的人都還活着,所以天災才會越來越嚴重!”

“如果繼續讓騙子得逞,我們僅剩的普達利斯城也會被淹沒!”

“你們看見天上的光了嗎?紅色的光!那是光神在憤怒斥責。”

“你們還不清楚嗎?為什麽天災不停?就是因為本該洗滌去光影神殿的人仍然帶着罪惡。罪惡不消除,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讓旭舟去洗滌!他的罪惡太重,只有這樣,災難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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